第9章 魚鱗
“你別過來,我吹哨子……”林信一摸腰間,“我哨子呢?”
顧淵方才就把他的哨子拿走了,林信被他按着後腦,分明還沒親上,他卻有些紅了臉。
“住口!停嘴!”他回過神來,一巴掌別開顧淵的臉,往後躲了躲,“顧仙君,你我認識還不到三天。你還說你是‘公魚’,當日是我調戲的‘公魚’,不是‘公魚’調戲的我。你看看現在,那是我調戲‘公魚’嗎?現在是你在調戲我啊。”
顧淵卻答道:“當日‘公魚’還不開竅。”
“你要真是‘公魚’,那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了哈。”
林信這模樣,分明就是不信。
顧淵揉揉他的腦袋,正色道:“我真的是‘公魚’。”
林信見他神色認真,也不由得有幾分懷疑,扭頭看他:“你真的是‘公魚’?”
“真的。”
林信使勁掰開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讓我回想一下。”
他站在顧淵面前,看看他的面容,實在也想不起來那天晚上的“公魚”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顧淵端坐在他面前,坦坦蕩蕩,任君查看,全沒有方才胡摟胡抱的模樣。林信要是記得,就該知道,這些事情,顧淵是跟他學的。
他當日在天池,就是這麽對“公魚”的。
可惜他不記得了。
林信又想了想,拍拍他的肩:“麻煩顧仙君站起來讓我看看。”
兩人相對站着,林信摸着下巴,上下看了兩眼,忽然朝着他伸出手,隔着衣料,反手摸了一下他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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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氣似的,林信拍了他一下:“麻煩顧仙君以後不要同我開這種玩笑了。”
西山天池的“公魚”顧淵實在想不出辦法來證明,他自己就是他自己。
這個證明有點難度。
以為自己被開了個無趣的玩笑,林信也沒說重話,只是向他解釋:“當晚在天池,我那個‘公魚’把我按在池壁邊,他化成人形之後,腰腹上有魚鱗,硬得把我腰上劃了一道大口子。方才顧仙君腰上,應當沒有鱗吧。”
顧淵一愣,忙解釋道:“就是因為當日劃了你一下,所以本君才……”
所以前幾日一見到你,才立即把傷了你的鱗收回去。
顧淵又道:“你要是想看的話……”
“我都說了,你現在變給我看,還有意思嗎?”林信無奈地抹了把臉,“那‘公魚’向我要的東西原本也不算什麽,不過是我找幾個朋友的工夫,沒損了我什麽。是我對不住他,所以……”
“他又不是願意被我……禍害,總歸是我不好。以後別拿‘公魚’的事情同我玩笑,我沒這個心思。”林信也沒心思再與他說下去,反手推了他兩下,“天晚了,顧仙君要是閑着沒事兒,就先回去吧。我還要值班呢。”
顧淵站着不動。
林信擡眼看他,見他堅持,再嘆一聲,撿起方才他折下來陣法的桑枝,在兩人之間劃了一道。
“我值夜班喜歡睡覺,睡相不好,怕夢裏跳起來暴揍顧仙君。”林信一甩手,把桑枝插在地上,“顧仙君別過來。”
他坐在桑樹下青石上,背對着顧淵,撐着頭,靠着桑樹樹幹。
兩個人各懷心事。
林信雖說不信,後來仔細想想,心中也有些懷疑。
一開始不懷疑給他傳信的“公魚”,是他覺着仙界大半都是他的朋友,沒人會騙他,更沒有人會想背上一個被調戲的名聲。
再加上每回他要的東西,對林信來說,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林信對“公魚”,可以說是愧疚至極,也從不曾懷疑過。
現在想想,确實有些可疑。
那尾“公魚”究竟是不是那尾“公魚”,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想留個心眼兒,等下次“公魚”朝他要東西的時候,驗證一下。
顧淵比較難受,他獨自修行這麽多年,再加上斬妖除魔這麽多年,頭一回遇見這麽難的問題。
他從前遇見難纏的妖魔,砍了就是。
要不把林信綁回去吧?顧淵悄悄伸出手。
林信抱着桑樹樹幹想事情。
等順過氣兒來,餘光一瞥,卻看見顧淵還站在他身後,倒也沒越過線,就一直那麽站着。
林信要是知道顧淵是在盤算着要怎麽把他綁回去,他絕不會主動低頭,找顧淵和好。
林信從地上随手撿起一片桑樹葉子,在手心一捏,就變出一個圓滾滾的花麻雀。
花麻雀飛過林信的肩頭,在林信往地上畫的那條線上停下。那條線林信原本畫得不重,麻雀便用爪子把地上幼稚的三八線抓花。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林信回頭看了一眼,卻不料那花麻雀還在努力工作。
還有一小段的線,顧淵早也看見了,也不動手,只是看着,大約是在心裏給花麻雀喊“加油”。
林信等不及,抱着桑樹樹幹搖了一下,樹上桑葉落下來,正好覆在最後一段線上。完成了任務,花麻雀便變作一地星光。
林信抱着樹幹,仰頭看他:“顧仙君,對不起,不該兇你,你過來吧。”
綁人計劃暫時擱置,顧淵在他身邊坐下:“你下回不要再給他東西了,他真的不是‘公魚’,我……”
“嗯?”林信努力保持微笑,“顧淵,我警告你,如果你再這樣,試圖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現在就把我們坐的這塊石頭劈成兩半。割袍斷義,分席斷交,破鏡難圓,破石更難圓。你不要再想着,我會先道歉了。”
“那下回他再找你要東西,你告訴我一聲。”
他們這一架吵得古怪,和好得也很快。
然後很快又吵起來了——
顧淵冷聲道:“你喜歡他。”
林信氣得站到青石上:“你做什麽污人清白?我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公魚’!”
于是顧淵更生氣了,氣得把林信腳下踩着的青石打碎了。
林信差點兒跌了一跤,站在一地碎石頭上:“都說了我不喜歡‘公魚’了,你又做什麽?”
我做什麽?我被你氣死了。
林信,我恨你是塊石頭。
天明之後,林信要去把星燈熄滅,顧淵也就回了雲宮。
顧淵在西山雲宮,平素不常與人往來。
鎮守仙界,他雖然不常與旁人打交道,但手底下還是有幾個人的。
林信給那假冒的“公魚”傳東西的時候,顧淵就站在旁邊看着。
于是回去之後,顧淵将林信用的陣法、收到的素箋上的花紋都描下來,拿給底下人去查。
一想起這個假冒的“公魚”,占了林信原該給他的那麽多好處,再想想林信竟然只信他,不信自己,他心中就一股無名火。
看着挺精明的,竟然還被人騙。顧淵心中憤憤道,林信就是個小傻子。
而這時,林信打了個噴嚏。
林信住在仙界一座無名山的山腳下。
他成仙時,在南華老君處申請了建築許可證,然後用法術變了一座白牆黛瓦、還有小橋流水繞人家的小宅院。
他畢竟是做過皇帝的——雖然只做過三日,但他還是很懂得驕奢淫逸……不是,是享受人生的。
為了增加生活樂趣,仙界裏也有四季輪轉。
此時秋風乍起,後院裏花樹凋零。林信懷裏抱着小貍花貓,手裏捏着一柄小锉刀與一塊小木料,正雕刻得起勁。
木料是何皎送他的,天山雪地裏埋着的陳年木料,香氣經久不散。
然後他一個噴嚏,小锉刀就把手指給劃了。
管家娘大貍花貓蠻娘,化作人形,圍着圍裙,拿着拌貓飯的鍋鏟,從廚房裏出來:“早就讓你添衣裳了吧?仙君仙君,仙氣多冷啊。”
林信試圖辯解:“蠻娘,仙君真的不會冷。”
蠻娘根本不聽,她覺得冷就是冷。放下鍋鏟,進屋子裏找了一塊絨毛毯子,預備把林信裹起來。
林信懷裏的小貍花貓察覺到娘親來了,拱着身子就要去找她,被林信一掌按住了。
蠻娘見他手中木料,随口問道:“你這是雕什麽呢?”
“随便亂雕。”林信撚着木料,“朋友送的香料,香氣雖淡,但是飄得很遠。下回那‘公魚’再找我要東西,我就把這個也一起傳給他。顧仙君不提還好,他一提,我倒想看看這‘公魚’到底是不是‘公魚’了。”
“倘若是呢,我也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他還找我要東西,我也給他就是了;倘若不是——”林信磨了磨後槽牙,“你看我不把他騙人的手給擰下來。”
蠻娘便問:“倘若那顧仙君才是‘公魚’呢?”
林信想了想:“那他想要什麽,我也全都找給他就是了。”
他把木料放到小貍花貓的鼻子邊:“小奴聞一聞,到時候幫我找‘公魚’。”
蠻娘笑道:“哎喲,它又不是狗。”
蠻娘是他下凡時遇見的一只貓妖,因為與一個書生相戀,還懷了孩子。林信遇見她時,她正被雷劫追着跑。
仙界除了拉了警戒線的斬仙臺在雷劫的範圍內,其他地方都安全得很,所以林信把她帶回來,順便還能料理家事——不要指望林信一個四肢不勤的皇帝,成仙之後會做家務,他就是施仙法也很懶。
這時候蠻娘的剩下兩只崽子也睡醒了,滿屋子喵喵亂叫,林信把自己懷裏這個放回去,然後趴在地上,也朝他們喊:“喵喵。”
顧淵在雲宮裏:林信這小傻子。
小傻子又打了個噴嚏。
蠻娘跺腳:“仙君,我就說你着涼了吧?每天穿那麽少,還到處亂飛,能不着涼嗎?”
林信往地上一趴,放任自己被貓淹沒。
他伸了個懶腰,露出腰上被“公魚”魚鱗劃出來的一道傷疤。
他腰身細瘦,身上又白,單單是這一道疤。
作者有話要說: 在信信看來,他和圓圓才認識幾天,親是親不上的
要是親上了,把信信底線踩了,連朋友都沒得做,這個故事就會變成——
天池顧淵,薄情寡欲。某日見色起意,連西山的小星官“石頭”都不放過。“石頭”報警,顧淵因調戲仙君被拘留十五日
法制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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