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安理得

我以前一直以為,每個人都是為自己活着的,沒有人值得任何人為之犧牲自己。

可是馮伯伯兄弟倆肯為了我跟聞江潭同歸于盡,聞江潭肯為了我和孩子迎上林坳的槍口,不知我是不是受了他們的影響,居然也肯為了一個小|雜|種去鬼門關走一遭。

并且很想走回來。

我想看一看小|雜|種長什麽樣。

可當我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人卻是聞江潭。他目光閃爍,随即若無其事地摸了摸我的頭,問我還疼嗎。我望了望癟下去的肚子,他就笑,說孩子很好,是個男孩子,一會兒就抱過來給我看。

我沒想到這只小夥子非但慫,還皺巴巴的特別醜,看一眼就後悔得不行,只能趕緊移開視線。許太醫的膽子越來越大,當着他老板面都敢吐槽我,說沒見過哪個當媽的連自己孩子都嫌棄。

哼,找機會我一定要揍他一頓!

小夥子賊能哭,誰抱他都哭,就許太醫抱他不哭,還喜歡賴在人家懷裏睡覺。每次我抱他都跟殺豬似的嚎,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抱會兒,他還醒了,轉着眼珠子找許太醫。許太醫到的時候他已經嚎上了,這奴才還敢罵我手法不對,把我氣得不輕。

小夥子沒讓我長妊娠斑、妊娠紋,看在這份上我試着給他喂奶,結果疼得我想|罵|娘。我看聞江潭雇了不少人,堅決當起了甩手掌櫃,享受月嫂服侍及營養月子餐。醫生給我開了回奶的藥,漲|奶|卻有個高峰期,我疼得不行就敷熱毛巾。小夥子住我隔壁,通常半夜都很安靜,偏偏最近嚎得頻繁,我捂着胸口去看,發現聞江潭在給他喂奶粉,許太醫再嫌他老板手法不對,也只能耐心糾正。

格格自嘆不如,且更安心偷懶。

小夥子開始親近聞江潭,許太醫很有成就感,時常抱着他滿屋子轉悠,嘴裏念念有詞“媽媽是個懶媽媽”。

我覺得他真的很煩。

聞江潭的保镖死傷慘重,最終拖住了林坳的同事,成功等到警察包圍現場。聞江潭雖撿回一命,林坳的同事也重新被送上法庭,但他們堅決不認罪,還各種反咬,此事便又掀起了一場風波。馮伯伯回首都去料理,小馮伯伯留下來照顧我,有事沒事刺聞江潭幾句,許太醫就負責回怼,也不知是不是暗戀他老板。

許太醫坦言,他只是喜歡我的孩子罷了。

“不是每個媽媽都像你這麽幸運,能活着跟自己的孩子見面的。”

聞江潭說,許醫生有個姐姐,姐夫是國際刑警,卧底毒|窩|被發現,毒|枭|抓走了他姐姐,這個警察仍在執行任務,只能委托同事去救自己的妻子,結果同事為了搗毀|毒|窩,犧牲了他妻子和他尚未出生的孩子。

危師兄就是許太醫的姐夫。

當時做決策的他的同事共有十人,就是否行動投票,五個贊成,四個反對,還有一票棄權。

投棄權的那個人,是林坳。

我當然知道林坳算不上什麽好人,也知道他不直接去找聞江潭報仇,反而來找我,不過是為了利用我制約聞江潭,勝算才會更大。

林坳差點害死了我們母子,我卻真的害死了他,故而算來,仍是我對不起他。

為表哀思,也只能清明節多燒些紙了。

由于月子裏操心的事少,我恢複得很好,基本上能行動自如。馮伯伯來接我出院,我們沒能甩掉聞江潭——我兒子愣是賴在他懷裏,不肯睡嬰兒車,也不肯讓他親媽抱。

我在心中嘆息。

經過林坳這件事,我發現我暫時不能跟聞江潭鬥了。因為我跟他都有仇家,一旦鬥起來只會腹背受敵,以前我一個人不要緊,現在有了孩子,若再跟他鬥,只會讓人尋隙傷了我兒子。

如今圈內已有風言風語,這孩子的身世瞞是瞞不住的,即便只有我一人撫養他,恐怕也要遭受聞江潭仇敵的報複,憑我如今的力量,就算有兩個馮伯伯撐腰,也很難應付自如。

聞江潭畢竟是這孩子的生父,我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盟友。

格格前二十三年都是為自己活着的,雖然潇灑,未免無聊,往後的人生,不防分一部分給我兒子。

在許醫生的訓練下,我這個懶媽媽總歸是學會了沖奶粉、換尿布,能獨立照顧小夥子。奈何小夥子很黏聞江潭,開始是在我房間待幾天,再去聞江潭房間待幾天,如此間隔循環,後來他時常半夜在我這兒哭,聞江潭的房間隔得遠,偏偏第二天說他似乎聽見孩子在哭,我無奈,只能讓他在我房間打地鋪。

我跟聞江潭約定上半夜下半夜的分工。小夥子大概知道自己受到重視,變得愈發嬌氣,睡覺喜歡翻身,小腳丫踢開被子,踢響他的床鈴。我每次都被驚醒,一次次給他蓋被子,聞江潭試圖糾正他這個壞習慣,每次都給他弄醒,還不給他喂奶,他不服輸,整夜整夜地嚎,嚎壞了嗓子只能吃藥。這貨吃了人生中第一口藥,臉上浮現了第一個皺成一團的表情,緊閉着嘴拒絕第二口。

許醫生用了喂藥神器給他灌下去,等小夥子好了嗓子,壞習慣倒是改了,變得有些怕聞江潭。

有次我在快天亮時醒來,發現聞江潭靠在嬰兒車邊上,也不知在做什麽。我沒開燈,走過去才發現他在跟小夥子大眼瞪小眼。這孩子居然沒哭,只撅着嘴要吃的。

眉眼之間,竟有幾分像小聞。

“這小鬼不會是聞自谙轉世吧?”

聞江潭認為不是,“骨子裏像你。”

産後五十天,我去做産後複查。查出一切都好,聞江潭似乎微微松了口氣。我看天氣不錯,從醫院出來問他去領證如何。

他無語了會兒,然後就真去了。

在我看來,婚姻不過是一樁共謀,他是目前最适合我共謀的對象。雖說大概率不會長久,我終歸還是更看重當下。

聞江潭回歸聞氏集團執行董事之位,條件是聞氏家族讓我入他們的族譜。

這婚結得低調,我只跟他回去見了聞氏族老。孩子的百日宴也辦得低調,他前妻來砸場子,他給人送進了監獄。

他帶我去雍和宮還願,我才知道他花這麽多錢修建寺廟,不過是為了求子。吃齋念佛是真的,行善積德也是真的,卻只是為了作|孽|作|得更心安理得。

他試圖從佛經裏給孩子找個名字,我覺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挺合适,建議叫聞色。

結果真叫了聞色=_=。

因為聞色,我已經有一年多沒去看過我爸。兩個馮伯伯都沒敢跟他說我的近況,只能格格自己去說。

我爸在我二十歲那年進了監獄,一番折騰換來三年刑期,刨除他“逃獄”的那段時日,其實離刑滿釋放不遠了。

可我孩子都生了。

其實我挺怨恨他的。他為了給我媽報仇沒空管我,又嫌我舅太風流會帶壞我,總是把我往聞自谙家丢。他這麽信任一個外人,換來今天這個結果,我總得讓他追悔莫及才算解氣。

聞江潭說他正好有空,就跟我一起去。我又怕真把我爸氣死,又有些期待。

關廣國從看見聞江潭的那一刻臉色就變了,但還在盡力遮掩。這兩只老狐貍相識多年,對彼此都無比了解,看他們只用眼神厮殺,我也不出聲打擾,饒有興味地等着,直到聞江潭出聲打破僵局。

他只說了一個字:“爸。”

我爸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迅速收縮,只有瞳孔無限放大,我很容易就得出結論,他是被雷給劈了。

有生之年看見他這副表情,倒也是不枉此生。

我爸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孩子都生了,那還能有假。

他土撥鼠叫。

格格樂得不行。

豐斯年反倒比他冷靜,覺得我肯定自有我的考量。這回聞江潭不在場,我舅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偷着了就不惦記了,我也能養精蓄銳,是戰是和且看以後,如果無力對抗,不如坐享其成。

我舅是我的知音。

婚後我搬去了倫敦聞江潭的地盤,孩子不怎麽鬧了,又請了阿姨,依然各住各的房間。過年時小聞色已經五個月大,知道我是他媽媽,我熱衷于給他做各種輔食吃,諸如蛋黃、米粥、米粉、果泥等,好吃他就沖我笑,不好吃就扭着屁股想逃。這家夥嗅覺靈敏,能聞出跟上回一樣不好吃的食物,吃之前就會哭,我心想果然比狗好玩兒多了。

因是過年,格格尋思着胖娃娃更可愛,有事沒事就喂喂小聞色,他就以為天天都能如此歡樂。直到聞江潭忙完應酬,開始帶着他做運動,他就老是往我這兒爬,拽着我褲腿裝會兒可憐,就能吃到想吃的東西。

我常從冰箱裏拿出食材做輔食,自然也落在了他眼裏。

一般情況下我跟聞江潭總有一個看着他,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太子爺猜到是卡哇伊出賣了我,心生愧疚,在倫敦給我相中一家要轉手的書屋,跟我約了時間去看。

聞江潭不在,阿姨雖得力,我仍不大安心,給小聞色固定在嬰兒椅裏,走之前囑咐阿姨別餓着他。

我沒想到五個月大的孩子居然這麽聰明。他覺得阿姨做得不好吃,就打翻了碗,弄髒了衣服。餐桌在廚房邊上,阿姨就近抱他去清洗,經過冰箱時他不知哪來的力氣,踹了阿姨正臉一腳就往冰箱門上撲,阿姨吃痛,下意識松開了手……

我開車去書屋的路上突然覺得心慌,即刻調轉方向,很快接到阿姨的電話。

她說,我兒子在救護車上。

作者有話要說:格格的思維其實是跳脫于平常人的思維的。她明白世俗規則,但只是選擇性地采用,一切以自己的利益、喜好、快樂為重。世人可能覺得女人生孩子是在為男人犧牲,但格格卻覺得她只是在争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一點其實很吸引人。

格格一開始是不将就(不要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不強求(想要的東西不會拼命去争取),現在她學會了強求(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同時也學會了将就(和聞江潭合作)。

危師兄在明,許太醫在暗,他蟄伏許久,為的就是給姐姐報仇(其他投贊成的這倆都報複過了,就只剩林坳了)。聞江潭本來手裏就有這麽兩個人,後來發現林坳要跟他争,自然要讓他倆發揮作用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上一切色相皆因緣所生,因緣聚則生,因緣散則滅,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

今日金曲《籠中的玫瑰》。“誰說是愛就奮不顧身跌撞成永恒,誰說不愛就各自過一生。”

暧暧:論生一只跟我一樣吃貨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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