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煙是個好東西
蘇凡瑜向來低調。
雖然整個節目最初的設想和前期內容規劃都是他一手建設起來的,但在整個發布會上,他只有上臺和領導們合影這一個環節的安排,其他的全都交給了賴黎和盛亞封。
發布會順順利利過半,王檀聊完一波媒體,終于閑下來給蘇凡瑜發了條消息,“你知道齊栩嗎?”
蘇凡瑜朝他的座位方向看去,發現王檀也正在看他,還指了指門外。他看了眼臺上,想到自己的環節還早得很,于是點了點頭,起身往門外走去,還順手拉過了站在控臺邊無所事事的徐晏喬。
“我出去一下,坐在我邊上的那個是平臺方采購端的負責人,你要是有什麽想跟人聊的,可以坐我的位置。”
徐晏喬記性極好,能熟讀背誦起碼幾百個業內的脾氣與偏好。
她看了眼蘇凡瑜來的方向,下意識露出了複雜的神色,道,“她喜歡齊衛東來着,我們可能聊不來,”說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奇怪,以為自己因為疲勞的關系記憶出現了偏差,又去看印象裏原本給蘇凡瑜安排的位置,這才反應了過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就算是自家藝人,你也太寵齊衛東了,就他精貴,一點虧都不能吃嗎?”
齊栩的秘書當時是直接找她溝通的。
雖然并不喜歡被這樣指手畫腳,但她不可能為了齊衛東得罪齊栩,于是立刻滿口答應了下來。
想了想,徐晏喬又忍不住提醒道,“再說,雖然我對那位也沒什麽好感,但坊間傳聞他是某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準備扶植上位的私生子,咱們還是別太得罪了吧。”
由于齊并非什麽小衆姓氏,齊父又早已不是徐晏喬能夠接觸得到的階層,她并未做過多的聯想。
“小喬,”蘇凡瑜并沒有說她欺軟怕硬的打算,語氣溫和,言辭卻很鋒利,“我們也不會故意得罪他,只是他想拿不屬于他的東西,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
說完,見徐晏喬一臉“君上,切不可烽火戲諸侯啊!”的表情,又開玩笑道,“你也別太擔心,我的仇人很多,說實話,他還排不上號。”
“這就是你對有些仇人比對員工還好的原因嘛。”徐晏喬再次趁機吐槽道。
蘇凡瑜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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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外露臺時,王檀已經點起了一根煙。
“齊衛東的狗鼻子可是靈得很,你一會兒怕是沒法兒和他坐一輛車回去了。”
王檀聽慣了蘇凡瑜私下管齊衛東叫“小钊”,乍一聽他改口,反倒是有些不習慣,愣了一下,才道,“倒也不至于,我剛才急地在他家門口抽了三根,他也不是什麽都沒說,和我一起來了麽。”
聽王檀這麽說,蘇凡瑜一時有些琢磨不清自己是什麽感受。
雖然一直不斷地告訴自己齊衛東已經和他沒關系了,但和齊衛東有關的事總是能不可控制地牽動他的心弦。
以前和齊衛東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因為煙的事吵過不知道多少回。
早先,齊衛東非讓他戒煙,他半推半就地試過一段時間,尼古丁片、電子煙、口香糖,試了一圈之後發現根本熬不住,便告訴自己,“戒煙這事兒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來,從減少抽煙量開始。”
于是,又偷偷地重新抽了起來。
他不敢把煙藏在家裏,也不敢在家附近抽,每次煙瘾犯了都要忍到公司才敢掏煙,抽完還必定要在辦公室洗澡換衣服後才回家,可謂是竭盡所能地不露出破綻。
但失去了視力的齊衛東嗅覺格外的靈敏,總能時不時地拆穿他不守承諾的事實。
而每每發現,都是一陣的雞犬不寧。
齊衛東會憤怒地拿着自己的導盲杖滿屋子的戳,追着蘇凡瑜教育他吸煙害人害己的道理,還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懲罰方案,比如讓他晚餐煮胡蘿蔔西藍花——蘇凡瑜最讨厭的兩樣蔬菜,又比如把他反手綁住,一邊從上到下親摸個遍,一邊問他是想抽煙還是想做愛。
雖然那是痛苦的甜蜜,但蘇凡瑜并不喜歡騙人,确認自己戒不掉之後,便坦白地告訴了齊衛東,又經過了無數次的磨合,最終才有了後來的平衡。
正因如此,他太清楚齊衛東對于煙味的敏感與厭惡了。
但無論是王檀還是齊父,似乎都對此并沒有太多的認知。
他只對他高标準嚴要求,像是很在乎他,可……又像是有恃無恐。像是很清楚他對他,并沒有什麽底線可言,只有做不做得到之說,并不存在想不想做的問題。
蘇凡瑜不敢再想,胡亂替齊衛東找了一個理由,“可能是他自認理虧在先,不好意思了吧。”
“哼,那小子才不會覺得理虧呢,”說起這個話題,王檀顯得有些餘氣未消,“他在來的路上還在埋怨,說他要是比他那個便宜弟弟到的還早就太丢人了。”
蘇凡瑜很意外,“他知道齊栩要來?”
“我之前不知道齊栩是何方神聖,也沒想到小東會那麽認真地看活動手冊上的嘉賓名單,他要是不說,咱們都只當他是因為你的……的公司的緣故。”
王檀盡可能地不想刺激蘇凡瑜的情緒,但蘇凡瑜看起來倒并不在意,只是吸了口煙,讓尼古丁深深地進入肺裏,而後笑了起來,“我背鍋都背習慣了,發現他想擠兌的對象不是我,竟然還有點不适應。”
“幾面之緣”
會場裏的齊衛東打了個噴嚏。
正值盛夏,酒店的空調溫度打得極低,好在他穿着品牌提供的秋冬款厚外套,也不覺得多冷。
怎麽平白無故打起噴嚏了呢。難道是因為隔壁胖局長離開自己的位置,導致這一塊溫度變低了?他這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了旁邊的動靜,一轉頭,發現隔壁已經被鸠占鵲巢。
在看清來人後,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坐下的不是別人,正是齊栩。
像是沒看到他的抗拒,齊栩沖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你好,好久不見了。”
他們曾經确實有過“幾面之緣”。最近的一次,是在一個音樂節目的學習交流會上。
那是齊衛東最火也最黑的時候,私生活混亂的花邊新聞時不時刷屏社交網絡,緊随其後,便是粉黑對戰與路人吃瓜。
但不管他在網絡上的口碑如何,官方對齊衛東卻始終很認可,春晚一年年地上,又紅又專的資源也拿了不少。權威的背書像鋼筋,極高的流量似水泥,共同灌注出了齊衛東穩如磐石的業內地位。
這種情況在圈子裏并不多見。
喜歡他的覺得他的才華值得他受到如此禮遇,讨厭他的則感嘆世道不公,這樣的都能紅。而關于他為什麽可以在娛樂圈橫行霸道的話題只要被提及,就會引來諸多讨論。
有人猜他家庭背景有權有勢,有人猜他被什麽厲害的人物包養了,也有人覺得他單純就是實力和運氣都很好。但無論是那種猜想,都從沒有人能拿出什麽實錘來。
營銷號們自然不會放過機會,隔三差五地便發些捕風捉影的料來吸引流量,雖腦洞大開、樂此不疲,卻也從沒猜到點子上過。
那時的齊栩只是個剛考上公務員的小員工,坐在會議室最靠門的位置,需要時刻聚精會神地聽打會議紀要,而齊衛東是他的領導親自出門迎接的大明星,百無聊賴地在會上聽着衆人對他的吹捧,還不時翻看下手機。
看着眼前一改當年唯唯諾諾、已然一副小人得志樣的年輕人,齊衛東面無表情,眼神裏透着化不開的厭惡,語氣冰冷,“不識字啊?這是你的位置嗎?”
齊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彎了眼,“當年你也說我不識字來着,這一晃都三四年了。”
當年交流會上,齊衛東桌上的名牌被印錯了字,寫成了“齊衛冬”。
雖然負責做這些雜事的齊栩在齊衛東指出這個錯誤後,第一時間就道歉了,但齊衛東并不覺得他是無意的,也沒感受到他道歉的誠意,所以沒有輕易原諒他,還嘲諷道,“字都不識,還能做什麽?”
提及舊事,齊衛東更加難以忍受和齊栩産生任何交集,偏過頭不去理他,但沒想到對方并不打算就此作罷,反而進一步招惹道,“我不認識你的名字,你也不認識自己的名字,咱們在有些地方還挺像的,不是嗎?”
齊衛東捏緊了拳頭。
他知道他就是故意想引他生氣好制造關于他的負面新聞,就像當年他聯系媒體發了自己耍大牌欺負政府工作人員的消息一樣。但讓他悶聲吃這一虧,他恐怕做不到。
正想着王檀的公關能力應該可以解決這些小麻煩,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名牌貼錯看上去是個小問題,實際上卻可能會有很嚴重的後果,好在咱們衛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是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齊衛東一擡頭,看到了信步走來的蘇凡瑜,心下便只記得“誰跟你是咱們”以及“卧槽有煙味”這兩個念頭了。
“咳咳。”蘇凡瑜在他們後排找了個空的位置坐下,借着咳嗽重新壓低了聲線————他過來的時候看到齊衛東的表情,生怕他克制不住,一時着急,便沒顧上其他。
“若是因為名牌貼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可就虧大發了,”他謹慎地瞄了幾眼齊衛東,确認齊衛東并未察覺異樣,才放心地繼續道,“所以那個貼名牌的實習生,我打算活動結束後就開除,畢竟工作上最基本的細心仔細都不具備的話,是什麽事都不能勝任的。”
齊栩知道很多關于齊衛東的情況,也很清楚他對蘇凡瑜的态度,所以并不覺得蘇凡瑜會知道幾年前的事,更不會懷疑他在借機諷刺,只覺得這個人也真是舔狗的可以,從來沒被齊衛東當回事兒,還要這樣幫他解釋。
“蘇總,久仰大名,”齊栩面色如常地和他打招呼,“本來之前就想和您交個朋友的,但是看您和別人正聊着,也不好打擾。”
“對齊副科長,我也是百聞不如一見。”蘇凡瑜一語雙關,話音落下後卻發現無人能懂,自己都覺得有些遺憾,卻也只能咂咂嘴作罷,官方道,“看兩位聊得開心,來提醒一下,馬上就到最後合影環節了,一會兒請兩位先別離開座位,等候工作人員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