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的世界(7)

越前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空蕩蕩的,周防早已不知去向。在身體猶如被拆卸過的酸疼中掙紮着坐起,垂眼看着身上整齊穿着的睡衣,他勉強壓下心中對周防“吃了就跑的混蛋”的怒罵,一點點挪動着下了床。

如果是在平時,越前一定會選擇在床上睡一天誰也不見,但今天不一樣,就算身體有再大的不适,他也必須起來,這個他很清楚。十束的事還沒有了結,他幷不認爲昨夜的纏綿真的安慰到了那個表面上看起來對什麽都無所謂,實際上卻對同伴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王,他擔心周防會在憤怒中做出不可挽救的事情,。

去浴室洗漱了一下,越前扶着酸痛不已的腰慢慢下了樓,臉上還帶着些不安和尴尬。他不知道等下見了面該怎麽去面對那個人,是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嗎?不過,越前擔心的事幷沒有發生,因爲酒吧裏除了草剃,一個人都沒有。

草剃正站在吧臺後默默擦拭着光可鑒人的桌面,見了越前,他勉強笑笑,指着放在一邊的西式早餐道:“吃一點吧,雖然不是你喜歡吃的和式早餐,但好歹吃一點。”

是啊,那個一直喜歡很早就起來給大家準備早餐,尤其是和式早餐的人,已經不在了,明明昨天早上他們還坐在一起的。想到十束被草剃扛回來時渾身血淋淋的樣子,越前只覺得眼眶發熱,忙垂下頭默默坐到吧臺前,一聲不吭的努力吞咽着。等到食不知味的把所有東西都咽進腹中,他擡起頭望着靜靜注視着他的草剃,問:“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往常這個時候,總是Homra最熱鬧的時候,很多吠舞羅成員都會跑來這裏蹭早餐吃,因爲十束做的東西一向是很美味的。他幷不認爲十束一死就再也沒人來了,吠舞羅不是這樣一個沒有人情味的組織。所以,一定有什麽事要讓所有人去做。難道,難道是被那個人帶着去替十束報仇了嗎?

越想就越覺得心中不安,越前直勾勾的望着草剃,眼中閃動着無法掩飾的慌亂。而見越前這樣,草剃便知他想錯了,搖着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冷靜一些,越前。”稍微頓了頓,轉身拿起外套,草剃拉着他朝外走,邊走邊道:“今天是十束的葬禮,尊帶人先過去了,讓我留下來等你,帶你一起過去。現在,走吧。”

上了草剃的車,越前坐在副駕駛位上,望着窗外飛逝的風景出神,突然聽見草剃用沙啞的聲音問他:“你知道爲什麽十束明明戰鬥力很弱,卻能夠讓吠舞羅上下每一個人都喜歡他嗎?”

眼前浮現出那張溫和愛笑的面孔,回想着十束平日裏對自己的照顧,越前默默想了想,輕聲道:“十束先生對每一個人都很好,是發自內心的。”

微微笑着點了點頭,随即又搖了搖頭,草剃雙眼注視着前方,略微沉默了一下,道:“不僅僅是這樣。在吠舞羅,十束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是尊的鎖。”

“鎖?”象是明白又象是困惑,越前歪着頭看看草剃,也不追問,就這麽直直的看着他,安靜等待對方的解釋。

“是啊,随時鎖住尊的力量不讓他暴走,十束就是這麽一個特殊的存在。”突然覺得自己需要一支煙,草剃朝越前抱歉的笑笑,打開車窗點了煙,深吸了一口之後又繼續道:“在所有王權者裏面,赤王的力量是最危險的,如果沒有節制的使用,力量失控所帶來的後果是任何人乃至這個國家都無法承受的。可是……”

可是現在那個可以節制赤王能力的人,卻不在了。越前明白被草剃咽下的話是什麽,低頭緊緊咬住了嘴唇。他突然感覺很冷,不僅僅是因爲車窗被打開的緣故,更是心中越演越烈無法被壓抑的恐懼。

那個人曾經在不經意間對他說過,如果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那就幹脆睡覺好了,至少睡着了就不會想到什麽不好的東西。那時候,他還以爲是那個人在找理由推脫,現在想來,說這話的時候,那個人是認真的吧。因爲害怕自己的能力會傷害到無辜的人,所以才選擇孤獨和漠視。

“越前。”在紅燈前慢慢停下車,草剃轉過頭望着越前蒼白的面孔,眼中帶着一絲猶豫低聲道:“現在除了安娜,只有你有能力讓尊平靜下來了。安娜只是一個小孩子,不可能随時随地都跟在尊身邊,尊也不願意讓她涉險。所以,我能拜托你嗎,多陪陪尊,不要讓他失控,否則他活不長。”

“那種力量,不要不行嗎?”微蹙着眉,越前轉頭看向草剃,眼中帶着困惑。“既然那種力量那麽危險,爲什麽還要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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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我不是王權者。”苦笑着搖搖頭,草剃發動了車子繼續朝前駛去,輕嘆道:“但我想對尊來說,他不是一個人活着,吠舞羅上下近千號人都要靠他來庇護,就算是能夠不要,他也不會不要的。”

是吧,那個人看似冷漠,其實心裏把吠舞羅每個人都當作家人對待,否則就不會因爲十束的死而痛苦了。十束不僅僅只是一個從一開始就跟随在身邊的人,對那個人來說,十束是兄弟,是家人。

在草剃再一次懇求的語氣中用力點點頭,越前注視着前方,用輕但堅定的聲音允諾道:“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約束他的,我想這也是十束先生的願望。”其實,就算草剃今天不說這些話,他也會這麽做的,因爲他喜歡那個人,不想眼睜睜的看着那個人走向毀滅。

得到了越前的保證,草剃輕輕舒了口氣,也就不再說什麽了。昨夜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他不打算問了,因爲越前走路時不正常的姿勢和頸子上高領也無法完全遮掩住的吻痕已經說明了一切。更何況,那個能陪他一起八卦的十束多多良,已經不在了。

一路無話,越前跟着草剃來到埋葬着十束的墓地,位于一個能看得到海的高處。葬禮已經結束了,除了幾個核心成員還在之外,周圍安靜得仿佛能聽到白雪飄落的聲音。周防就斜倚在距離十束的墓碑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唇間叼着裊裊燃燒的香煙,半睜着的赤瞳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即使還隔着一段距離,越前依然能清晰的看到那雙赤色的眼眸裏燃燒着複仇的火焰,原本還不太自在的表情頓時轉爲擔憂。仰頭看看身邊同樣帶着憂慮神色的草剃,他用力咬了咬牙,踏着薄薄的積雪一步步朝周防走去,帶着義無反顧的氣息。

看着越前朝自己走來,周防沒有動,只是靜靜注視着他,目光從微蹙的眉眼一直滑落到布滿吻痕的頸部肌膚。

在周防面前站定,仰頭迎上微光閃動的赤瞳,越前伸出手撫上冰冷的英挺容顔,用只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低低罵道:“你這個吃完就跑的混蛋。”但罵歸罵,罵完之後他卻一下拿掉周防唇間的香煙扔在地上,踮起腳尖,沒有絲毫猶豫的吻上緊抿的薄唇。

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周防就這麽垂眼看着越前漸漸浮起紅暈的面孔,任由他生澀的吻着自己。直到感覺越前要後退了,他突然一手緊摟住越前纖細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後腦,狠狠回吻了過去。

這一吻持續了很久,被周防放開時,越前唇角沾着一絲晶瑩,氣息急促,連眼神都有點渙散了。可他仍緊摟着周防的頸,用力拉向自己,湊到他耳畔輕輕的說:“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尊。”

唇角無法克制的抽搐,緊緊摟着越前纖瘦的身體勒在懷中,周防埋首在單薄的肩膀上,發出一聲沙啞顫抖的嘆息。這個孩子,從他出現在這裏開始,內心所有的躁動都消失了。

“這是什麽?”感覺到臉頰被一個冰冷的東西硌着,越前側過臉看了看,在看到周防耳廓上戴着的鮮紅的玻璃耳扣時,他什麽都明白了。指尖顫抖着,小心翼翼碰了碰那看起來一碰就會碎裂的玻璃,他輕聲問:“裏面裝的是十束先生的血嗎?”

“嗯,他不會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慢慢站直身體,周防注視着越前滿含擔憂的眼,擡手用拇指揉着他輕擰的眉心,一字一句的道:“我要給他報仇,你陪我。”

久久凝望着周防的臉,見赤色的眸子裏只有冷靜不見暴躁,越前終于笑了。微彎着眼,他點頭道:“好,我陪你。”但下一刻,他又皺起眉用力推了推緊摟自己的雙臂,微惱的嘀咕:“放開我,好多人看着。”

唇間溢出低低的嗤笑,周防擡頭看了看周圍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吠舞羅成員,唇角微微一揚。将越前往十束的墓碑前一推,随手從衣兜裏拿出一樣東西塞給他,他轉身朝外走去,邊走邊道:“去車上等你。”

有些莫名其妙的眨眨眼,越前攤開掌心一看,頓時漲紅了臉,轉頭對已大步離去的周防咬牙切齒的低罵:“周防尊,你這個混蛋!”因爲,周防遞給他的,是一管用來消腫止疼的軟膏。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等到臉上的熱度都平複了,越前慢慢蹲下身,伸手輕輕撫過墓碑上十束的照片。清秀的面孔上還是那種溫柔的微笑,可這張臉卻永遠停留在了二十來歲,看着看着,越前的雙眼濕潤了。

“放心吧,十束先生,我會好好陪伴你的王,不會讓他走上你最擔心的路,我對你保證。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拼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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