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的世界(14)

踏着滿地薄薄的白雪,遵循心中一抹溫暖的指引,越前在空曠的校園中慢慢走着。走了一路,也看到了不少吠舞羅的成員和被他們圍在當中的學生,讓他感到安心的是這些人幷沒有對學生動粗,只是拿着伊佐那的照片在低聲詢問。

看到這裏,原本緊抿的嘴唇流露出些許笑意,他在想,那個他熟悉的周防尊,那個不會輕易去傷害普通人的周防尊,還是在的。這樣,他就不用那麽擔心那個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會往不可挽回的死路上走去了。

繞過吠舞羅衆人的聚集處,越前直直走向一片不知爲何被廢棄了的校舍,在滿目的白雪中看到那個隐隐泛着溫暖的紅的身影,然後站定不動。其實越前不知道自己奇異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但很多時候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只要閉着眼用心細細感受,他就能感覺到來自這個人身上耀目而溫暖的紅,他所鐘愛的顔色。

不知是被腳步聲驚動還是彼此之間真的心有靈犀,就在越前原地站定的時候,原本仰躺在一塊斷裂的墻頭上閉目淺寐的周防突然睜開了眼,轉過頭微眯着赤色的瞳,用無奈卻又寵溺的目光注視在白雪裏被凍得通紅的精致面孔。對越前伸出一只手,他低低的道:“過來。”

借着周防的力量翻上墻頭,腳剛落地就被結結實實抱住,越前只覺得眼眶微微發酸。所有的委屈和無助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他緊緊抓着周防的衣領低頭悶悶道:“這算什麽?自作主張的進去,又一聲不吭的跑出來,反正我什麽都不用知道就對了!”

“我在Scepter4弄出的動靜還不夠大嗎?不然你怎麽會這麽快就趕過來了?”将越前攏在臂彎,擡手輕撫他在這些日子裏消瘦了許多的臉,周防微蹙着眉啞聲道:“宗像禮司那個混蛋是怎麽養你的?本來臉就沒巴掌大,現在更瘦了。”

“你知道了?”聽着周防慵懶的語調裏用抑制不住的怒意,越前擡頭怯怯的望着他,帶着些讨好的意味主動吻上緊抿的薄唇,斷斷續續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幫你……”

“我知道,否則我會一把火燒平他的Scepter4總部。”唇間溢出一聲低笑,周防收回主動權,肆意親吻着這誘人的唇瓣。這一路行來,沒有在吠舞羅衆人裏見到他的不安,聽八田憤憤不平的告狀所産生的憤怒,都在他出現的那一刻神奇的平複了。戀戀不舍的結束了這一吻後,周防把他緊緊摟在懷中,望着微紅的面孔啞聲呢喃:“冷嗎?”

“不冷,在你身邊很暖和。”靠在周防胸口,越前難得乖巧順從的回答,半睜着眼仰望英挺俊朗的容顔。只有這個人才能讓他感覺到溫暖,所以他絕不肯讓這個人走向萬劫不複的死路。

“說得自己像只怕冷的貓一樣。”低頭輕輕啄吻着冰涼的發絲,一抹淺淡的紅從周防身上散開來,化作一團光球籠罩着他們,讓落在彼此身上的雪融化消散,也阻隔了細雪繼續飄落的可能。

“尊?”被暖暖的氣息包圍着,仰頭看了看一觸碰到淺淺的紅光立刻消融的白雪,越前有點緊張,直到确認象征王權者調動大部分能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幷沒有出現在上空才稍微松了口氣,抓着他的衣襟道:“回去了,好不好?十束先生幷不希望你爲他報仇,他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才能保護吠舞羅,保護大家。”

被滿含懇求的貓眼盯着,周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注視着他,沉默了許久才淡淡的道:“他希不希望是一回事,我要不要給他報仇是另外一回事。”

“一定要殺了無色之王嗎?只抓住他,把他交給宗像先生處置不行嗎?”看着周防沒有任何表情波動的臉,越前有點急了,從他懷中坐直了身體用力捧住他的臉,低聲怒道:“你還要瞞我多久?你的威斯曼偏差值已經快到極限了,達摩克利斯之劍也幾近崩潰,你想死嗎?”

慢慢擡起手用掌心覆上越前冰冷的手,将它們拉到面前輕輕呵着氣,周防的聲音依然平緩而慵懶,輕聲道:“不會的。”

“周防尊!”用力甩開周防的手,越前猛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死瞪着赤色的瞳,渾身劇烈顫抖。“你要報仇可以,我只是求你不要親自動手,你會死,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死,難道你也要像你的前代那樣背負上屠殺70萬人的罪名嗎?你一向不願傷害普通人,你忍心讓那麽多無辜的人爲你陪葬嗎?”

“不會的。”幷沒有替自己辯解,周防只是伸手輕輕抱住越前,一下一下輕撫着緊繃的脊背,在他耳畔低低的道:“十束說過,我的力量是爲了守護而存在,那麽我會好好守護住我珍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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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越前明白了,只要是周防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他也不可以。所以,他反而平靜了下來,擡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慢慢退出周防的擁抱。後退一步,望着對方微蹙的眉眼,他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說再多也沒用,我回去了。”

也許是越前的表現太過冷靜了,周防忍不住出聲叫住已跳下墻頭的他。久久凝望着清澈的貓眼,他想了想,輕聲道:“今天是平安夜吧,生日快樂。”

這個人還記得他的生日?微微愕然的擡起頭望着難得如此柔和的赤瞳,越前心中一陣強烈的刺痛,緊咬着牙沒有出聲。他怕一出聲就會控制不住的哭出來,所以就這麽看着溫柔微笑着的周防,慢慢朝後退去,一邊退一邊哽咽着道:“周防尊,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我還是愛你。”

站在原地勉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追過去說一聲“我也是”,周防仰頭望向細雪紛飛的夜空,雙臂在身側劇烈顫抖。

他必須親自動手殺了無色之王,不僅僅是爲了給十束報仇,更害怕那孩子會步上十束的後塵。他不敢去想那樣的可能,所以絕不肯假手于他人,一定要無色之王在他面前死透、死絕才肯放心。至于王權暴走麽?他相信有人比他更害怕,絕對會出手阻止。只要能保護住那個小孩,死與不死,他真沒有那麽在乎。

“尊。”就在周防仰望天空的時候,草剃無聲無息的出現了。望着再度緩緩坐回地面的周防,他想了想還是道:“越前回去了,我想派人送他但被他拒絕了。如果要留下他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不用,最多也就是回Scepter4,沒關系。”淡淡的應一聲,周防低頭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平複住心緒,默默望着遠處大橋上閃爍的燈光。他在想,如果他死了,宗像禮司也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吧,那家夥看起來執拗得可笑,事實上也還是個靠得住的人。如果由宗像繼續守護那孩子,他也算安心了。

“尊,其實我覺得吧,越前真的很在乎你,爲了你寧願背負罵名也要去Scepter4等着。你們兩個真的是天生的一對,都是倔強得可怕,明明關心着對方卻什麽都不說。”幷沒有即刻離去,草剃靠着墻點了支眼,慢慢的說:“但是尊,過剛易折,你跟越前都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哪來那麽多的廢話。”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因爲越是聽,就會越覺得不安,周防拒絕自己再深想下去,冷冷的低斥了一聲。

不以爲意的淡淡一笑,眼看一支煙也快燒到了盡頭,草剃站直了身體指了指不遠處一條直通後山的臺階,道:“有客人想見你一面,抓緊時間去吧。”

不用問也知道來的是誰,周防懶懶勾了勾唇角,一翻身跳下墻頭,慢慢朝後山走去。走上鋪滿白雪的青石臺階,一眼就看到站在不遠處靜靜注視自己的宗像。低低哼笑了一聲,他直直走過去的同時道:“不是說和我呼吸相同的空氣會作嘔嗎?”

“就算偶爾想吸吸毒氣吧。”無視周防慵懶話語中的調侃,宗像主動拿出煙叼了一支在唇間,然後把煙盒遞向周防。

挑挑眉,伸手拿了一支,趁宗像低頭找打火機的時候打了響指,一團跳動的火光将他把煙點燃,周防朝前走了兩步在臺階上坐了下來,也點燃了香煙。

兩支煙在無風寒冷的夜裏裊裊燃燒着,宗像盯着周防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就直截了當的說了吧,周防。和平退出這間學校,這次牽連無辜的高中生我們無法坐視不管,要是現在收手起碼還有大事化小的餘地。”

“這點子還真不錯,你是想讓我這麽說嗎?”也不看宗像,周防慢慢抽着煙,目光落在遠處閃爍的燈光上,唇角勾起的一絲弧度裏帶着不容辯駁的堅定。

“這不是點子,而是最後的通牒。這次你做得太過火了,周防。”深深吸了口煙,宗像低頭沉默片刻,最後像下定決心般的道:“這樣吧,将那名自稱無色之王的犯人交給我們的處置,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将他折磨致死,如何?”越前離開後,他想了很久,終于還是不願辜負那份期待,所以他來了。如果越前唯一的願望是赤王不死,那麽他想他可以爲了越前背負起弑王的負擔,這也是他宗像禮司能爲喜歡的人做到的極限了。

稍微意外的看了宗像一眼,周防依然帶着那抹淡淡的笑意搖了搖頭,道:“想不到你也會有這麽有趣的提議,不過我拒絕。”這件事任何人來做他都不會放心的,哪怕是說一不二的青王,他依然無法相信。事關那個孩子的安危,他不會假手與任何人,他周防尊愛着的人,只能由他來守護。

周防的回答在宗像的意料之中,相交多年他早就知道對方是一個多麽倔強固執的人。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忍住上湧的怒意,他強迫自己用平靜的聲音繼續道:“你應該知道自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狀态有多惡劣吧?劍是王的象征,能忠實呈現王的狀态,你的劍,不久之後就将隕落。”

“你的威斯曼偏差值已經在危險的邊緣,若此時再出手讨伐王權者,負荷将達到極限而重蹈伽具都隕坑的覆轍。你已經沒有資格再當王了,趁早抽身吧,赤王。”

“是啊,你說得都對。”單手托腮,周防眼底閃爍着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輕輕嘆道:“我從未以王的身份做過點什麽……”

就象是恨透了周防臉上那種漠不關己的神态,不等他說完,宗像一把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按到地上,聲音因爲怒意而顫抖:“這裏有那麽多無辜的學生,你的夥伴也在,你一定要執迷不悟嗎?還有越前,你也要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嗎?”

提到越前,周防半眯着的赤瞳裏激射出一道銳利的光,眼角幾乎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又恢複了那種慵懶漠然的表情,望着宗像道:“我守護我想守護的人,你盡你的職責,我們互不幹涉就可以了。”

知道再說下去也是枉然,宗像突然失去了試圖說服周防的興趣,松手站直了身體,冰冷的哼道:“随便你吧。”

拍拍身上的雪站起來,周防咬着煙低嘆道:“其實你一開始就知道沒辦法說服我,又何必走這一遭?”

“想知道原因嗎?”褐色的眼裏閃爍着明顯可見的冷凝譏諷瞥過周防,宗像淡淡的道:“作爲友人,我理當有此一勸,更何況……更何況越前來求我,只要保你一命,他什麽代價都願意付出。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周防尊,你好好想想吧,你的一意孤行最後會害死他的,但願你不會後悔。”

說完這些,宗像不再停留,筆挺着腰身一步步朝山下走去。在他身後,周防垂頭站着,眉眼緊蹙。許久之後,就在宗像的腳步聲快要聽不見時,他突然輕輕開口道:“替我照顧好他。”

就是這麽一句幾乎不可聞的話,宗像卻是聽到了。頓住腳步回頭望着那個周身蕩滌着孤寂與決絕的身影,他微微抿了抿唇,道:“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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