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的世界(15)

那一夜過得無比漫長,很多人都無法睡去,因爲他們都知道對峙只會持續一夜,到了明天早上,将是一場血拼。

在Scepter4衆人擔憂又困惑的目光裏,宗像在雪地裏站了一夜,不僅僅是因爲勸說周防沒有效果,更是因爲從Scepter4總部傳回的消息,越前幷沒有回去。他有一種預感,越前還留在這所學校裏,不是和周防在一起,而是獨自不知道在何處。

周防也在雪地裏坐了一夜,當天明雪停的時候,他回來了,回到了被草剃征用爲指揮中心的學生會辦公室。可面對草剃的詢問,他什麽也沒說,就叼着煙靠站在角落裏,像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至于越前,他離開吠舞羅聚集地之後幷沒有即刻去找伊佐那等人,而是在空蕩蕩的校園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蜷縮在一個背風的角落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越前在一陣又一陣持續不斷的爆炸聲中驚醒過來,看着不遠處沖天而起的黑煙和火光,他心中一沉,知道宗像勸說周防失敗了。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幷不慌亂,伸手抓了一把未融化的雪抹了抹臉,轉身就朝約定的地點跑去。

越前抵達的時候,伊佐那等人也剛經歷了一場變故。拜這場變故所賜,伊佐那終于想起了過往的一切,見到越前便對他微笑着伸出了手,道:“龍馬,你說得沒錯,我真的是一位王權者。”

“你?”腳步微微一頓,反射性的擡頭仰望天空,越前立即看到一柄銀白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正在初升的陽光裏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低頭看向在一團柔和的銀色光芒中對他溫和笑着的伊佐那,他輕聲道:“你是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

“是的,所以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是殺死十束的兇手。在被迫交換身體之前,占據這具身體的是無色之王。”朝着越前走了幾步,伊佐那突然轉了語氣,對他歉然道:“抱歉,龍馬,我們沒能抓住他,他混進學生當中跑掉了。”

站在原地安靜聽着伊佐那對之前發生的事情的描述,當聽到這一任無色之王擁有幹涉的能力,能夠進入人的身體,侵占他人意志時,越前眉心一蹙,幾乎立刻就想到無色之王接下來會去哪裏。如果連白銀之王都能被搶奪身體的話,那麽無色之王的目标肯定就是王權者。無論被占據意識的是赤王還是青王,無疑都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越前擡起頭剛要對伊佐那說點什麽,就聽見小黑在旁邊說:“現在無色之王占據着菊裏的身體,我們要趕在他溜走之前把學生疏散出學校,這樣他就沒辦法渾水摸魚逃走了。”菊裏,就是剛才被無色之王占據了身體,攻擊了伊佐那又跑掉的女生。

正說着話,天空突然傳來劇烈的能量波動,當越前再次仰頭看去時,原本就沒什麽血色的面孔一下子變得慘白。出現在天空的是兩柄他認識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正激烈的碰撞着,紅色的那一柄連劍身都快斷裂了,碎片如雨般不斷落下。

“青王和赤王,終于打起來了。”默默仰頭看了一會兒,伊佐那低下頭對小黑道:“小黑,還是先疏散學生吧,然後把菊裏找出來。我大概已經知道無色之王的目的了。”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了。”低着頭,越前大口大口的吸着氣,仿佛如果不這樣,他就會被心中強烈的恐懼給溺斃了一樣。等到終于平靜一點了,他擡頭歉然看了一眼伊佐那,輕但堅定的道:“我要去尊那裏了,他再這麽下去,他會死的,你們也會死的。”

緊緊抓住越前的肩膀不讓他走,伊佐那眼裏帶着一絲安撫,輕聲道:“不着急,赤王和青王都是意志堅定的人,無色之王不可能找得到機會的。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無色之王找出來,只要收拾了他,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不得不說,白銀之王溫和的聲音有一種神奇的可以說服人的力量,越前漸漸平靜了下來。見伊佐那還要賦予自己王權力量,他搖頭拒絕道:“我不要,沒有必要。”

“不,一定需要的。我的能力是不變,也就是不死,你拿着總比不拿要好。”略微停了一下,伊佐那加重語氣道:“龍馬,你不能死,想想赤王,一旦你死去,就沒有任何人能安撫他了,對嗎?”

Advertisement

是這樣嗎?被伊佐那這麽一提醒,越前不再堅持了,默默看着一團銀色的光芒鑽進身體,然後對伊佐那道:“等下如果抓到了無色之王,請把他交給青王處理吧。”說着他又有點疑惑,轉過頭問:“無色之王沒有身體也能行動的話,我們要怎麽抓住他?”

“這個麽,我自有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有些神秘的對越前笑笑,伊佐那也不說破,在同樣賦予了小黑和貓能力之後便出門了。

葦中學園此時已陷入一片混亂,學生們哭喊着在不斷發生的爆炸中朝校門口奔去,小黑作爲幾人當中的最強戰力立即投身于阻止吠舞羅和Scepter4成員之間的混戰。伊佐那要去找雙方的指揮者協商停戰,越前則挂心天空中兩柄碰撞越來越激烈的巨劍,向對方允諾自己一切會小心之後便匆匆離開。

明明看起來是不遠的距離,因爲要躲避四處不斷落下的石塊還要防備無色之王的偷襲,越前行進得很艱難,反而落在了伊佐那和小黑的後面。等他快要到達周防和宗像激鬥的地點時,遠遠就看見伊佐那沖到兩人中間,對周防說了些什麽。緊接着,他看到周防已被火焰灼傷的手一拳貫穿了白銀之王單薄的胸膛。

眼前暴起一團耀眼的白光,越前不得不閉上雙眼,可他仍手腳幷用的踩着雪後泥濘的路前沖。耳邊似乎已傳來達摩克利斯之劍崩裂時刺耳的聲音,當再次能夠睜開眼時,他第一眼看見的屬周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上耀目的紅色寶石光芒只剩下最後一絲,第二眼則看到周防一臉平靜的面對已舉起佩劍天狼星的宗像,臉上帶着無憾的淺笑。

“住手!”不知道哪裏爆發出的力量,趕在天狼星刺入周防胸口之前,越前閃身擋到周防身前。而面對他的出現,宗像猝不及防,等意識要收刀時,鋒利的刀刃已刺進他的後背穿胸而出,刀尖也沒入了周防的身體。

“不,小鬼!你怎麽會在這裏……”微微一怔,伸手摟住癱軟的身體,周防一把抓住宗像的佩刀,毫不在意手掌被利刃割破用力拔出,然後緊緊按住越前胸口上鮮血汩汩而出的傷口跪坐在地,顫抖着,毫無意識的低聲叫道:“騙人的吧……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佩刀落地發出一聲脆響,宗像仿佛大夢初醒一般踉跄了幾步跪倒在越前身邊,按住他後背的傷口,痛苦的啞聲喊道:“我不是讓你相信我嗎?在你心裏我就那麽不值得相信嗎?你爲什麽總那麽不聽話?爲什麽?”

在強烈的疼痛之下,越前的視線已經模糊,但他仍努力把眼睜得大大的,想要把周防再看得清楚一些。可無論怎麽看,眼前都像隔着一層晃蕩的水波紋,讓他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擡起手去摸。咳出一口血,他笑着撫上赤紅的瞳,輕喘道:“尊的紅,是最漂亮的,怎麽可以熄滅……”

耳畔傳來宗像近乎崩潰般的喘息聲,他吃力的轉過頭去,用微弱的聲音道:“其實,我也……”

我也什麽,宗像再也聽不到了,随着放在周防臉上的手軟軟的垂落,一聲痛徹心扉的凄厲嘶吼響徹天際。

伴随周防這一聲嘶吼,一團刺目的,帶着毀滅氣息的紅光從他身上暴漲開來,于此同時,頭頂搖搖欲墜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上,寶石的光芒驟然熄滅,劍開始慢慢墜落。這一刻,周防什麽都看不到,聽不到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越前氣息全無的身體,心中充斥着對王權的痛恨,對自己的痛恨。

他要這個王座做什麽?他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既然不能守護,這種力量還有什麽用?什麽王權者的榮耀,什麽王的尊嚴,他早該放棄的!滾!通通都滾!這種無用的力量,誰想要,誰就拿去!

至于宗像,什麽伽具都事件,什麽70萬人的死亡,他都不在乎了,任由達摩克利斯之劍無聲的墜落。爲了一份責任,他親手殺死了最愛的小孩,那他守護了那麽多人又有什麽意義?大義無霾?這大義背後,隐藏了多少無奈和痛苦,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

所有人都在遠處用驚恐的目光望着緩緩墜落的赤色王權之劍,心中漸漸已認命了,不少人已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來臨。然而他們最後看到的,卻是快要墜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風化,然後徹底消失。

悲劇幷沒有降臨。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除了周防沒人說得清楚,或者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一瞬間似乎很長又很短,他唯一的感覺是有什麽東西從他身上離開了,緊接着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告訴他:他已不再是赤王,也再不能透過德累斯頓石板汲取力量,甚至終其一生也無法成爲任何王權者的盟臣。他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但那又怎麽樣?這份奇跡來得太晚了,已換不回懷中的小孩再睜眼對他笑一笑,叫他一聲“尊”。他的悔恨也來得太晚了,如果早一點舍得放棄這份力量,他不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白雪又在飄了,紛紛揚揚的落在越前還帶着一絲笑容的精致面孔上。久久注視着已閉起的貓眼,周防一遍又一遍替他擦拭着落在臉上融化成水滴的雪,痛到麻木的心突然覺得要找一個人爲最愛的小孩陪葬。

慢慢把越前放到地上,周防脫下身上染血的外套輕輕覆蓋在他身上,就像平日裏他睡着了替他蓋被子一樣。然後,周防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對着宗像狠狠揮出了拳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