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早在姜零榆開口之際,謝汀其實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明知道她不是會一味順着他的性子,還在她跟前兒使脾氣,他這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可惜話已經說出口,斷斷無法收回來了,他只看着她毅然決然的背影,幾乎是瞬間氣血上湧,四面八方撲過來的情緒壓的他頭痛欲裂,什麽挽留的話都想不出。
只能下意識憑着本能,再喚她回來。
但顯然沒什麽用,小姑娘生氣了,頭也不回地毅然決然地走了。
他心肺都快氣炸了,也無濟于事。
很無力,而且毫無經驗,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辦。謝汀不想跟姜零榆鬧僵的,一丁點兒也不想,他只想她每次見他都笑眯眯地,再甜甜地喚一聲他的名字。
這算什麽,冷戰了吧?
下次再見,興許她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往他身邊湊,不,或許他根本就沒什麽機會再見到她了。
這個認知讓謝汀覺得窒息,他身上那些傷本來也沒什麽,如今卻突然劇烈地疼起來,渾身顫抖。
可是他心裏又委屈,怎麽想都委屈。
明明是她先做錯的,明明是她朝三暮四,明明是她先接近他的;現在他動心了,她卻反而安然無恙,甚至可以随時抽身離去。
想到這兒,謝汀心裏又湧上許多不甘,但更多的還是無奈,他稍稍側過身子,眼睛閉上,滿腦子都是姜零榆,又愛又恨。
心口好疼啊,謝汀感覺自己快吃不了這愛情的苦了。
可是——
謝汀睜開眼,看着天花板,又想起剛才姜零榆冷漠的語氣和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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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都這種時候了,什麽身段體面都沒有了,他腦子裏下意識的,竟然還是想哄好她,哀求挽留都可以,怎麽都好,只要她不再那樣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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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零榆到家的時候,整個房子靜悄悄的,其實往常也都這樣,只是今天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她心裏悵然,看什麽都覺得不舒服。
本來這幾天就挺忙的了,又出了這個說大也不大的矛盾,她把包拿下來,扔在沙發上,重重的坐下去,仰着頭閉眼。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被人牽制着自己的情緒。
以前也并非沒有類似的情況,但她一向秉承着喜歡就追,追不到就放棄的原則,不會過于死皮賴臉,她不喜歡別人擺臉色,覺得很沒必要,難不成就因為産生了喜歡這種感情,對方就能高她一等嗎?
所以基本上她也沒吃過什麽感情上的苦,性格比較通透豁達。
但謝汀算是特殊。
她對他的喜歡,她心裏清楚,比以前那些要多的多,他有多優秀毋庸置疑,他的一切都無形中吸引着她。
所以她下意識降低底線去寬容他的無理取鬧和倨傲,她本能地給他優待。
但謝汀不領情,還變本加厲,她開始煩了,心思他到底配不配這份特殊待遇。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有些東西即便再不舍得,但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時,也要學會拎清孰輕孰重。
姜零榆在心裏悄悄地壓下一切有關謝汀的事情,她決定先擱置一下,看看過段時間,她的熱情還能剩下幾分。
姜零榆坐直了身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完,回卧室産糧去,愛情擱淺了,事業總要繼續吧?搞錢這條路,萬萬不能斷。
另一邊,程束和許娉婷回到病房,發現屋裏只有謝汀個病人躺着,姜零榆不見人影了。
但看着謝汀不太好的臉色,倆人都不是傻得,心知方才不在的時候,估計發生了什麽不太愉快的場面,對視一眼,也就沒再多問。
給謝汀說了些醫生囑咐的注意事項,讓他別擔心,住院一段時間就好了。
“雖說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吧,不過人醫生也說了,你幸運,沒傷到骨頭,都是些皮外傷。”
程束把買回來的清粥打開,又把謝汀的病床升起來,讓他靠着舒服些,然後把粥碗連同勺子遞到他手裏。
“你呀,就別想太多,安心養好身體再說,別再拉下什麽疤了。”
程束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在座的都知道,謝汀心裏明鏡兒似的,但他冷着臉,什麽也沒說,只安靜地喝粥。
程束扭頭看看許娉婷,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去安慰了,只能任氣氛凝滞着,等着床上的病人吃完。
“醫生有沒有說,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謝汀垂着眼睑,低頭看手裏的小碗,意味不明地突然問道。
程束思索了一下:
“大概兩個星期左右吧,主要你出事兒的時候胳膊和腿上都剌了幾道不小的口子,結痂都很慢。”
謝汀聞言擡眸,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手裏的粥都快放涼了,還在那兒發呆。
程束心裏不知道嘆了多少氣,也是一點兒辦法沒有,連前因後果都不知道,也不好貿然開口。
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地胡亂掰扯,轉移謝汀的注意力。
轉眼間一周過去了,學校的大一新生軍訓的如火如荼,姜零榆也慢慢适應了現在的頻率,不再像假期時候那麽懶散。
她手頭一堆事情呢,社團活動,新開的連載漫畫等等,但忙碌又充實的好處就是,不會閑下來有空去想些無關緊要的煩心事兒。
姜零榆有時候隔很久才會想起來謝汀一次,也會下意識擔心他的傷勢有沒有好,但是反應過來,又想:
——關她屁事呢?人家又沒拿她當什麽重要的人,瞎操心也沒個屁用。
沒錯。整整一周,兩個人都沒再見過面,微信上也沒有過一個标點符號的交流。
姜零榆偶爾還是會惋惜,但過不多久又釋然,左右自己也高攀不上,這樣也好。
她倒是坦然了,那謝汀?
謝汀在病房裏,盼星星盼月亮,把聊天記錄和姜零榆給他畫的畫看了百八十遍,心想只要她找他說一句話,他立馬就跟她和好,以後再也不鬧了。
他甚至有想主動跟她表白,即便丢人也沒關系,以前從來沒有過經驗也沒關系,可前提是,他們兩個還在冷戰。
謝汀有時候覺得自己可笑又幼稚,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玩冷戰這一套,可是讓他主動去道歉,他又心裏怨怼,想起來姜零榆的有錯在先。
他用盡理智跟她耗,一次又一次,道歉的話都打出來了,又被一個字一個字的删掉。
憑什麽?
姜零榆怎麽可以這麽對他呢?她怎麽可以這麽無情?他胡思亂想着,腦子都快要炸了。
好不容易捱過一個星期,姜零榆一點兒理他的意思都沒有,他偷偷關注了她畫漫畫的賬號,看她每天照常更新着,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正常生活。
謝汀形容不上來那種感覺,反正很不好受,一顆心吊着不上不下;他覺得自己好像中了毒,下毒的人得逞了,然後撒手不管,只留下他獨自痛苦。
差不多住院兩個星期的時候,醫生過來說可以出院了,讓程束準備一下出院手續;謝汀沒說什麽,只央程束把把他的車開過來,說有點兒小事兒,要自己去辦。
程束心知肚明,應了,出院當天把謝汀的車開到醫院,出了院門口兩人分道揚镳。
謝汀去了善緣小區。
今天是周末,他知道她一定在家。
他坐在車裏,隔着車窗玻璃往上看,他記得樓層,知道透過那扇窗,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就在裏面。
怎麽說?是道歉還是表白?謝汀都開不了口。
大約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在感情上直言不諱,坦坦蕩蕩,其實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大多瞻前顧後,猶豫不決是通病。
他坐在車裏,安安靜靜地坐了幾個小時,到下午一點多點兒,謝汀捱不住了,掏出手機,撥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沒人接。
響了一會兒,他就挂了。
又在心裏安慰自己說,沒關系的,可能她只是睡着了,他記得她一向有午休的習慣,要睡到大概兩點半左右的。
他告訴自己不要慌,可心裏細細密密的憋悶湧上來,纏繞他兩周之久的情緒重新席卷而來。
謝汀下了車,去小區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
他又坐回車上,獨自一個人喝,不知道是出于什麽,這東西喝不醉他,但他又舍不得走。
成敗在此一搏。
他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很多以前的事兒,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确認,無數次告訴自己,
必須是她,只會是她,只能是她。
謝汀不知道執念從何而來,但緣分這種東西誰能說得清楚?他認定她了,即便在別人眼中,她渾身上下都不太能配的上他,可他入了魔,就是覺得她哪兒哪兒都好。
這兩個星期,他已經受夠了。
外面陽光熾烈,透過傘傘如蓋的參天梧桐樹,影影綽綽地打到車上,又落在謝汀身上。
他上半身隐在陰影裏,低頭出神,想起出院的時候,程束對他說的話。
——前半生擇其所愛,後半生愛其所擇。
“你要是真喜歡她,還管什麽理智和面子,跟人比起來,那都是虛無。”
“你問問自己的心,問它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