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謝汀其實一開始根本沒打算跟姜零榆置氣的。

發消息不回他也只是心裏有些許不适,不過也都習慣了,心思她可能有別的事兒耽擱了。

不過是想起許娉婷同她是一個專業一個班的,疑惑為什麽許娉婷來了她卻沒來,就随口問了一句。

“哦——,零榆啊,她不曠課的,下午有一節藝術概論公開大課。”

許娉婷也是漫不經心地随口回答了,可謝汀是個面冷心細的,得益于姜零榆的忽冷忽熱,他的敏感也在與日俱增。

剛開始聽到藝術概論這幾個字,他就生理性地不舒服,但那時候還沒想起來,也就作罷了。

因為晚上程束要慶祝,照他的興趣來,他們一行人就去了城南高速,好久沒玩兒了,放縱一下。

謝汀原先就心裏說不上來的堵,一句話也不說,硬是開足馬力,不要命似的飙,依着他的車技,其實本來也沒什麽,

千不該萬不該,行至一個大拐彎兒處,他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那時候在早餐店,看到那個叫齊昭的男生,他當時手上,也有一本書是藝術概論。

他立刻下意識就去想,既然是公開大課,一千多人的教室,那不就是有多半的幾率會在一起上課?

他分神了,車速又太快,一眼沒瞧見的功夫,電光火石間,車輪打滑,直接撞到了護欄上。

謝汀暈過去之前,眼前濃煙滾滾,腦子裏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姜零榆還沒回他消息,有可能已經跟那個舊愛湊一起了。

——真該死啊。

他也不知道心裏是罵誰該死,只是劇痛襲來,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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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零榆緊趕慢趕地跑到醫院,照着許娉婷給的樓層房間號,很輕易就在住院部找到了謝汀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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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門口聚了好些人,看樣子都是些西裝革履的業界精英,提着果籃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姜零榆被堵在外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許娉婷眼尖,出來給她拉進去。

謝汀住的是高級病房,相對寬敞很多,來看望的人基本上都被攆了出去,裏面的那些人姜零榆基本都眼熟。

程束坐在病床前,謝汀看樣子還沒醒,頭上纏着紗布,臉上的呼吸機看起來有點兒吓人,還有旁邊嘀嘀作響的儀器。

姜零榆哪兒見過這陣勢,登時就有些被吓到了,手都在輕輕發顫;還是許娉婷摟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慰她:

“別怕,人已經沒事兒了,就是外傷,又撞到頭和腿,估計要躺一段時間……”

她拉着姜零榆走到病床邊兒,按着她坐下去。

“你先照顧着,謝夫人離得有點兒遠,一時之間回不來,謝伯父也聯系不上,好像是出差去了,我和阿束先去把外面的人打發了,省的都跑來擾了病人的清淨。”

“好——。”

許娉婷輕輕嘆了口氣,拉着程束出去了。其他那些人,也都跟着陸陸續續地離開了病房。

屋裏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只剩謝汀和姜零榆兩個人。

姜零榆看着面前躺着的毫無生氣的人,被子外的胳膊上,病號服都蓋不住的傷,纏了紗布也能看到隐約的紅色,還有臉上裸/露出來的皮膚,細細密密的刮痕,她是真的心疼。

搞不明白,怎麽好端端的弄成這個樣子呢?

姜零榆皺着眉頭,伸手碰謝汀身上的白被,又幫他掖了掖被角。

良久,傳來一聲極低的輕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醫護來了好幾撥,幾次三番确認病人已經脫離危險,這才撤了呼吸機和心電監護器,姜零榆松了一口氣,稍稍放下心來。

大概晚上六七點鐘左右,程束出去買了些晚飯,許娉婷也陪着他一起去;這空當兒,謝汀才悠悠轉醒。

甫一看到面前的姜零榆,他睜着眼珠子盯了很久,姜零榆伸手在他眼前慢慢晃了晃,輕聲細語地:

“謝汀,你醒啦。”

“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特別疼的?”

謝汀像是疲乏極了,又慢慢閉上眼,沒有回答姜零榆的問題,反而動了動手指頭,示意她靠近些。

姜零榆立刻湊過去,只是有些疑惑,

“我問你件事兒,你老實回答我。”

謝汀布滿血絲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兒,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像是在出神,聲音很低,又沙啞。

得了姜零榆的應和,謝汀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起來,又繼續道:

“你下午,上的什麽課?”

姜零榆一愣,不明白他問這個幹什麽,但還是極老實的:

“是藝術概論,學的歐洲中世紀藝術發展史。”

“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躺在病床上的人問得平靜,可能是因為傷情,他大約也有氣無力。

姜零榆又愣住了,不知道怎麽,突然心裏莫名湧起些心虛。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的,如果不是有事兒……最多兩個小時……就會回消息。”

“我還記得,你說現在這時代……誰還不是天天把手機捧在手上,看不見消息……都是不可能的。”

謝汀看起來真的沒剩多少力氣,說話都斷斷續續,姜零榆心裏生出許多異樣的感覺,還有腦子裏一個呼之欲出的,不合時宜的猜想。

謝汀都成這樣了,還跟她計較這幾條消息?肯定不是小孩子心性,那能是因為什麽?

“謝汀。”

“先不說這個,你先好好養傷好嗎……”

“我想聽你說。”

他看向站着的她,緩慢但又堅定地打斷了她的逃避。

不,他不只是想聽她解釋,他想追根究底,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和其他人不清不楚,又是否是真心喜歡他謝汀。

想問的太多了,他腦仁兒直疼,也能感覺到自己在胡言亂語,說一大堆,沒有一句說到正點兒上。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只是感覺好累,很憋屈;明明一開始是她喜歡他的,可是發展到現在,他如此被動,落了一身傷,連句正經表白都圖不來。

姜零榆嘴唇微抿,稍稍低着頭,眼神有點兒閃躲。

“公開課的教授臨時換人,有自己的規矩,讓手機靜音,課前午休睡過頭,着急忙慌的,沒來得及看手機。”

“謝汀,抱歉,我承諾了的事情自己卻沒做到,勞你操心挂念。”

她剛才又忽然想到,謝汀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沒回消息,然後不知怎麽分神了才會出事故的吧?雖然有點兒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沒可能啊,她心下就突然多了些愧疚。

可惜了,這麽些說辭,沒有一句是謝汀想聽的。

他緩了緩,幾番欲言又止,

“那個叫齊昭的男生,你們……沒有一起上課嗎?”

謝汀說完這句已經有些費力,姜零榆猛的擡眼看向他,臉色已經微微有些泛冷。

不為別的,她實在是很煩厭別人這樣的質問,尤其還是問的她不怎麽想提起的人,臉色能好看才怪;但可能因為對謝汀的喜歡多些,所以她仍然耐着脾氣:

“沒有,那麽大的教室誰認得誰,我自己坐在角落的。”

她好像有些尋摸清楚謝汀的心思了,大約是發現她對他的意思,就覺得她應該是他的所有物,即便沒有在一起,只因天生占有欲作祟,才有了這一出兒。

謝汀呢,則是一個字都不信;他一看自己方才提起齊昭她就瞬間變了的臉色和語氣,就只覺得有鬼。

他心下悲戚,又湧上層層疊疊的悶氣,把臉側向另一邊不再看她,自此無言。

姜零榆一時也是語塞,想了很久,這才柔着聲音試探:

“謝汀,你到底想說什麽,為什麽忽然這樣陰陽怪氣的?我猜不懂。我……”

“我沒什麽想說的。”

——我也無話可說。

或許他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還要不要這所謂痛苦又折磨人的感情了,根本就不像他們描繪的那麽快樂,反而處處讓人難過。

姜零榆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看了謝汀很久,深吸一口氣,語氣也冷了很多,變得異常平淡:

“行,既然你這樣說,我就不站在這兒給你添堵了,娉婷他們去詢問醫生了,馬上就回來,你要是不舒服了就按鈴,會有醫護過來照顧你的。”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想得很簡單,既然他說這樣的話,至少現階段是不想看到她的吧?正好她這個人,也不是非要腆着臉往上湊的性格,受了不待見,沒理由還在這兒耗時間,沒白得丢人現眼。

剛轉過身,還沒走幾步——

“姜零榆——”

謝汀蒼白着嘴唇,用盡力氣支起身子,喚得聲音不大,嘶啞至極。

“回來。”

姜零榆駐足,微微咬牙,扭過頭去看他,一臉倔強,

她捏緊身上斜挎包的帶子,最後看了謝汀一眼,還是決然離去,一絲留戀也無。

謝汀撐不住了,重重地垂下身子,躺會床上的一瞬,全身的骨架都像是要散開,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像瀕死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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