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姜零榆無法形容這一刻她是什麽感覺,大概也有被戳到痛處之後惱羞成怒,但更多的還是驚恐,像一道雷劈在天靈蓋,震得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你,你胡說……”
她下意識的反駁,卻毫無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雙眼逐漸失神。
因為想起以前的事情,自己想通,遠比別人一味解釋來的更有威力的多,她那顆心一下子提起來,表情裏帶着些恐慌。
姜零榆反應過來,用另一只手去掰開謝汀緊握着她的,可惜她那點兒小打小鬧的力氣哪兒可能敵得過謝汀這個大男人。
他像是早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表情異常的冷靜。他拽着她,使了力氣,轉瞬間就将人攬進懷裏。
“零榆,你先別慌,你聽我說——”
他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溫柔一些,不顧姜零榆的掙紮,把她牢牢抱在懷裏,甚至摁着她的的後腦勺,迫使她動彈不得。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我也不願意相信。”
謝汀一邊兒出聲安慰,一邊兒指尖輕撫着她的頭發,希望她能安定下來。
“但你的的确确有這種精神障礙,這是事實,你再是否認,它也擺在你面前,不可能憑你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改變。”
話音一落,姜零榆呼吸瞬間加重,剛才還在劇烈掙紮的動作慢慢平複下來,謝汀心裏一喜,知道剛才的話已經起到了作用。
“零榆,你別怕,我說我喜歡你,我愛你,都是真心的;我不會放棄你,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我知道了——”
他低下頭去,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帶你去治病,你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
“能……能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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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零榆忽然出聲,聲音極低,甕聲甕氣低,較之剛才的氣焰,如今判若兩人。
他稍稍松開些,兩手捧起姜零榆的臉,看着她略顯慌亂的表情,有些心疼,
“當然能。”
“但是,你不要執意趕我走,你仔細想想,你有這樣的精神障礙,你以後該如何自處?孤獨終老,你願意嗎?”
他緊盯着她的雙眼,像要透進去看到她的內心深處,
“零榆,你不是對我感情變淡了,你只是因病所困,你還是很愛我的,你不會舍得不要我的,你要記住。”
他像是要強制性說給她聽,卻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好使潛意識裏安心些許。
他又重新把她攬進懷裏,抱的很緊,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但是零榆,我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
“明天我就帶你去治療,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等你治好了,我們還是要好好在一起的,好嗎?”
起初她在沉默,姜零榆這一刻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是厭惡,可是他那麽好,都這種時候了也不願意放棄這段感情,仔細想想,她又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深情?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信息量太大難以瞬間消化,她甚至感覺到頭部隐隐脹痛。
但是謝汀還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此時此刻,除了他說的,也別無他法了,只能輕顫着雙唇開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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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天氣一直有些陰沉,一大早起來,姜零榆臉色就不大好,沒精打采的。
謝汀來接她,先去吃了點兒東西,才帶着她去了一個醫療機構。
“是私人的心理咨詢,你放心,他有這方面經驗,一定對你的病情有所幫助。”
謝汀給姜零榆整理了一下頭發,語氣溫柔地,讓她不要那麽緊張。
姜零榆站在樓下,仰頭看那高樓,沒來由地就心裏犯怵,下意識地,總覺得心理醫生都很神秘莫測。
謝汀牽着她的手,一下也不放開,直到到了提前約好的診室,姜零榆才見到那個所謂的知名的心理醫生。
姓楊,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聲音溫厚;面色看起來很和善的樣子,姜零榆心裏稍稍沒那麽忐忑了,但還是有點兒莫名的不舒服。
楊醫生沒有上來就問一些讓姜零榆無所适從的問題,而是在謝汀在場的情況下,同她扯了一會兒閑話,問了幾個不大涉及感情的問題,一場對話下來,很奇異的,姜零榆心裏沒有那麽抵觸了,甚至有了一點兒想對他傾訴苦水的想法。
“慢慢來吧,沒關系的,這種情況其實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會有一些;”
那個醫生雙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擡頭沖他倆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因為你想,人類的感情本就是難以捉摸,複雜多變的,不能總以常規來定論。”
“一棵樹還能長出來側枝呢,更別提人的思想情感了。”
他拿了一個表格,低頭寫寫畫畫,時不時還會跟姜零榆說幾句話,然後再在原來寫過的地方多添幾個字。
姜零榆有些不明所以,轉頭去看謝汀,謝汀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撫慰。
一場會面持續了一個半小時,楊醫生的意思是剛開始,怕病人對治療産生抵觸心理,所以先暫時結束。
“不要逃避,試着去接納你的愛人,很多時候,其實情感可以勝過一切,可當良藥。”
臨走之前,楊醫生意味深長地柔聲囑咐姜零榆。
謝汀面色不明,只是拉着姜零榆的手更緊了些。
姜零榆垂着眸子,不知怎麽,感覺心裏很複雜,好像對謝汀,不只是單純的厭惡了,莫名摻雜了點兒其他的,她說不上來的。
大約是——,感動。
她其實很多時候是想不明白的,謝汀那麽優秀的一個男人,半點兒賴着她的必要都沒有,他完全可以放棄她這麽個喜怒無常又平平無奇的女人,再去找一個比她優秀千萬倍還深愛他的女人。
可是他沒有,非但沒有,反而還竭盡所能地挽留她,一副這輩子都要栽在她身上的樣子。
她又想起來剛才那個楊醫生說的話,
很多時候,情感可以勝過一切。
她以前不明白什麽叫□□,只知道心裏喜歡了就去追逐,每每好像要觸碰到愛情的邊角了,卻又莫名其妙地厭惡,不想要了。
所以長這麽大,她其實并沒有深切接受過,理解過什麽叫愛情。
謝汀說愛她,不顧她的冷言冷語,不顧她奇怪的精神障礙,抱她在懷裏,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她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婚紗店,突然鼻頭一酸,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還是不太懂。
他是在救她,救她于無邊孤寂的水深火熱之中。
——趁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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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治療了有月餘,姜零榆的精神狀态開始有些不太好了;可是是治療的時候想太多,晚上時常感到壓力,三不五時地也就有了失眠的跡象。
醫生說正常,病人一開始接受精神治療都會出現這種情況的,等慢慢适應了自然就好了。
謝汀心疼的不行,每次周末接姜零榆去看病的時候,總能看到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烏青。
說要不然開點兒安眠藥,醫生的建議是最好不要。
“只是前期就服用安眠藥的話,治标不治本不說,可能會産生依賴和抗藥性,百害而無一利。”
“那怎麽辦?”
謝汀輕輕皺着眉頭,看看側躺在沙發上一臉困倦的姜零榆,她最近生物鐘有點兒紊亂,晚上失眠,白天犯困。
“可以想個辦法助眠,比如以前那一代老人家哄小孩子睡覺用的法子。”
謝汀看看他,又扭頭看看他的零榆,眼中神色莫辨。
出了機構,剛坐上車,姜零榆也不知在失神想些什麽,謝汀湊過去給她弄安全帶,她都沒什麽反應。
他心念一動,又湊的更近些,低頭印了一個淺淺的吻在她額頭。
姜零榆這才反應過來,微微往後靠了些,好像有在輕輕發顫。
她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冷硬白皙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
“謝汀,你……”
她剛想問,又覺得突兀,欲言又止;兩人現在的關系,正經算的上是情侶,雖然有些特殊情況,但他想親近她,她沒有任何理由非要阻止的。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她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對謝汀的排斥稍稍變淡一些了,有時候單單看着他的臉,她還是會瞬間油然而生那種,初初見到他的時候那種驚豔感。
她能好轉,一半的功勞要歸于謝汀,她也并非不知好歹的人,自然心裏是萬分感謝。
所以大多時候都會強壓下心裏下意識的厭煩,試着去接受謝汀的親近。
好在謝汀只是淺嘗辄止,眼裏帶了幾分笑意,又重新擺正身子,專心開車。
到姜零榆家樓下的時候,姜零榆道了別,剛想下車,謝汀卻拉住她的袖口,姜零榆一臉不明地轉過頭看着他,就見他嘴角噙着笑,端得溫柔雅正:
“零榆,我愛你。”
她心裏忽的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