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書吟愣了一下,雙手抓着沈欽的大氅,嘴唇微微張開。
沈欽傾身,扶着書吟的後腦勺,嘴唇又貼了上去,這個吻又跟剛剛不太一樣,沈欽掌着書吟的後腦勺的力度微微收緊,示意她張開嘴。
腳邊的大黑甩甩尾巴,瞥了一眼,呼嚕了兩聲。
大黑:狗情侶真不害臊,當着真狗都秀恩愛。
書吟被逮着親了好半天,她回過神後咬了下沈欽的舌尖,靈活地從他懷裏鑽出來,一下子脫離了狐毛大氅的包裹,書吟又被冷得縮了縮脖子。
沈欽側過身,唇上還亮晶晶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她,撩開大氅的一角拍了拍,帶着一副“你跑了最後還不是要進來”的表情。
天大地大,溫暖最大,于是書吟又很沒骨氣地鑽了回去,沈欽這件大氅是真的暖和,書吟在裏面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人一暖和起來總是想睡覺,于是她十分應景地打了兩個哈欠。
沈欽把手放在書吟腰上:“想睡就睡。”
沈欽的手很涼,一年四季都很涼,夏天的時候書吟總是喜歡拿沈欽的手貼在臉上來降溫,左手不涼了就換右手,但這不代表她冬天也喜歡有這麽冰一雙手摸自己肚子,很容易得宮寒導致姨媽疼的,而且古代還沒有布洛芬。
書吟把沈欽的手從自己衣服裏抓出來,又把懷裏的湯婆子硬塞給他,問:“對了,你生辰是多久?”
沈欽頓了頓,半晌才道:“問這個做什麽?”
“定親是要看生辰八字的呀!”書吟說,“我得看看我們八字合不合,雖然都是些封建迷信,但玄學這個東西誰知道呢,還是要走個流程的。”
沈欽想了想,慢悠悠地撥弄了下書吟發髻上插着的玉簪子:“沒有。”
書吟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看着沈欽:“哈?那你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孫大聖。”
沈欽:“孫大聖是什麽東西?”
書吟:“怎麽跟你解釋呢,孫大聖就是一個話本裏的猴子,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降妖除魔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特別厲害。”
沈欽想問題的角度刁鑽,他取下那根玉簪,拿在手裏把玩,撐着頭擡眼:“你說我是猴子?”
“你非要這樣理解我也沒有辦法。”
書吟的頭發被沈欽弄散了,長長的頭發像瀑布一樣灑下來,鋪在美人榻上,還有一些蓋在了沈欽身上,她不滿地看了沈欽一眼:“我的頭發都被你弄亂了。”
“你小心一點,這個簪子可是在萬寶德買的,限量版,我跟戶部侍郎家那個孫小姐搶了很久才搶到的。”
書吟伸出五根手指:“價值整整五千兩銀子呢!五千兩!”
沈欽把那簪子當成小棍一樣玩,他側了側臉,伸手抓住書吟伸出來那五根手指,十指相扣:“區區五千兩,也值得你這樣。”
“這個玉的品質一般,雕工也不精細。”沈欽說,“等你去了南燕,我給你找幾塊上號的玉料,你喜歡什麽樣式的,找人來給你雕就是了。”
書吟:好叭,你有錢你是爸爸,爸爸說得都對。
書吟立刻喜笑顏開:“您請,您随便玩,我那首飾盒裏還有好多,玩膩了你就換一個繼續玩。”
沈欽嗤嗤笑了一聲。
“不過你沒有生辰,那到時候互換庚帖時怎麽辦。”書吟把自己的頭發編成一個大辮子,扯了根沈欽衣服上的流蘇穗子紮好搭在身側,“不對啊,你怎麽會沒有生辰呢,你以前從來都不過生日的嗎。”
沈欽用指甲刮了刮手裏的玉簪,弄出一點輕微的聲響。
他從來不過生辰嗎?
小時候是要過的,那時候柳貴妃還不是貴妃,只是嫔位,柳氏每逢這天,總會盛裝打扮一番,因為用利用他生辰這個理由,便可以讓那個人到她這裏來留宿一晚。
随着時間的推移,柳嫔仗着娘家的勢力和皇帝的寵愛慢慢爬到了柳貴妃的位置,沈欽記得在他十歲生辰那天,柳貴妃早早的就起來梳洗打扮,到了傍晚的時候,果然等來了皇帝,那時宮裏新晉了一個璇貴人,很是受皇帝的恩寵,幾乎分去了柳貴妃大半的寵愛,沈欽親眼看到那天柳貴妃身邊的嬷嬷給了柳氏一包藥,又跟她說了些什麽,柳貴妃就趁着皇帝還沒來之前把藥放進了酒壺裏。
後來沈欽才知道,那是催'情藥。
那天晚上皇帝喝了那杯酒,藥效發作,柳貴妃得償所願,将皇帝留在了宮中行魚水之歡,但皇帝半夜頭疼症卻突然發作,又開始發瘋起來,一劍捅進躺在身邊的柳貴妃的心口,還命令人将沈欽押到他面前,讓沈欽親眼看着柳貴妃衣衫淩亂,從痛苦地抽搐掙紮,慢慢變成一具動也不動的屍體。
暗紅的血源源不斷地從柳貴妃的胸口淌出來,一直流,流到了寝宮外,沾滿了沈欽的鞋襪。
黏膩的觸感從溫熱變得冰涼。
那天開始,提到生辰,沈欽只覺得惡心。
“想什麽呢。”書吟手指按着沈欽的嘴角往上提,“表情怎麽木木的。”
“我不過生辰。”沈欽說,“庚帖上你随便填一個吧。”
書吟有點不開心,一口咬在沈欽的下巴上,用尖尖的牙齒碾磨:“婚姻大事,你當我跟你開玩笑呢,就你這态度還想娶我過門,你猜我祖父知道了會不會一路追殺到南燕搞死你。”
沈欽的下巴上被書吟咬出一圈紅印,但沈欽沒什麽反應,任由書吟像小貓一樣在這裏咬咬那裏咬咬。
書吟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她擡頭看着沈欽:“不過生辰是因為有什麽事情嗎?”
沈欽撐着腦袋,摸摸她的肚子,懶散道:“沒什麽。”
那種血淋淋的場景,說給書吟聽,以她這個膽子,她又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噩夢。
暖爐的溫度融化了沈欽指尖的冰涼,放在屋子中央的炭盆裏,上好的銀絲炭微微發出一點噼啪聲,書吟盯了沈欽一會兒,腦袋往下一埋,忽然一言不發地從他懷裏鑽出去,穿好披風徑直出了房門。
沈欽覺得書吟大概是不高興了,連門都沒有關,寒風夾雜着雪片吹進屋裏,吹得門口的兔子花燈晃來晃去,沈欽的目光落在那盞缺了一個耳朵的兔子燈上,白色的紙面上,是書吟鬼畫符一樣寫的一些東西,形狀很像是字。
每次看到這盞燈時,書吟就會感嘆上一句:“好想吃大白兔奶糖。”
沈欽盯了一會兒,收回目光,榻下趴着的大黑狗正拿書吟閨房裏上好的金絲楠木桌磨牙,把四個桌架都啃得坑坑窪窪,沈欽輕輕踢了它一腳,大黑雖然十分不滿,但現在書吟不在沒人給它撐腰,它不敢表達自己的不滿,該認慫還是得認慫,只能忍辱負重地跑去把門關上了。
書吟回來的時候,屋裏已經沒人了,但書吟知道沈欽沒走,因為榻上還放着沈欽的狐毛大氅,書吟走過去撓撓大黑的下巴:“狗兒子,你爸去哪兒了?”
大黑擡起頭,腦袋往院子那邊轉,鼻子裏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
殿閣大學士膝下有三個兒子,都在朝中謀了一官半職,他的孫子輩就更多,書吟來榮國一年,也沒記清楚自己那七八個堂哥到底叫些什麽名字,殿閣大學士已經是花甲之年,一輩子想要個女兒都沒能得到,只能把全部的寵愛都給了書吟這個獨苗苗孫女。
按道理來說書吟及笄四年都還沒定親,放在榮國是會被各家貴女嘲笑大齡剩女的,但偏偏書吟仗着有殿閣大學士撐腰,完全無視這一點,在整個榮國的上流社會裏都能橫着走,那些人頂多在她背後嚼嚼舌根,是萬萬不敢跑到她面前來說的。
因為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書吟的院落也是學士府裏最大、景致最好的,書吟裹着沈欽的大氅走出去,就看到沈欽站在牆角的紅梅那裏,旁邊還有書吟前幾天堆的兩個雪人,一個穿着藕粉色的小衣服,一個穿着黑色的衣服,兩個雪人圓圓的腦袋被書吟畫上了表情。
其中黑色衣服的雪人被書吟畫了張長着一排尖牙齒的惡龍模樣的臉,兩個雪人挨得很近,手是牽在一起的。
沈欽在那裏站了一會兒,随手就把從書吟頭發上取下來的簪子插在了粉衣服雪人腦袋上。
書吟走到沈欽身邊,沈欽側了側臉,看到了書吟手裏捧着的東西,上面還插着一根蠟燭,火苗在冷風裏搖晃着,沈欽下意識地拿手去擋風。
沈欽感受到火苗渡來的一點微弱的熱度,他問:“拿了什麽過來?”
“唔,早上小廚房做的乳酪。”書吟說,“過生日要吃生日蛋糕的,但時間來不及了,我就臨時拿了乳酪。”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過生辰,你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了,既然一年前的今天我救了你讓你沒死成,那以後就在這一天給你過生辰吧。”
書吟把碗舉到沈欽面前:“生日快樂!”
沈欽微微愣了下。
書吟:“你閉上眼睛許一個願望,然後吹滅這根蠟燭,上天就會實現你的願望,這是我們那邊的一種說法。”
沈欽一哂:“上天怎麽會管凡人的願望。”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會實現,快點,蠟燭要燃完了……算了算了,我來幫你許。”
書吟急了,連忙吹滅蠟燭,虔誠地閉上眼睛。
飄揚下來的雪花輕輕打了個轉兒,落在書吟的睫毛上,書吟閉了眼睛一會兒,才慢慢睜開。
“許了什麽願望?”沈欽問她。
書的臉被狐貍毛領包裹着,她眨眨眼:“希望沈欽一生平安喜樂,萬事順遂,重要的是許願你這輩子只能娶一次媳婦。”
沈欽笑了一聲,彈掉書吟睫毛上的雪,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低頭,吻落下去。
作者:沙雕文怎麽可能虐呢!
等會兒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