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冬日的清晨是最冷的,太陽被鎖在雲層裏,清晨薄霧缭繞浮動,遮去了大半的景色,讓人看不清遠處。
小別墅是帶着前院和後院的,後院有一小塊繞着籬笆的土,但是裏面沒有種東西,只長着些雜草。
這是一個平常的清晨,書吟平常地醒來,發現此時的場景并不平常,因為沈欽就躺在她身邊,書吟晚上有裹被子的習慣,此時一大床蠶絲被都被書吟一個人裹走了,沈欽就只分到小小的一角,看起來十分可憐又好笑。
昨天大黑繪聲繪色地跟書吟描述了一下沈欽頭疼起來問題有多嚴重,就差把沈欽頭疼跟世界毀滅劃上等號了,書吟被磨得沒辦法,就答應留下來暗中觀察一下。
書吟:也不知道為什麽,昨晚明明睡着之前還是一個人,早上起來就變成了兩個人,撓頭.jpg
當時大黑是這樣說的。
大黑:“你要留下來,你應該留下來,你必須留下來。”
書吟:“為什麽?”
大黑:“你在這兒,沈欽這個狗比就不會煩我了。”
書吟:“不是,你作為一只狗子,為什麽要罵別人是狗比,那四舍五入不就是在罵自己嗎?我罵我自己?”
大黑:“……”要素過多。
書吟舉起被子,拉過去也給沈欽蓋了蓋,她抓了抓頭發,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她是一個很認床的人,突然換了陌生的床和房間,導致昨晚她掙紮到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而且還是那種很淺、能感覺到自己随時都有可能驚醒的睡眠。
嗯,這個……她昨天晚上是感覺到自己睡得不太好,迷迷糊糊間好像是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床墊塌下去一塊,還有一點被子被掀起來冷風鑽進來的感覺,再然後……再然後他就沒有記憶了,直接踏踏實實地睡到了天亮。
書吟你那個認床的做作習慣呢?死掉啦?
書吟看了眼沈欽,半晌認命地嘆了口氣,又鑽回被子裏睡了個回籠覺,再醒的時候,她人已經到了沈欽的懷裏。
沈欽撐着頭,書吟的腦袋就靠在他胸前,這是一個可以稱之為經典的漫畫裏的場景——男女主角躺在草地上,女主被男主圈在懷裏小憩,男主就半撐着身子,柔情缱绻地凝望着女主角。
書吟的頭發還有些搭在了沈欽身上,沈欽用手指繞起一縷,垂眼看着她。
“醒了?”
書吟: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邊多了個人,再睡一覺起來,自己已經跑到了那個人懷裏,這一定是在做夢,這該死的身體記憶。
書吟往後蹭了蹭:“啊,醒了。”
“那就起吧。”沈欽說。
書吟:???難不成這祖宗是在等她睡醒,要不是祖宗等的對象是自己,書吟肯定要感嘆一句,天哪,這是什麽神仙愛情!
書吟抱着被子醒了醒神,才走進衛生間把自己收拾好,又下樓給沈欽做了個早餐,本來是準備等沈欽吃完收拾好就撤離,結果剛一上飯桌,沈欽就把吃的往她面前一推:“吃吧。”
書吟拿着手機:?
然後書吟反應過來了,她以前應該也跟沈欽經常一起吃早飯什麽的,書吟想了想覺得沒毛病,就拿起筷子跟沈欽一起吃起來,她放了個煎雞蛋在沈欽碗裏,被沈欽嫌棄地看了一眼。
“什麽東西,不吃,拿開。”
書吟:女朋友夾的菜都敢不吃,好得很。
書吟都要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給沈欽營造了什麽虛假的溫柔仙女人設,她怎麽會找這個麻煩精談戀愛,書吟就沒明白。
沒想明白的書吟倒是動作無比自然地把那個蛋夾回自己碗裏吃了,沈欽勉強地吃了幾口做做樣子,就放下了筷子,書吟又像哄挑食的小孩子一樣哄他,夾了一塊培根放進他碗裏:“這個好吃,你試試?”
沈欽:“不吃。”
書吟:“真的很好吃。”
書吟說完又覺得不對啊,這不是我的臺詞啊,正常情況下我應該說“愛吃吃不吃滾”啊,這個莫名其妙的耐心是怎麽回事?
她看着沈欽勉為其難地拿起來吃了一口,就又把筷子放下了:“不好吃。”
“你真的很難伺候。”書吟無語了,“我以前是怎麽忍住沒把你頭打掉的,因為愛情嗎。”
沈欽看了眼盤子裏的東西,一語道破天機:“這不是你做的。”
書吟:“不是我做的是鬼做的?”
“味道不一樣。”
書吟:“……”這是什麽破理由,這頓早餐明明就是她做的,非要說起來,唯一一個沒有親力親為的就是原材料用的是她在商城裏買的培根片。
書吟在腦海裏認真思考了一下這件事的可能性,頓了頓,她道:“難道我做個菜,還得從養豬開始嗎?”
沈欽突然笑起來,像是被戳中了笑穴,整個人笑得肩膀顫抖,書吟以前沒發現他這麽愛笑,似乎在她跟沈欽坦白之後,沈欽突然就變得愛笑起來,沈欽平時都是一副面無表情地樣子,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才會多變一些。
“你笑點真的好低。”書吟說,“你以前的情緒也這麽豐富的嗎?”
沈欽看着她:“有嗎?”
剛被送到榮國做質子那段時間,他學會了僞裝,裝成柔若無害的小白兔,這樣能免去許多麻煩,所以那時候他的表情不得不豐富起來。
後來回到了南燕,偶爾也能聽到風言風語,宮人都在議論他就連在殺人的時候,表情都是不會變化的。
書吟:“你有啊。”
也許沈欽自己都沒發現,書吟每次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就能引起沈欽情緒的變化,比如書吟因為今天中午吃什麽而糾結得撓頭時,沈欽就會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再比如書吟為了好玩把大黑背上的毛都變成魚骨辮的時候,沈欽也會看着一人一狗露出一個自己都沒察覺的淺笑。
而有時候書吟說了讓他不開心的話,書吟也立刻能感受出來氣氛的低沉。
特別是那句“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明明是一個陳述事實的話,卻跟什麽老巫婆的邪惡詛咒一樣,書吟說一次沈欽的臉就陰沉一次,搞得書吟現在不都敢提這句話了。
書吟吃完飯,心裏還挂念着家裏的大金毛,她昨晚沒回去,也不知道臨走前放的那些狗糧夠不夠它吃,書吟急着回去,就跟沈欽解釋了一下,聽說書吟還有一條狗子之後,沈欽表情古怪地摸了摸大黑的尾巴。
大黑雖然不太喜歡沈欽,因為沈欽頭疼的時候控制不住力度差點把它揪禿,每次瘋起來跑去地牢殺人的時候還總是要帶上它,搞得它看完之後連續幾天都吃不下飯,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黑只能甩了甩尾巴,敷衍地回應了一下。
雖然它不喜歡,但它媽喜歡,它作為子女又能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幹涉父母的愛情吧。
大黑趴在地上,擡起眼瞅書吟,沈欽就用一種大佬的坐姿坐在沙發上,一邊撸狗一邊跟狗子一起看着書吟。
一人一狗盯着她,仿佛在說:你居然在外面有別的狗了。讓書吟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抛夫棄子,跑到外面養外室的負心漢。
書吟這幾天發現了自己一個特殊的能力,她能夠通過沈欽的表情,推測出來這祖宗在想些什麽,比如現在,他似乎在因為書吟要回家,以後不能一起睡覺這件事情而感到不爽。
盯什麽盯,不是昨晚才一起睡過覺嗎。
書吟又想起來今早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床上的沈欽,覺得太危險了,以後不能再随便夜不歸宿了,她喝了口水,心裏剛閃過這個念頭,下一秒差點被沈欽的話嗆死。
“你搬過來住。”沈欽說,“或者我去找你,以前的時候你都會給我留窗。”
反正意思就是,不一起睡覺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你确定嗎。”
書吟說:“可是現在我家住二十一樓。”
書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帶着沈欽一起回家了,不僅沈欽跟着來了,連大黑都被拖着一起來了,大金毛十分懵逼地看着自己的鏟屎官帶回來的一個男人和一條大黑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大黑倒是很自來熟,鑽進大金毛的狗窩,把大金毛往裏面擠了擠,然後趴下開始睡覺。
大金毛:???你這個狗怎麽回事。
沈欽站在窗邊,往外看了一眼。
書吟有點想笑,她塞了一杯熱水在沈欽手裏,故意道:“你不是讓我給你留窗嗎,來吧,你敢來我就敢留。”
沈欽捏捏鼻梁,斜睨了她一眼。
書吟就開始笑,窗邊的花瓶裏,插着一支紅梅樹枝,光禿禿地樹枝上冒出幾個鼓鼓的花骨朵,等天氣再冷一點,就能開花,那是書吟前幾天折下來插進去的,以前在大學士府,每到冬天,她也喜歡用紅梅插瓶放在窗棂邊做裝飾。
最近書吟偶爾會回憶起來的片段,大多數都是跟沈欽有關的,她記憶中只有關于沈欽的那一部分都被抹去了,但其他的都還在,書吟偶爾也能從那些自己還記得的場景裏,發現一些沈欽存在過的痕跡。
有時候是放着紅梅的窗棂上,那個不起眼的粘着雪的腳印,有時候是她上街去逛成衣鋪子時,卻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賣男子衣服的地方,買了一堆男子的衣服。
都是一些很稀疏平常的記憶,書吟回來之後,其實已經很少想起在榮國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因為對于她來說,過了剛過去時那段興奮的日子,古代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多姿多彩,特別是女子,大多數時候都只能呆在家裏學習琴棋書畫,對于書吟一個具有現代靈魂的人來說實在是無趣。
書吟偶爾會想,整整一年的時間,為什麽她對于那段可以稱之為奇遇一樣的經歷,并沒有留下太大的印象,更多時候想起來,書吟只覺得那是一段十分枯燥又單調的日子。
書吟現在有些明白了。
原來她不是只有那些無趣的記憶,其實所有關于沈欽的記憶都是鮮活的。
只不過她忘記了。
作者:我本來想說點騷話,但我又看了眼時間,好的,來不及想騷話了,快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