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節
筋暴起。
不管謝扶疏是有意還是無意, 箭被人射斷就是個恥辱。他身側的臣子小聲地嘀咕着,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才壓下了胸腔中的憤怒。
謝扶疏此舉讓北漢國的使者心中不滿, 可是明德帝這邊, 面上的笑容不加掩飾。
謝扶疏雖不能像那些高手般飛檐走壁、來無影去無蹤,但是以她的本事,與劉漢然比射箭,還是有幾成勝算的。開始比試之前,她便故意激起劉漢然的憤怒。若如李令節所言, 劉漢然一旦此人性情褊急,心性不穩,那麽接下去很有可能會失手。
靶子距離一樣, 兩個人同時出手, 簡單地以環數定勝負。
劉漢然生長于草原, 習于弓箭, 這點根本難不倒他。只是先前為謝扶疏所刺激,心中惱恨,頻頻轉頭看謝扶疏。相反,謝扶疏氣定神閑的, 不緊不慢地彎弓搭箭,每一支箭都正中靶心。劉漢然見狀便有些心急了,難不成大晉的婦人都習于武事?這與傳言中的不符啊!謝扶疏察覺到劉漢然的目光,她勾唇一笑, 眉眼間滿是輕蔑。劉漢然更加憤怒,面容猙獰,手一抖,哪知這箭脫靶飛出,落在前方的沙地上。
這一出是劉漢然沒有預料到的,他的面色更陰沉,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支箭。這最後一箭,已經沒有射出的必要了。
謝扶疏輕笑了一聲,她轉頭望着劉漢然。手中弓如滿月,嗖一聲響,箭矢如流星,砰一聲釘在了靶子上。下一瞬間,那靶子似是不能承受此間重力,砰一聲四分五裂。靶子連帶着箭矢落在地上。
“脫靶了。”謝扶疏撇了撇嘴,似是十分懊惱。她放下弓,朝着劉漢然一拱手,朗聲笑道,“三王子箭術了得,小女子甘拜下風。”
劉漢然哪能聽不出來她話中的挑釁?兩人都有脫靶,頂多算是平手。先前試箭時的那一箭說是失誤,可最後這一箭,分明就是故意的!劉漢然甩了甩手腕,大步走到謝扶疏的跟前。此時的他,就像草原上的惡狼。李令節見狀,一步向前,擋在了謝扶疏的跟前。他灑然一笑道:“縣主下次看清楚些,不要射到別人的靶子上。”
北漢國的使臣,哪個不感到屈辱?
明德帝眯着眼笑道:“還有一場文鬥,三王子是親自上場嗎?”這樣的結果,他無比滿意,望着謝扶疏,眸中更是多了幾分欣賞。
劉漢然咬牙道:“不必了,大晉人才濟濟,連婦人都弓馬娴熟,我等甘願認輸!”他心氣高傲,這樣的“平手”比“失敗”更令他難堪。北漢的文士哪能與大晉相比?他又何必去自讨沒趣?!是他小瞧了大晉的女人。劉漢然壓下了怒意,意味深長地望了謝扶疏一眼。
經此一事,宴會上北漢國使者頗為安靜,不再鬧出什麽事端。明德帝心情舒快,宴會後自然又賞了不少東西給公主府。
酒筵歌席,直到入夜才歇。諸臣與女眷們紛紛回府。
太子府那邊的事情,李令節不敢疏忽,他騎着馬,将太子妃一衆送回府後,忽地想起一些事情來,便轉道前往昭陽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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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趙寧先是一愣,繼而拍馬趕上。
“太子殿下幾時返京?”
聽到身後傳來的話語,李令節速度慢了下來,他轉頭望着趙寧,笑了笑道:“等齊州百姓全部都脫離疫病之苦吧。”頓了頓,他眯了眯眼,應道,“但願蟬鳴時節,皇兄能夠回到長安。那會兒,我的小侄兒小侄女都該會喊爹爹了。”
“我阿姐和公主——”趙寧張了張嘴,面露迷茫。
李令節明白他想問什麽,他道:“這是她們的事情,就算我們是親人,也無權幹涉。”
趙寧垂着頭,面上有幾分失落。夜風吹拂着面龐,他忽然間又恢複了神氣。他道:“北漢國不安分,我想——”頓了頓,他又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此事還得與阿姐商議。”
入京後,趙寧跟着李令節做事。
謝扶疏幾乎沒有管過趙寧,只有在休沐日,姐弟兩才會碰面。
燈光下,趙寧站直了身子,如修竹般挺拔。少年成長的速度出奇得快,謝扶疏忽地生出一種隔世之感。
趙寧原本想說從軍之事,可真見到了謝扶疏,又有些說不出口。他別扭地望着謝扶疏,扯了個話題。他道:“阿姐,你日後打算如何?”
“四方閑游吧。”謝扶疏望了趙寧一眼,問道,“怎麽了忽然想到這事情?”
趙寧皺了皺眉,又小心翼翼道:“是與昭陽公主一道麽?可是她的腿——”
謝扶疏大致想明白了趙寧的心思,她有些好笑。她正色道:“公主的腿很快便能痊愈。世間如令儀一般的人不多,遇到她是我之幸。”
“可是阿姐,旁人的議論,你難道不怕麽?”趙寧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他擰着眉,扭捏道。
謝扶疏聞言莞爾,她也不強求趙寧的想法與她一致。她道:“人生一世,自當為自己而活,哪裏需要管旁人的言語?”她打量着趙寧,低笑道,“你也大了,到時候也能明白我的幾分心緒。”
“好吧。”趙寧撓了撓頭,神情依舊有幾分悵然。他知道謝扶疏有自己的追求。心胸開闊了些許,原本難以出口的話,此刻也能坦然說出了。他肅然道:“阿姐,我打算從軍。四皇子說了,北漢國狼子野心,很快就會陳兵邊境。他到時候會請命出征,平定禍亂。到時候,我想與四皇子一道去。”
謝扶疏訝異地望了趙寧一眼,她低聲道:“北漢國的三王子不是在長安麽?”
“他們的态度阿姐你也應該瞧出來了,他們不跟不将我們大晉放在眼中。”說到此事,趙寧有些憤然。場上的事情他是從旁人描述的,他望着謝扶疏,又拍了拍胸脯道,“阿姐你厲害,到了戰場上,我一定不會丢你的臉!”
“這些事情是四皇子告訴你的?”謝扶疏又問道。
趙寧點了點頭。
謝扶疏舒了一口氣,她道:“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會攔着你。只是趙叔那邊,你得去說一聲。”
趙寧握着拳,鄭重一颔首。
姐弟兩說了一番話,等到謝扶疏籠着衣襟回到屋中的時候,李令節也正好出門。面對着擠眉弄眼的李令節,謝扶疏有些摸不着頭腦,她也沒有過多理會這偶爾不着調的四皇子。
昭陽公主坐在輪椅上,眉頭緊蹙,面上籠着一股濃郁的憂思。
“出什麽事情了?”謝扶疏關切地問道。
“沒什麽。”昭陽回過神,她微仰着頭望着謝扶疏,輕聲道,“趙寧走了麽?”
謝扶疏“嗯”了一聲,她舒了一口氣。
昭陽忽又道:“四哥打算去邊疆,他說要從父皇的手中掙個王位出來。”明德帝這一朝,鑒于兄弟私鬥,他膝下的皇子,只立太子,其餘諸人概不封王,更不領封地。皇子們想要封地,只能靠自己立功。昭陽知道李令節這是玩笑話,可也從中聽出些許的信息來。北漢國嚣張已久,他們的騎兵再度寇邊,便是開戰之時。在長安的使臣,怕是先過來打探虛實的。
謝扶疏已經聽趙寧提起此事,她淡聲應道:“趙寧也想同去。”
昭陽知趙寧并非親弟,可謝扶疏仍舊将他當成親弟看待。她沉默了一陣,問道:“你不擔心麽?”
“自然是擔心的。”謝扶疏淺淺一笑,她揉了揉昭陽的臉,又繼續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想做什麽我不會攔着他。當然,他也需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嗯。”昭陽輕輕應道。她四皇兄只喜歡弓馬快意,幼時他便立下志向說要鎮守邊疆青史留名,而不是困在皇城中,成為一個空食君祿的閑王。朝中的形勢昭陽心中也清楚,早已經知道會有這種可能,只是真等李令節提出的時候,又免不了悵然。她的兄妹衆多,可真系在心上的也只有大哥與四哥。
見昭陽情緒低落,謝扶疏安慰道:“這不還沒發生麽?”
“我無事了。”昭陽握住了謝扶疏的手,她微仰着頭,漂亮的眸子映着燭火的光亮,只容下謝扶疏一人的身影。她淺笑道:“我記得當初馬球上你都不肯射箭,這一手漂亮的箭術,劉漢然怕是要氣得睡不着了。”
謝扶疏撇了撇嘴道:“誰讓他那麽狂傲放肆?”那一番話入耳,一句都不能聽。她不求諸人的祝福與理解,并不代表着她能夠接受那些侮辱性的話語。她譏诮一笑,沉聲道:“得虧他是北漢國王子,若只是個尋常人,那一箭可不是将他的箭矢擊成兩截了。”
昭陽公主打趣道:“瞧你這話,氣勢高昂,難不成還想着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