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暗藏波瀾

仁王晚上在房間窗外等到了自稱“藏馬”的紅發男人。

他踩着一片葉子飄在窗外。

雖然知道随便相信陌生人很蠢, 但仁王還是跟着藏馬去了醫院。怎麽想都沒有損失啊,而且那種沒來由的親近感……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其實幫不上什麽忙。”藏馬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情況,“與其說是身體上的病痛,不如說是心靈的歷練。如果能挺過去,對他是有好處的。”

“……這樣嗎?”

“我不知道你看見了什麽,但如果實在擔心的話, 用種子也沒關系。”藏馬拿出了那兩顆種子,“确實能加快治療速度。不過這一顆的話,你要用嗎?”

“分擔痛苦?”

“沒錯。”藏馬露出微笑來,“想試試嗎?體驗一下同伴的痛苦,也更能感同身受換位思考什麽的。并不會有任何後遺症。因為分擔的只是‘感知’,而不會傷害到身體。”

不是,為什麽連這個看上去挺靠譜的人都用這種類似電話推銷的語氣說話啊。

“那就……試試?”

種子進入身體時沒有特殊的感覺, 做個比喻, 就像是吃葡萄時不小心吃了葡萄籽,會想身體裏會不會有葡萄發芽呢?但靈力從血肉中流轉過去,又沒發覺任何被“紮根”的感覺。

仁王擡起頭去看藏馬, 紅發的男人表情有些古怪:“那麽,關于我那一部分的契約,我已經履行完畢了,我會等你朋友康複以後再來的。”

“……Puri.”

他渾渾噩噩就回了家,茫然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而那頭, 用了法術送銀發少年回家的藏馬, 重新飛回了醫院的樓頂。

“我還以為你會見他一面。”他說。

夜風吹過頂樓的欄杆和鐵絲網, 月光灑在上面。一陣寂靜過後,鐵絲網的頂端突然站了一個人:“不要,會被發現的。”

藏馬:“……”

他無語道:“你覺得你現在沒被發現嗎?”

“沒有面對面見到就不算被發現。”那個人從鐵絲網的頂端跳下來,輕巧地落在藏馬面前。月光灑下來,落在他一頭銀色短發上,蓬松的發絲中間,雪白的毛茸茸的尖耳朵在頭頂抖了抖。

藏馬看了一眼他的頭頂:“你還不能自如地把耳朵收回去嗎?那确實是最好不要去見那位大人。”

“可以收啊。但你不覺得耳朵很可愛嗎?”這麽說着的人自己伸手到頭頂去揉了兩下自己的耳朵,毛被撫過時他眯了眯眼。

藏馬:“……”

他語重心長道:“和家長不要鬧矛盾,有話直說比較好。母子哪有隔夜仇?”

“我沒鬧脾氣。”他對面的人張開手,“我是在幫忙啊。不是很有意思嗎?”

藏馬決定不摻和別人的家庭矛盾了。

雖然對面的人那與以前自己實在是有些相似的外貌讓他心情十分微妙。

“你找到的那顆種子,我給他了。”他說,“不過你要求的那些臺詞……說實話,太假了一點。”

“但是他還是信了啊。”那個人眯起眼笑道。

“……不,大概只是覺得沒壞處。而且你還對他用了法術。”藏馬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那位大人讓我轉告你,玩夠了就早點回家,你還有很多事要做。”

“不~要。”又抖了抖耳朵的人斬釘截鐵地搖頭,“我也是在做正事,又不是在玩。”

藏馬聳了聳肩:“随便你,我也就是說說。”

“Puri.總之,之後還有一些小事要麻煩你,報酬就先付一半吧。”

破空聲響起,藏馬伸出手,接住了對面的人丢過來的包裹。他拆開看了一眼,确實是之前說好的東西……的一半。但是草藥什麽的就算了,符箓之類的,畫了一半的根本和廢品沒區別吧?

“別在意別在意,反正你可以收兩份報酬,不差我這一份啦。”這麽說着的人揮了揮手,腳尖一點就又重新跳上了鐵絲網頂端,“那麽過段時間再見面了,藏馬君~對那個孩子好一些哦~”

他說完就消失在夜空裏。

藏馬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月亮,收起了包裹。

“兩份報酬?虧了才對。”他自語着,腳下重新出現了葉片。

滴滴滴滴,口袋裏的鈴聲響了。他掏出手機,在見到來電顯示時柔和了神色。

“媽媽?啊,我馬上就回去了。……不,不是在加班,幽助找我有點事。……我知道了,您早點休息吧,不用等我。”

他挂了電話,從頂樓跳下去時看了一眼方才停留的窗口。

被他留下了種子的少年安穩地睡着,隐約間有夢魇卻很快放松了神色。

仁王當天晚上也做了夢。

和之前做過的完全不同的夢。

沒有學校,沒有網球,沒有海濱路,甚至沒有一個故事,也沒有一個人。

只有一片漆黑裏,發出微弱光線的毛茸茸的團。

一開始看上去小小一團,但意識靠近了以後才發現那其實很大。

是一只狐貍。

毛很長,顏色雪白,是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的樣子。但不要說抱在懷裏揉了,湊近了看甚至有些可怕。因為它太大了,像一座山。

這只狐貍蜷起身體,似乎在沉睡,毛茸茸的尾巴就全團在懷裏。眼睛閉着,呼吸吹動了幾縷毛,那幾根毛就像是樹枝一樣飒飒地擺動。

仁王看着面前很粗的毛,試探地摸了摸。

很軟。

但這麽長的毛,就算很軟也……

如果它像紅狐貍那麽大就好了。

仁王想起了本丸的狐之助。

如果像狐之助那麽大,那這只狐貍一定特別可愛。特別,特別,特別可愛。

比鳴狐脖子上的狐貍還可愛。

哎,為什麽媽媽不讓我養貓。

他在夢裏最後忍不住埋到了狐貍身上,很長的毛比羽絨服還暖和,他在上面打了個滾,覺得家裏的羽絨被完全比不上這只狐貍的毛。

蘇醒時他見到窗外的陽光,略微刺眼。他有些悵然若失地眨了眨眼。

但沒等他回味在狐貍身上打滾的感覺,突然的麻痹就侵襲了他。

一開始只是右手有一點發麻,逐漸就延伸到了全身,漸漸地連視野都變黑了。耳邊什麽也聽不到,方才聽見的樹葉摩擦的聲音,和鳥叫,都消失了。

這是……

我怎麽了?

他慌了那麽幾秒,理智卻突然回籠。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決定,簽訂了什麽契約,最後又答應了什麽提議……

他冷汗刷地就下來了。

自己到底簽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契約?!

不對啊,那種話,為什麽會相信?!

中了邪嗎?!

但是現在……現在這種感覺……難道就是……?

麻痹持續的時間不長,十來分鐘的時間裏仁王想了很多。他重新恢複視覺觸覺嗅覺聽覺時側過頭看了一眼床頭櫃邊的網球袋,突然就懂了那天夜裏幸村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

“雅治?醒了嗎?”門外傳來敲門聲,“上學要遲到了哦。”

仁王應了一聲。

換好衣服下樓時他見到他媽媽穿着一身好看的改良和服還畫了妝,眉眼彎彎,和服還是新款。他狐疑道:“不用上班嗎?還是有約會?”

“要去見一個可愛的小孩呢。”他媽媽笑着說,“和雅治你一樣可愛。”

“……什麽嘛。”

“對了,給你準備了便當哦~”仁王媽媽擺了擺手,“記得帶走~我先出門了。”

仁王看着她雀躍的背影,無端有些郁悶。

“到底是去見誰啊,還是百貨商店打折?”他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早飯和準備好的便當,被大號的便當盒鎮住了。打開一看,炸魚,蛋卷,什錦,叉燒……

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啊?他重新蓋上便當盒,忍不住嘆了口氣。

上午網球部的晨訓氣氛有些沉悶。

幸村的話對真田的影響是巨大的。原本就嚴肅的人更加嚴肅了。甚至帶着肅殺的氣息,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去招惹他。

其他人也情緒低落,包括一天之內經歷了太多的仁王。

這樣的沉悶氣氛,到了下午的練習時間也沒有散去。

而練習到中半,一直一言不發只管黑臉揮拍的真田突然站直了。

“真田?”柳有些不安地轉過頭。

“我有個提議。”真田突然說。

“……提議?”

“以後我們立海大,只許贏,不許輸!”真田微擡起頭大聲說。

單獨的球場裏只有新選出來的正選在,而所有人都在這句話之後擡頭看着他。

那雙在黑色帽子的帽檐下似乎蘊藏着火焰的眼睛環視了球場一圈:“只有勝利!”

“失敗了會怎樣?”沉默中,仁王問道。

真田皺起了眉,冷哼一聲,舉起了拳頭:“那就要得到懲罰!”

切原和丸井看着他的拳頭,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Puri.”仁王側過頭嗤笑出聲。

“仁王!”

“不,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如果規則是這樣,那你自己輸了,要自己揍自己嗎?”仁王勾着唇角和真田對視,“你前兩天才輸過吧?!”

“你——?!”

“別激動。”仁王擡起手揮了揮,“我其實沒意見。”

真田狐疑地看着他。

“沒人會想要輸的,有個激勵手段也不錯。”仁王往前邁了一步,“人的求生欲總是最強的。”

“……你知道就好。”真田哼了一聲放下了手。

幾乎以為兩個人又要吵起來然後打起來的其他人不由得松了口氣。然後他們開始思考剛才的對話。

嗯?等等……等等,剛才真田說了什麽來着?

懲……懲罰?!

“輸了要被副部長你揍嗎?!”切原睜大了眼睛幾乎要跳起來。

仁王瞥了他一眼,被逗笑了:“你怕什麽,平時真田不是一直在揍你麽。”

“那怎麽一樣!”切原大聲道。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去看真田的臉色,見真田背過身又重新開始揮拍,才對着仁王龇了龇牙。

訓練結束後他們在社辦又聊起這個。

“出什麽事了嗎?真田不會無緣無故提這個的吧。”仁王一邊換衣服一邊問,“除了幸村昨天說的話以外……幸村不是總那麽說嗎?應該不會造成那麽大的反應啊?”

“周末我們和冰帝有一場練習賽。”柳說。

“……練習賽?這周末?”仁王轉過頭。

柳已經換好了衣服,用手理順了自己半幹的頭發:“是的,中午跡部君打電話過來。弦一郎接的電話。”

“冰帝啊……”仁王微皺起眉有些困惑,“冰帝為什麽找我們打練習賽?”

每年關東大賽打的還不夠多嗎?

都是同一批人,從國一打到國二,現在要升國三了,嫌交手機會不夠多嗎?

“應該是芥川君的緣故。”柳說。

“芥川?”仁王仰起頭想了想,“上次關東大賽上場了嗎?”

“沒有,不過他上周連續來了立海大幾次。”柳說。

仁王想起來了。

“那個像是文太啦啦隊一樣的,就是芥川?”他睜大了眼睛,“我還以為是文太的哪個弟弟放學沒有社團活動就過來給他加油呢。”

柳:“……仁王,你有好好看我之前給你的冰帝的資料嗎?”

“有啊。”仁王理直氣壯,“不過不可能會是我的對手的就不在我的資料收集範圍之內。”

柳:“……”

“我建議你這句話過兩天去醫院和幸村說一遍。”他說。

在這個節骨眼上的和冰帝的練習賽,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是,他們可以提前适應沒有幸村的比賽(但仁王想幸村的病應該是能在下一次關東大賽前好的,不好他就去找那個紅頭發的家夥算賬)。壞處是,以現在大家的心理狀态,去面對冰帝這樣的強敵,說不定會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戰。

“哎,虧我那天還分了他一個限量版泡芙。”丸井嘀咕道。

仁王聽見了,湊過去:“你可以讓冰帝那個跡部再給你買一份,大少爺不會拒絕的。”

“哇你怎麽在這兒?!”丸井被吓了一跳,“等一下,你聽到了?”

“聽到了啊。我每次搶你都不願意給的限量版泡芙。”仁王說,“結果給了一個冰帝的人。我好傷心啊。”

“……你也知道你是在搶啊。”丸井無語道,“還有,你認為的冰帝的跡部,到底是個什麽人設?”

“金光閃閃的人設。”仁王啪地打了一個響指。

盡管是練習賽,但真田決心當做正式比賽認真對待。

“畢竟是冰帝。”柳說。

仁王第一次參與制定出場順序的會議。他看了一眼柳,又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真田,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

“你們兩個定就好了,不用叫我來。”他說。

“不行,幸村說了,他不在的時候,你有決策權。”柳微笑着說。

仁王看了一眼真田,期望這家夥能夠出言反對。然而面無表情的人只是很輕地點了點頭:“開始吧,別廢話了。”

仁王往後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讓椅子晃了兩下。

他側過頭:“芥川君在單打三?那文太就是單打三?”

“對。”柳點了點頭。

“五場制,打滿五場?”

“跡部是這麽要求的。他應該聽說了什麽。”柳說。

仁王并不覺得意外:“幸村的事有心就能查到,跡部肯定已經知道了。怪不得他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提出要練習賽……絕對不只是因為芥川的。”

“別廢話了。不管什麽目的,贏下來就好!”真田打斷了仁王和柳的對話。他側過頭:“我打單打一,對戰跡部,你們有意見嗎?”

仁王聳了聳肩:“随便。”

“讓赤也打單打二吧,他需要提前感受一下正式比賽的強度。冰帝是個适合的對手。”柳提議道,“我上雙打就好了。”

“那麽仁王,你的意見呢?”真田問。

“我?我沒意見。”仁王眨了眨眼,“我也上雙打。”

“和柳生?”柳笑着問。

“是啊。”仁王點頭,“我和比呂士可好久沒有上場比賽過了。”

“幸村是怎麽想的,你應該知道。”柳說。

“但我還是……”他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了。柳的電話。

真田皺起眉,臉上的表情是“你開會居然不關機真是太松懈了”。而柳低頭看了一眼來顯,做了個口型。

“是幸村。”

真田的嘴角便抽了抽。

“幸村。”柳接起了電話,“我們在開會。……對,仁王也在。你找他?……什麽?……好的,我知道了。”

他放下手機開了免提,一邊轉過頭對着看着他的兩個同伴道:“真田,這次練習賽你和我打雙打,單打一讓仁王去。”

“什麽?!”/“什麽意思?!”

仁王和真田同時出聲。

柳指了指手機。

仁王和真田同時低下頭看着桌面上的手機。開了免提的手機裏,幸村的聲音傳過來。

“真田,你和跡部打過很多次了,沒有必要再來一次。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你的底牌,現在還不到翻牌的時機。”

“幸村……”真田皺了皺眉,“我……”

“你知道我的意思。雷和陰。你是為了誰,才準備的這兩招?”

“我知道了。”真田沉默了一會兒後這麽說。

“那就……”

“等等,我還沒同意呢!”仁王忍不住站了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我不打單打一。”

“仁王……”

“絕對不要!”仁王雙手撐在桌子上,湊近了手機的聽筒,“吶,幸村,如果你一定要讓真田避開跡部,那我寧願和他雙打!讓柳去打單打一吧!”

“什麽?!”/“仁王……”

真田懷疑自己的耳朵,而柳皺着眉對着仁王搖了搖頭。

但仁王才不管他們呢。

他微眯起眼看着手機屏幕上“幸村精市”這個名字:“部長,我是認真的。”

沉默。

電話那頭幸村的呼吸聲隐約傳來。

他們倆僵持了一會兒,柳試圖打圓場但盡管隔着電波,兩個人的氣場似乎也在碰撞,他想了好幾種說法都找不到合适的,只能作罷。而真田還處在震驚當中。

“仁王……”幸村試圖勸說,“跡部是一個很好的對手,這是一個好機會……”

“不要。”仁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有些煩躁地皺起眉,壓着聲音:“我想打雙打。”

“這是練習賽……”

“所以我才不要!”仁王啧了一聲,“不管怎麽排出場順序,都能贏的。就算讓真田和跡部去打也沒有關系,大家都知道是練習賽,該留的底牌都會留住。”

他其實明白幸村的意思,但他就是不想那麽做。

排斥感太過明顯,他無法說服自己答應。

“大不了就我和真田打雙打。”他說,“反正我是不會去打單打一的。”

“好吧。”幸村無奈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真是的,你……”

“你太急躁了,幸村。”仁王說,“別像是被什麽追着一樣。既然生病了就好好養病,別操心太多。多吃飯多睡覺才會好的快。”

“真啰嗦啊,你不是都不聽我的嗎?”幸村輕笑了一聲,“不過你和真田的關系進展很快嘛,這麽快就到了可以雙打的程度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仁王說。

“算了算了,拿你沒辦法。”幸村說。

他又随意囑咐了兩句,比如去東京要注意安全,提前看好路線訂好車票,才挂了電話。

電話一挂,會議室裏又忽然安靜下來。

然後柳試探性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真的讓你們倆組雙雙打?”

左邊,真田的臉色尴尬裏又帶着為難。

右邊,仁王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那就這麽定了?”柳又問了一遍。

“puri,我開玩笑的。你還真當真了。”仁王低聲說。

柳便笑起來:“我說也是。不過你也真是,說的那麽直接——”

“沒必要委婉。這種事。”仁王哂道,“行了,還是按照之前的出場順序吧。讓真田去打單打一。”

“好。弦一郎,你沒意見吧?”

臉色莫名變換了幾遍的真田深呼吸了兩次,擡手按住了自己的帽檐:“太松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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