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淅淅瀝瀝的下着。

夜幕已經降臨,破舊的寺廟裏,三個人圍坐着一堆篝火取暖,三月的天其實已經不那麽冷了,但山裏面總是要比外面涼些,何況這還是晚上。

這三人中,兩個人做書生打扮,背着書箱,顯是要進京趕考的,兩人應是結伴而行的友人,挨在一起坐着,說話間神态熟稔。另外單坐的一人,穿着走街串巷的貨郎的短打,也背着一個箱子,卻是那種寬扁一些的貨箱。

若是平日裏,再落魄的書生,也是不願意和貨郎坐在一起聊天的,但此時環境不同,又有相逢即是緣這句話打底,幾人圍坐着火堆,倒也能聊得幾句。

那貨郎走街串巷,南北倒賣,雖不識幾個大字,見識卻廣,嘴巴也靈巧,說起一些逸聞趣事來,雖沒有文采飛揚,語言翔實,但也是直白有趣,活靈活現。

兩個書生聽的入迷,其中一人頗為贊嘆的道:“古人雲: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誠不欺我也,今日與閣下夜談,方知這世上真個是人有百态,物有百樣。”

另一個書生朗笑道:“龍潭兄所言甚是。”

那貨郎年三十許,皮膚粗糙,呈現出日曬雨淋的黝黑,聞言笑皺了臉,正想恭維幾句,卻又住了口,側過身子朝着門口望去。

只見這山間的破廟裏,一前一後的又走進來了兩個人,走在前面進來的是個江湖俠客打扮的青年,觀其年歲,約莫二十五六,挺拔英偉,豐神俊朗,腰間別着一把佩刀,足上蹬着黑色皮靴。

後面進來的卻是個和尚,生的便一副慈悲為懷的面像,莊嚴聖潔,只是年紀有些小,眉眼又清秀細嫩,太過好看了些,引不起人尊崇,倒是無端生出幾分想要調戲之意。

好在在場并無淫邪之人,見到個漂亮的小和尚也就是心裏腹诽一下,生不出什麽不好的心思,那先前說話的書生笑着拱了拱手:“見過兩位,兩位可是一起的?”

那俠客揚眉,笑的疏朗:“不錯。”

那和尚斂眉行禮,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見過三位檀越。”

那書生又道:“天寒,兩位快過來烤烤火吧,在下孟龍潭,這位是好友朱孝廉,這位是李忠,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那俠士幾步走過去,袍子一撩,便坐了下來,又解了自己外袍,往地上一鋪,拍了拍:“過來坐,不髒。”

而後才轉向孟龍潭,笑着道:“在下柳蘭溪,這位大師法號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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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清小和尚見他往地上鋪衣服,先就紅了臉,垂着頭默然不語的走過去坐下。

孟龍潭三人初時見了,也覺得有些納罕,只是見柳蘭溪做的自然又親呢,便只當他二人關系好,且昙清雖是出家人,長得卻清秀嬌小,僧衣也是白色的,做不到六根清淨,不染塵埃似乎也是正常?

那柳蘭溪比起昙清,顯然要健談一些,昙清撥着手中的念珠不說話,柳蘭溪饒有興致的和孟龍潭他們寒暄起來。

他舉止潇灑落拓,很符合一般人心裏對江湖俠客的想象,那三人很快便被他吸引了心神。

“說起來,一會兒應該還有個人要來呢。”柳蘭溪烤着衣服,随意的道:“我們曾遠遠的見過一個人影,打着傘,想是也在找地方避雨,一會兒應該就到了。”

孟龍潭看了看外面,雨幕和夜色混合在一起,看不真切,只聽到越來越大的雨聲,他摸了摸額頭,嘆道:“這樣大的雨,只盼着那人能順利到達此處。”

“我叫了他一句,也不知他聽見了沒有,我們急着躲雨,便沒有等他,若是他聽見了,朝着這邊走,便不會有什問題。”

“如此便好。”

幾人正說着,外面便又有人走了進來,孟龍潭和朱孝廉坐在門的正對面,有人進來總是能第一個看到,此時他們自然也注意到了走進來的這個人。

原本笑着想要打招呼的動作做到一半,卻停頓了下來,呆楞的看着那人,眼神裏透出驚異愕然的光芒,其餘三人見狀,也轉過頭去看向來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素面的紙傘慢慢收起,那人站在那裏,身姿修長清瘦,着一襲黑衣,玉冠束起一半頭發,另一半披散在身後,如墨如瀑。

再仔細打量,只見他氣質清冷,容顏極盛,眉眼雅致似畫中仙,膚色冰白若寒潭玉,淩厲又華美,真個是煌煌如九天之月,渺渺如山巅之雪,叫人不敢逼視。

氣氛一時間凝滞了起來,反應過來的幾人有些尴尬,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又兼之外面風雨凄凄,深山破廟突然出現如此形貌之人,難免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一些狐仙鬼魅的離奇故事上去。

場面靜默着,那人收了傘,寬大的袖擺輕輕抖動,一只雪白的小貓從裏面鑽了出來,靈巧的跳到了地上,喵嗚幾聲,跑到了火堆前趴下,縮成了一團毛茸茸,尾巴惬意的一甩一甩。

這小貓品相極好,漂亮極了,通體雪白,眼睛是淺淺的琥珀色,倒是與它的主人十分相似,更稀罕的是這貓咪額間一簇紅色的毛發形狀好似盛開搖曳的紅花一般,嬌豔不可方物。

“喵~”小貓趴下後,見主人還站在原地,輕輕的叫了一聲。

鮮活的小生命打破了之前那種尴尬的冷場,柳蘭溪笑着道:“閣下若是不介意,不妨過來一起烤烤火。”

兩個書生也反應上來,紛紛笑着拱手招呼,那人輕輕颌首,道了聲謝,便走過來坐在了一邊,那小貓見他坐下,幾下跳到他腿上,鑽進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縮了起來。

那貨郎卻不敢如這幾人一樣上來搭話,他走南闖北,也曾見過幾次貴人,所着衣袍不過上好的絲綢錦緞,袖擺衣襟之處才會用上些同色暗紋刺繡,這位公子卻是整件袍子都是用同色暗紋刺繡織成,行動間隐隐流轉的淡銀色光芒更是顯露出刺繡之人的手藝不凡,這樣一件袍子,怕不是要以黃金計價。

可就是這樣一件昂貴的袍子,它的主人卻毫不在意的坐在這滿是灰塵的山間野廟裏,也不管是否會弄髒了它。聽聞那些王孫貴族,衣服都是只穿一次的,想來這位公子的身份,定是極為不凡,他想想就害怕,哪裏敢上前湊趣。

貨郎諾諾的聽着,偷眼打量着,待他回過神時,就聽那孟龍潭已殷切的介紹完了他們幾人,正在問那公子姓名。

那位看着高傲,出乎意料的竟還算和氣,見到他問,便也答了。

“林珩。”

聲音清透冷冽,一開口便讓人感到疏離淡漠。

孟龍潭讪讪的住了嘴,唯恐自己惹惱了他,但又欣羨他品貌不俗,想要結交一番,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終也未能說出些什麽,鬧到最後,竟是羞慚的漲紅了臉,垂下了頭去。

虧他一向自诩還算能說會道,今日卻表現的如此不堪,真是,真是丢臉!

一旁的朱孝廉本就不如他善談,此時見好友丢了醜,也不禁心有戚戚焉,第一次慶幸自己不善言辭,才沒有表現的像個攝于美色說不出話來的登徒子。

倒是那柳蘭溪,依舊面色如常,朗笑道:“原來是林兄。林兄,恕在下冒昧,像你這樣一看就非富即貴的大家公子,怎麽會孤身一人在這山間行走?”

林珩聞言,秀麗的長眉輕輕蹙起,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他破界而來,也不知提前要做些什麽準備,結果甫一過來,就受到了天道的警告,強行被壓制了修為,維持在了此間世界所能達到的最高修為,也是因此,他落點時出了些差錯,一來便在這山裏,鬧不清楚方向。

柳蘭溪見他蹙眉,心中猜測可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複又笑道:“若是有什麽不便之處,便只當我沒問過罷。”

林珩搖頭,過了一會兒,忽而問道:“這裏,是哪裏?”

他這話一出,就連之前一直垂眸不語的昙清小和尚,都一臉驚訝的望着他。

柳蘭溪怔愣了一下,拍着腿大笑道:“林兄莫不是迷路了?”

林珩想他這跟迷路也差不多了,于是便點點頭。

其餘幾人也不禁笑了出來,覺得這位看起來高冷極了的公子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樣淡漠,反倒有幾分迷糊。

衆人都沒有再追問他為何迷路,而是忍着笑解釋道:“此處乃是盤牙山,隸屬于松江府。”

“松江府?”林珩沉吟,看來此界的疆域名稱與他之前所處的世界并不相同,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劃分不同,還是地貌亦不相同。

衆人看他似是在思索松江府是何處的模樣,不禁在心中将他歸入了不谙世事的貴族公子那一類,距離感頓時去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一章,忍不住發上來了......

關于更新...嗯...V前我會盡量更的,V後肯定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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