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皮囊揭下後,那妖怪露出了本來面目,墨綠色的一團,身形像人,臉上的嘴足足占了三分之一,可以說鼻子以下全是嘴,嘴裏長着鋸齒狀的獠牙,眼睛細長鼻子凹陷,醜的慘絕人寰。

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妖都是有本體的,這玩意兒看着倒像傳說中的鬼魅精怪。

林珩思忖着,繼續觀察着房內的動向。

那墨綠色的妖怪将那張人皮揭下來後,平鋪在床上,從床頭拿過一個小箱子,打開後取出一堆零零碎碎的膏脂彩繪之具,在被林珩打傷的地方塗塗抹抹:“該死的,竟敢暗中偷襲我!早晚有一天要揭了你的皮,将你的心挖出來吃了,呵。”

它嘴裏不住的咒罵,言語中垂涎之意十足,貪婪的想要林珩的皮,林珩聽的惡心,但還是強忍着繼續看。

罵了一會兒以後,那妖怪似是心情好些了,伸出五根雞爪似的尖銳蜷曲且細長的手指,摩挲着鋪在榻上的人皮:“那車子語倒是個好男人,可惜啊~好人一般都活不久,今天晚上就去挖了他的心,讓我也嘗嘗這好人的心,是否滋味格外不同。”

“嘻嘻~”它爪子尖兒上細長的指甲伸進嘴裏扣着牙,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劃拉聲:“誰叫你不肯陪我快活一番呢?若是識相點,倒還可以留你多活一段時間。”

它說完,又開始疊那張人皮,疊成了極小的一塊,放進了那小箱子裏,又從裏面取出來另外一張皮,鋪開了細細的描繪補色。

補好後,它便将手裏的繪筆一扔,捏着皮子的邊緣提了起來,好像穿衣服一樣披在身上,頓時又變做了一個芙蓉柳面的美女。

它化作美女後,對着鏡子細細的照了許久,最後才滿意的一笑,纖纖玉手點在那銅鏡裏的美人面上:“你呀,真是美。”

林珩看的直皺眉,這怪物,到底有多少張皮?害了多少人?

“啧,剛才掃了興,今兒就先去找李郎快活快活,晚上再去挖那車子語的心,你說好嗎?”

那妖怪還在對着鏡中的美人說話,眼波兒一轉,眼裏的陰毒淫·蕩遮都遮不住。

林珩見它已經起身準備離開,便悄無聲息的先行走了。

【主人,這是什麽妖怪?好惡心!】流翾嫌棄的吐了吐舌頭,它沒有看見那妖怪的模樣,光是聽到它說的話就快惡心吐了。

【不知道,我準備回去問問牡丹她們,她們可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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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驅散了一些心中的不适感,慢慢地答道。

流翾甩了甩尾巴,安慰的蹭了蹭他的手指,主人真是太可憐了,它都能感覺到主人翻滾的情緒,被惡心慘了。

林珩抱着貓,回到了客棧,牡丹出去了,青蓮留在客棧,見到林珩回來,心中暗暗贊嘆牡丹心思細膩,若是她們都不在,主人冷不丁回來,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豈不是天大的失職?

“主人。”青蓮迎了上來,她生性恬淡,沒有牡丹靈巧擅言辭,便只是喚了一聲,便沉默恭順的等在一邊聽候吩咐。

“嗯。”林珩應了一聲,走到桌邊坐下,青蓮忙給他倒茶,卻被他拒絕了:“不用,我有些事想問你。”

青蓮略退一步:“是,主人請講。”

“今日我見到那妖怪,身披人皮,皮囊之下是只墨綠的人形怪物,那是個什麽玩意兒?你可知道?”林珩廢話不多說,三兩句問完。

青蓮露出有些驚訝的神情:“回禀主人,青蓮曾經有所耳聞,這種怪物,不常見,但名氣卻很大,它的名字叫魅。”

“它和我們妖是不一樣的,妖是生靈,只是種族不同。民間常把鬼魅合在一起說,以為那是一種怪物,實際上,鬼和魅,亦是不同的。”

“鬼是人死後,胸中怨氣不散,或者枉死之人,便可能會不肯投胎,化作鬼,滞留在人間。而魅,是由氣而生,凡是一種氣特別旺盛的地方,就有可能會催生魅,但這并不容易,催生一只魅,需要的時間還是很長的,而氣是會變化的,很難保證一個地方長久的都有一種旺盛的氣,所以魅并不常見,甚至可以說是很少見的。”

“魅有清魅,有兇魅,清魅由清平喜樂之氣催生,身形清透,不傷人。兇魅與之相反,是由怨毒血光之氣催生,身形污濁,極狠戾。從主人的描述來看,那只兇魅已然接近黑色,可見作惡已久。”

她條理清晰的娓娓道來,林珩颌首:“原來如此。”

“主人,魅是很難消滅的,它們沒有實體,只要有一縷逃出去,就能繼續害人,您要多加小心。”青蓮略帶擔憂的補充道。

林珩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對青蓮道:“我再去一趟将軍府。”

“是。”

林珩很快就又到了将軍府,敲了門後,還是那個門子,一見他便恭恭敬敬的迎他進門:“元帥吩咐了,您是貴客,不用通傳,直接去找他便是,您這邊兒請,元帥在将軍房中。

門子引着林珩一路到了車子語的房間,車子語已經醒來,寧闌坐在他旁邊,兩個人又在争執,見到林珩進來,都停了下來,轉過頭來。

車子語焦急的看了看他身後,氣怒的質問林珩:“你把他怎麽了?!”

林珩看了看他,內心很同情他,如此一往情深,可是他愛的那個少年已被那兇魅所害做成了畫皮。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他真相,車子語現在身體很虛弱,冷不丁得知噩耗,很有可能會撐不住就去了,還是先告訴寧闌,讓他找機會說吧。

于是他便淡淡的道:“讓他跑了。”

車子語松了口氣,有些狐疑的打量他,見他不像說謊,才終于露出點喜意。

寧闌冷哼一聲,出奇的竟然沒有再罵他,只是略有不悅的訓斥他:“看你這點兒出息,行了,沒事了你就休息吧,我會跟大師商量的。”

車子語一臉愧疚感動的看着他:“大哥,多謝你。”

寧闌擺擺手,起身對林珩道:“大師,咱們借一步說話。”

林珩點點頭,跟着他出去了。

寧闌道:“咱們去書房談吧。”他說着,便引着林珩往書房走:“這邊。”

還未到書房,寧闌就已經忍不住先說了起來:“大師,你追那妖怪出了門以後,有人來報我,我便過來看看,這小子醒了以後,我再三逼問他,他求我将你叫回來,不要傷害那妖怪,我再三逼問,他才肯說出他和那妖怪的淵源。”

“說來也可憐,他爹戰死了,娘死的也早,半大的小子沒爹沒娘經常餓肚子,那小狐貍,哦,對了,那妖怪是個狐貍,那小狐貍常來找他玩,給他帶吃的,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後來有一天那狐貍突然就能變成人了,本來這也挺好,狐貍不害人的話,誰管他是人是妖,他們兩個好好過日子也就是了。”

“哎,到了,請進。”說話間,已走到了書房門口,寧闌推開門,帶着林珩走了進去:“請坐。”

他們坐下後,寧闌繼續唏噓的道:“兩年前,邊關戰事又起,按我朝律令,其實他是不用去參軍的,可是你知道,這,這就不說了,總之,他頂了別人的名額被征去參軍了,去之前叮囑小狐貍好好保重,等他回來,莫要被人抓了去。”

“誰知道一語成齊譏,他走了沒多久小狐貍就被人抓走了,他化成人形的少年太過貌美,時下又很流行狎玩娈童,哎……這年頭,人比妖怪還可怕,人能把妖逼成魔。”

他說到後面,雖則語焉不詳,但也足夠人拼湊出一出慘劇。

說人比妖可怕,這林珩是同意的,但這次這個事,還真就不是人幹的,想來那兇魅亦是通過這種模棱兩可的悲慘經歷騙了車子語,畢竟遇到了這種事情,誰也不會想要去深究的。

林珩不免嘆氣:“不是狐貍。”

“什麽?”寧闌愣了一下,他鋪墊了這麽多,就是想問問這狐貍性情大變還有沒有救,或者想個法子讓它不要再作惡,便放過它這一遭,誰知道林珩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大師,此話何意?”

林珩道:“那妖怪,是個披着人皮的兇魅,那狐貍,恐怕已經……”

寧闌愕然的睜大了眼睛,心揪了一下:“披着人皮的……兇魅?”

林珩大概給他解釋了一下兇魅是什麽,寧闌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化作黯然悲傷,他深深的嘆息一聲:“這可如何是好啊?”

那兇魅,既是要剝了人皮來假扮人類,那麽它能化作那少年的模樣,豈非說明少年已經遇害?再結合那少年第一次出現害人的時間,竟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林珩心裏也十分惋惜,一時也有點難過,沉默着沒有說話。

緩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晚上的時候,那兇魅還會過來,它已經不準備留着車子語的性命,打算直接挖了他的心,可能是我今天出手驚動了它。”

寧闌站起身對他抱拳鞠了一躬,鄭重的道:“還請大師務必除了那兇魅,如此駭人聽聞的妖孽,定不能讓它再為禍人間。”

林珩點頭:“這是自然。”

……

到了晚上,林珩這次沒有進房間,而是坐在屋頂上,那兇魅膽子很大,果然敢來,不過這次它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甫一出現,便被林珩盯上了。

它化作一片薄薄的影子,悄無聲息的想要擠過門縫進去,林珩足尖輕點,縱身躍下屋頂,悍然一掌便朝着它拍去。

淩厲的掌風從背後呼嘯而來,那兇魅吓得尖叫一聲,趕忙要躲,卻根本無法躲開,直直的被一掌拍中。

“啊——!!”它慘叫一聲,中掌的那一片陰影顏色淡了一些,很快便有其他地方的黑色填補過來,仔細看去,竟是一條條會游動的黑線一樣密密麻麻的在它身體裏。

林珩沒有再下殺招,這裏人多且地形開闊,萬一叫這狡猾的魅跑走了幾縷就不好了,更何況,他還惦記抄這兇魅的老巢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珩和玄就會相遇啦~

另,換了新的作者頭像,依然是最愛的介子大大做的,感謝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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