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巧合有多巧
周邵到十日的時候夜色正好，燈紅酒綠。
陸瑄端着一只酒杯坐在吧臺，臉色蒼白，帶着一點迷茫的神色。
周邵坐到他的身邊去，笑道：“孤家寡人？”
陸瑄仿佛沒有聽到，整個人都有些怔怔的，仿佛沉浸在黑魆魆的迷霧中，沉溺而不可自拔。
“陸總？陸瑄！”周邵看着他的樣子有些奇了，不由出聲喚他。
陸瑄仿佛一下子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他，穩聲道：“嗯。”
周邵點了酒，撐着頭看着他道：“瑄哥，咱們從小認識，你這個樣子就是小時候我也沒大見過，怎麽回事你？”周邵一邊說着一邊卻有點回過味來，猛地睜大了眼睛，“瑄哥，不，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吧？”
陸瑄垂下頭，看着酒杯裏琥珀色的液體泛着冰冷的光芒，覺得有一點頭暈：“可能是我看錯了。”
周邵眼神有一點慌，他欲言又止，卻終究忍不住：“瑄哥，阿璟他回來了？”
陸瑄用力阖上眼睛，又猛地睜開：“怎麽會是他呢？”他仿佛在自言自語，“當初我讓他那樣傷心，他怎麽可能還會回來呢？”
周邵有些沉默，他站起來，輕輕地扶上陸瑄的肩膀：“瑄哥，阿璟他會明白你的，他會懂的。”
陸瑄無奈地笑起來：“他，會的。”怎麽會呢？他知道周邵不清楚事情的細末，他只以為阿璟恨自己奪走了屬于他的東西，那些血淋淋的過往，從結痂的傷口裏硬生生地剜開，仍然是醜陋的不堪入目，帶着些腐爛的氣味。
他看着頂上的華燈，直到目眩眼暈，心裏終于有一點真實感，他默默決定，無論怎樣，逃避永遠沒有任何用處，腐爛的創傷只有徹底地剜出去，才能愈合。
他低下頭道：“周邵，你和你小男朋友怎麽樣？”
周邵見他轉移了話題，也舒了口氣，笑道：“他們醫學生念書不知道得念到那一年，自從念學了解剖，天天吓唬我當情趣。”
陸瑄笑起來：“你和年輕人待在一起久了，你倒是也活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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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邵歪歪頭：“啧，他還加了實驗室，天天泡在實驗室裏，回家就和我說這個切片那個細胞，簡直頭大。”
陸瑄聽了，腦子裏又是那個人，他若是沒有遇到自己，應當也是天真單純地在實驗室裏研究這些吧。他搖搖頭，道：“周邵，你現在啊就是标準的中國家長，天天變着法兒地誇自己孩子，也挺好，先把養孩子的樂趣來上一遍，也算不留遺憾。”
周邵聽着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道：“看他上個大學我都要累死了，難為他讀了兩年了，閉上眼還是遙遙無期啊。”
陸瑄聽着笑道：“也是好事，他在學校裏面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在象牙塔裏一直天真，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他說着又問道，“他們是幾年制的？”
周邵笑道：“行啊你瑄哥，這都知道，”他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酒杯，“小遠報了五年制的，我估摸着他得考研，前前後後加上得近十年，我只是聽着就替他累。”
“學醫嘛，大都是這樣的。”陸瑄說着又有一點走神，神色又有些怔怔的，不知思緒已是飄到了哪個地方去了。
周邵瞧着陸瑄的模樣，知道他的心到現在仍舊是懸着的，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他長長地嘆口氣道：“瑄哥，你精神不好得很，回家吧，啊，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陸瑄笑了笑，道：“嗯，我也覺得自己快睡着了，我回家了啊。”他起身，“周邵，你沒事來泡吧不如回家好好睡覺去。”
周邵看着陸瑄的背影，忍不住道：“老大！我這是為了你出來的！你還嫌棄我啊！”
大好的周末時光，周邵本來定了館子，打算和他的小男朋友一起浪漫一把，計劃方才成型便被無情地打破。
“沈小遠兒，我都要哭了啊，你說說咱倆都多久沒一塊兒約會了？”周邵歪在沙發上，滿腹委屈訴不盡，感覺自己就是新時代的怨婦，揮手就能來一筆怨婦詞。
沈卓遠滿臉歉意，坐在周邵身側，輕輕地拉一拉他的衣角：“周邵，我錯了。”
周邵聽得只是覺得心裏癢得很，只想把他抱過來親一親，卻仍是故作模樣道：“說，哪錯了啊。”
沈卓遠知道周邵口氣松了，忙一點點地挪過去：“我不該放你鴿子，不該讓你獨守空房，不該這麽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周邵一聽忍不住樂了，笑道：“你這滿口瓊瑤腔，我是不是該也來一句，我哪裏無情哪裏無義哪裏無理取鬧？”
“哎哎哎周邵你弄錯了啊，我說的是我，別聽錯了話再賴人啊！”沈卓遠說着說着也笑出聲來，看着周邵又情不自禁地傻笑起來。
周邵看着沈卓遠的樣子，也不由笑起來，他盯着他的嘴唇，心裏更是癢得不能夠的，一下子撲到沈卓遠身上，猛地吻住了他的唇。
沈卓遠被吓了一跳，随即看着周邵近在咫尺的臉頰心裏甜蜜得緊，抱住周邵反吻過去。
空氣黏膩的仿佛停滞了，暧昧的氣息氤氲在兩個人之間，有一種令人安心的甜蜜萦繞在周圍，教人忍不住地露出笑容。
周邵輕輕撫摸着沈卓遠的背脊，親昵地舔舐着他的下唇，正想更進一步 ，忽然沈卓遠的手機煞風景地響起來。
沈卓遠錯過頭去，忙道：“周邵我去接電話！”
周邵心裏簡直憋氣，猛地癱倒在沙發上，整個人郁悶到極致，全身都籠罩着陰霾的黑霧。
沈卓遠接起電話來，臉上的紅暈還未消下去，整個人透露着一種“我味道很好”的氣息。他一面說着話，一面歉意地去瞧周邵，只差把周先生看的熱血沸騰了。
“周邵，我得過去了......”沈卓遠扯扯周邵的衣服，看着周邵的模樣又忍不住心猿意馬，然後想起這一刻的事情，又忙去克制自己。
周先生從沙發上爬起來，認命道：“小祖宗，我送你。”說完又忍不住可憐自己，不由在心底深深嘆一口氣。
“不用周邵，你歇着就好，我坐公交過去，很順路。”沈卓遠又很心疼周先生，趕忙收拾好東西，不肯教他去送自己。
周邵一邊整理着衣領，一邊起身，道：“你不讓我去送你我和你急啊！”
沈卓遠心裏甜得很，不由笑出聲來：“我可後悔了，高考完那一年我就該學車去，省得天天這麽麻煩。”
周邵一聽笑起來：“可別，學個車曬成個猴兒，你回來肯定得讓我和你一起曬。”他想了想又道，“再說了，你就算學了車也肯定不肯開去學校，還是為夫繼續任勞任怨，好好伺候我老公吧。”
周邵看着沈卓遠進了實驗樓還朝他揮揮手，不由笑起來，忙揮揮手。
他把車子停在他們樓下，自己打算在校園裏頭逛兩圈。今天沈卓遠本來也可以休息的，不過他們實驗小組提前做出了結果，只好又犧牲掉一個周末來分析數據。
周邵本來想着今天和沈卓遠一起約會，這會子他也沒什麽事情，索性在大學校園裏游蕩一下午，晚上直接接着沈小遠出去吃飯，完美。
他這麽多年沒有進過大學校園了，一進來仍然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種年輕肆意的感覺好像一直在他的心頭，從未離開。
他圍着沈小遠他們學校轉了一圈，百無聊賴。暮春的陽光有一點刺眼，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斑駁地打在身上，帶着些暖意的溫熱。
周邵索性坐在沈卓遠實驗樓下的長椅上，望着這棟暖黃色的民國式樓宇，感覺開始迷迷糊糊的，整個人懶洋洋的有點想要睡覺。
他正迷糊着，微微阖着眼皮，看到往樓裏面走的那個身影，整個人猛地一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周邵猛地跳起來，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往那邊跑過去。
他看到那個人的側臉，一下子篤定了那人的身份，快步往那邊跑去。當周邵進大門的那一剎那，電梯門一下子合上了。周邵用力地去按電梯的按鈕，他急得整個人都在冒汗，扶住牆壁大口呼吸了好多下，整個人才鎮定下來。
陸瑄真的沒有看錯，他真的在這個城市。
周邵本以為真的是陸瑄太思念他了，也許只是幻覺，當他看到他的身影他就知道原來是真的，他回來了！周邵與他交集并不多，但是他的眉眼是那樣清晰，容不得他記不住。
他看着電梯數字蹦到三便停住了，心裏焦急得很，他忙舍下電梯往樓梯上跑，方跑到三樓，恰巧看到沈卓遠從四樓上下來。
沈卓遠給他吓了一跳，見了他驚道：“周邵？”
周邵忙笑一笑，沒有時間同沈卓遠說話，擡腿朝着電梯門跑過去。
沈卓遠瞧着他奇怪也忙跟過去，跑過去卻見到周邵一個人對着空蕩蕩的電梯發着呆。
沈卓遠有一點擔心他，忙道：“周邵，怎麽了？”
周邵不知道怎樣講這件事情，他喘着氣，輕聲道：“小遠，我瞧見一個以前認識的朋友。”
沈卓遠忙道：“我們學校嗎？今天周末，來的老師不多，別的人的話，除了那些生物公司的人來送東西，應該是沒有了。”他瞧着周邵的神色，知道這個人可能有很大的意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也沒有打算再問什麽，只是握住周邵的手道，“周邵，我幫你問問師姐。”
周邵本就不打算讓沈卓遠摻和到這些事情裏面，忙笑道：“不用，我自己再找找就成。”
他這會子才回過神，瞧着穿着白大褂兒的沈卓遠，整個人挺拔地站在那裏，眉眼溫和，光風霁月，如同一竿清高的竹子一樣，整個人身上都籠罩着禁欲的誘惑氣息。
周邵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心裏想着，真是便宜了沈小遠兒這些同學，天天瞧着他這種誘人的樣子。當時發下來隔離衣的時候，沈卓遠新鮮地捧回家給周邵瞧，結果新的白大褂生生被揉成了鹹菜，氣得沈小遠兒再也沒把這個帶回家。
沈卓遠笑道：“那成。周邵，你都上來了，我帶你去實驗室逛一圈吧。”
周邵笑道：“你別帶我進去，回頭又回家批評教育我啊。”
兩個人正打算走過去，周邵忽想起什麽似的，忙道：“沈小遠，你等我一會兒啊，我馬上回來。”
沈卓遠半天摸不着頭腦，只好乖乖聽話在樓梯口等着周邵。他正來回踱着步子，卻瞧見他實驗室的老師出來了，忙正色道：“秦老師好。”
秦璟瞧着沈卓遠笑道：“怎麽不進實驗室，在這裏做什麽？”
沈卓遠笑道：“我哥來瞧我，我想帶他看看咱們實驗室。老師，你周末怎麽過來啦？”
秦璟抖一抖手裏的資料，笑道：“這個昨天我忘了帶，回來取這個，我走啦，叫你哥注意一下實驗室安全啊。”
沈卓遠笑着同他告別，忙道：“嗯，謝謝老師！”
沈卓遠瞧着周邵從電梯間裏走出來，見他左右拎着好幾杯奶茶，笑起來：“周邵，你怎麽這麽好呀！”
周邵笑道：“剛才我從你們學校閑逛來着，瞧見有這個，你們不都喜歡嗎，我空着手和你進去多不像樣子。”
沈卓遠忙從他手上接過來一些，看着他心裏甜甜的，笑道：“走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