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說罷廖玉林甩手扔了一錠銀子,搖搖晃晃地往外走,轉身又道:“銀子賞了,往後我也算你正經的恩客,再打你,總不能還手吧?今日不得空,花燈就不給你挂了,自己歇着。三日後必定還來讨要,玉墜子替我收好。”
親都親上了,竟不是個輕易服軟的?武樂賢舔着指節上的胭脂,浮眯着眼,将當今解元從頭到腳打量來回。想他五年來為武相清除異己無數,見過數百個瀕死前茍且求生的官員,也沒見過這麽個不知好歹又不怕死的。
歪在榻上,武樂賢慵懶地一擺手,道:“三日後小生沒空,五日後再來罷,謝玉公子打賞,下一回必定好生伺候着,不送。”
三日沒空,五日後再來?可是第四日有要緊的人相會?廖玉林回身冷冷望了一眼,已然算出來日子。卻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花街,好似一具沒了魂魄的浮屍,半飄在虛無的花燈之中。雅間之中徒留武樂賢一人,門未關,箜篌琵琶伴着花娘婉轉的唱腔自前院而來,宛如靡靡之音吹破竹林,壞了這片清淨。
地上只剩茶漬一片,那錠白銀被武樂賢拾起,在指尖摩挲着。小小舉人還想怎麽着?阿斐?這名字當真土裏土氣的。
太子兵馬那日離了陵城便一路往北,已過二十日有餘,這日行至石洲最高的一處山脈,便紮營于山腳之下,分做兩營,稍作休整,再一鼓作氣。待翻過這山脈便是蠻荒平原,人數凋零,一月便可與北境十萬将士彙合。
廖曉拂跟随将士們同吃同住,已然學會往木樁上捆繩子,紮營四角。魏教頭老遠就看見他吃力地往土裏鑿木釘子,知道廖公公手勁兒不大,就挽起袖子過來幫忙。
“來!鐵錘給我!”他喊道,等不及廖公公回身便一把搶過,“廖公公這釘子鑿得不紮實,還是得叫卑職這等粗人來做。若在平原一帶也就算了,越是山腳越是風急,晚間跟吹號子似的。這要是狂風過山而來,還不将廖公公與太子的帳子掀飛不可?”
廖曉拂手裏一下子沒了活兒,也插不上手,在一旁撥拉撥拉,找了一處不算太幹淨的地方坐下,雙手做拳捶着小腿,笑呵呵地給魏教頭叫好。
“腿肚兒酸了吧!”魏傑提氣一甩,木丁鑿進土裏過半,震得土裏的小石子都飛起來了,“新上鞍的人啊難免腿收得緊,一日下來,小腿發酸都是常有的。再騎騎就好了,身子別較勁,否則廖公公難受,那馬也難受。卑職聽說昨夜逮回一匹野馬,不知怎麽地……對了!待日落夥夫架了火,煮上大鍋,叫他們給廖公公燒一盆熱水來,泡泡就好。”
“謝魏教頭,那如何能使得?熱水難得,皆是用來燒飯的,哪兒能給咱家用了。”廖曉拂坐下也不想閑着,彎着指頭,認真把蒺刺從幹草堆裏一根根地挑出來,這堆幹草可是要墊在帳子裏的,“原先在宮裏,主子多,奴才也多,誰人也不将熱水當寶貝。早膳前若是禦花園走一遭,光是捧出來倒掉的就夠流成一條水道了,皆是只蘸了蘸頭面的幹淨水。那時候咱家也不當它稀罕,跟着出來才知道,原先是身在福裏卻不自知了。”
“廖公公近身伺候的人可是太子,殿下身邊,必然也跟着講究。”魏傑忙道:“原先禁軍當殿下不能吃苦,後來還當廖公公也吃不了。現下一個個都說你好着呢!”
聽魏教頭提起了自己,廖曉拂擡頭疑惑道:“說咱家好着呢?咱家……從來都本本分分的。”
“何止本分了,那幫臭烘烘的小子,汗氣熏天,也不勤着擦洗,卻說廖公公香着呢!”魏教頭鑿好了木釘又把橫柱栓好,再鋪開塗抹了蓖麻油的葛布,道:“就連卑職手下的蘇家兵都誇廖公公長相清隽,輕手輕腳的,最難得是還不嬌縱,與人總笑呵呵……”
廖曉拂見魏教頭說一半不往下說了,自然分明後頭的話是不想叫他聽了。也不難想,廖曉拂大抵能猜出大概,無非就是原先沒見過宮裏的公公,訛傳中宦官皆是心狠手辣、貪圖享樂之人,遂而不看好他。接觸了幾月,才摸清廖公公好相處的性子。
魏傑是個幹活實在人,不消一會兒就将大帳支起來了,幫着把幹草往內帳一鋪,再細致的活兒就輪不到他來做了。趕巧守衛也到了,就把粗活全攬過去。廖曉拂歇了将近半個時辰,早就待不住了,趕緊将褥子鋪好,屏風支上,再把四周的葛布封嚴實整整一周,才心滿意足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也就在這時候,兩個蘇家兵合力端了一桶水來,說是魏教頭命二人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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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都擡到眼前了,廖曉拂不好再推,容二人送進了帳子。殿下昨日就沒怎麽合眼,與蘇大人及左右營參将儀事,今日紮營後也交代晚膳後才回。廖曉拂本想将熱水留着,連日急行,每晚都是用冷水擦擦身子,胡亂了事,更別說殿下曾經那樣講究潔淨的人,若能泡一泡熱水,該多好啊。
可等着等着,暖手爐裏的榮檀香将将燒盡,廖曉拂困得一個擺子将自己晃悠醒了。揉着眼蹲下去,伸出小手往水裏一試,诶呀!滾燙的開水都溫乎了,再晾下去,好好的一盆水倒是糟蹋了。
屏風後燃着一盞油燈,燈苗随灌進來的風明滅閃晃着,廖曉拂許久沒碰着熱水,指尖紮進去就不願.拔.出來,本身就是個怕冷的體質。他将手在膝頭抹擦抹擦,不舍得走,指頭被熱水烘得微微紅,好受得了不得,若是能擦擦身子,怕是要舒坦死了吧。
“大人……”帳門兩側是張廣之安排的佩刀守衛,忽聽身後一聲,扭頭見廖公公攏着袖口,在手心哈着熱氣,眼皮子困得掙不開似的,“咱家……在裏頭洗洗,簾子先放下。若是有人來找,或是殿下要伺候着,大人就在簾外喚咱家一聲兒,可別……可別叫旁人闖進去,咱家先謝過。”
祁谟又是将近一日未歇,臉色有些蒼白。十萬這個數目的兵馬并不是好帶的,曾經宮裏的勾心鬥角相比之下都是滄海一粟。禁軍本是守衛軍,按大昭律例每五戶出男丁二人,升為軍戶,統共也有一百萬之多。除卻只聽命于皇上的禦林軍,十分之一的數目握在手裏,除了莫大的權利,當屬是不小的責任啊。
故而與蘇青松相商,分左右兩營,各提一位參軍升為參将,蘇家兵還是由魏傑管教着。今日紮營後就忙着與青松、參軍商讨,可算将參将的人選定了下來。然而此刻祁谟披着一領猩紅色的将披,仍舊皺眉不展。
過了這道山脈,離北境更是近了。昨夜派出去的望子回來,竟以五十男丁之力合圍了一匹受傷的遼馬。方才祁谟已經去馬廄探過一眼,豔紅惹眼的大紅馬在馬廄中暴烈嘶鳴着,比他們的軍馬高出一掌來,肩骨與腿骨顯然寬出半掌。精壯的後腿被猛獸撕咬了好大一個創口,卻仍舊打着響鼻,警惕旁人靠近。聽說擅長禦馬的騎師就踩傷了兩位,這還是崴了蹄子的。
原先只當遼人身強力壯,想不到遼馬也是如此,戰事若一觸即發,必定是大昭的兵馬吃虧啊。苦苦思慮着,祁谟走到帳前忽而一怔。小福子若在裏頭是從不會閉簾子的,都在屏風後頭乖乖兒的,或老遠跑出來迎他,看一眼便掃清煩擾。今兒怎麽了這是?
“廖公公不在?”他問道,鋒利的眉梢染上不悅。十萬人不比當初五千,龍蛇混雜什麽樣的胚子都有。小福子行走于其中,怎麽不知道跟着一個?
“回殿下,廖公公還在帳子裏,并未外出。”左邊那人應道,難掩臉上的窘迫,聲量也越發小了,“廖公公說不叫人進,說在裏頭……”
“說什麽?”祁谟怔然。
“說是……”左右二人眼色急急交換着,最後不得不說:“廖公公說在裏頭……洗洗……不叫人進去。”
在裏頭洗洗?還不叫人進去?祁谟伸手挑開了簾帳,猩紅色的将披一晃便匿入細縫中。他是龍子,此刻不算作人,也罷。
雖是深秋,石洲卻已是很冷了。帳子裏卻籠着一陣濕潤的霧氣。廖曉拂起先還猶豫着,見水涼了又可惜,這才一狠心解了褲帶,又輕解衣衫,繃着腳尖邁進了木桶裏。前一刻心中還有掙紮,待坐下後被溫熱的水包住了腰身,廖曉拂心中嗟嘆一聲,這副怕冷的破身子,還是泡在裏頭舒坦。
木桶不深,水只及他凹陷的腰谷,沒過他的肚臍,已是難得了。廖曉拂環臂攬住膝頭,避開不去看自己殘缺的那處。原本應有男兒物的兩腿之間空空蕩蕩、白白淨淨,真是連一根遮羞的毛都沒長。新長出來的皮肉好似又與原生的不同,廖曉拂自己都不敢去碰,滑得燙手。就在原本長肉的地方空留一道豎直的肉疤,股凸着,那是因為下刀的刃過了火,給燙出來的。
就在那道被世人不齒的肉疤上,開着一個草芯兒似的隐秘的尿口。被熱水灌入一泡,恥得廖曉拂更不敢去看。
翹着雪白的兩只腳,手捧着水,顫巍巍往肚腹上淋。溫水濺到小乳上,宛如一捧燙水,激得他單薄的肩微攏,好似這副身子叫歹人看了,只差自己也閉了眼不去看。
可這水溫熱的,真好啊。廖曉拂咬着唇,被熱水蒸出了一層汗霧,外頭冷,水裏熱,小乳充挺着,奶白色的小肚兒都泡紅了。他反複用水淋着白而滑的腰側,又想趕忙洗好将衣裳披上,又貪戀這盆不易得的熱水,急得眼皮子顫顫,心裏罵自己不要臉面,紮在十萬的男兒堆裏竟敢脫了貼身的衣裳和亵褲,自己把自己扒了個溜光。
就為了這麽一盆熱水。
廖曉拂羞死了,若叫師父知道,跪着打手板都是輕的。興許是被熱水一捂,涼風一激,白生生的胸口上兩顆小小的乳.首都凸起來了,他趕忙用水拍拍臉,再拍拍嫩筍茭白似的胸,仔細搓了幾把。水還未涼呢便着急忙慌地要起身子來。
正起到一半,帳子裏忽而白亮了一瞬,接着又暗。廖曉拂剛邁了一條腿,背朝簾子,就聽到熟悉的人聲,像哄着一窩極易被驚吓的幼鳥,隔着屏風叫他。
“拂兒莫怕,是孤。”那人雖開口了,卻還是往裏走,不知裏頭的人正光着擦身子。
“是太子。”廖曉拂在心裏輕輕地叫了一聲,慌得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身上光溜着發着汗,赤着的腳踩在幹草上,刺得腳心發癢。“殿下別過來,奴才……奴才洗洗,洗洗就得了。”
慌張着腳下一打滑,三魂六魄都随着熱氣化為飄忽的一抹青煙。廖曉拂彎着腰,一手蓋住肚臍窩,一手蓋在空蕩蕩的下身處,彎着腰如堕彩雲端,眼瞧着要摔。祁谟隔着屏風見小小的影子歪了,顧不得便沖去先将人接住,嘩啦一聲,木桶的水也灑了大半,屏風也倒了。
而簾子外頭的守衛聽見帳子裏響動異樣,抽出佩刀卻不敢冒然闖入,幹等着殿下傳喚。
廖曉拂傻愣愣地被接住,光溜兒的,腦子裏的萬千思緒皆轟然崩塌了。完了,他完了,他這副不堪的全淨的身子,到底是叫太子看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太子你就別裝好人了,明明是你進去吓拂兒的……
上次與小可愛讨論兵士數量的問題,豆醬做了下功課,明代時大軍就有二百五十萬之多啦!所以十萬大軍完全不是問題,作為援軍,妥妥的!
蘇青松:說來聽聽,兩位殿下為伴侶做過的最大犧牲是?
尼古拉斯.戲精本精.祁老四:為了丫頭我可以不要臉。(後面會寫到,哈哈哈)
一臉震驚.蘇青松:看來太子殿下若想取勝,必定是為了廖公公可以不要命了。
滿腦子都是馬賽克.社會殿下:錯,為了看小福福洗洗,孤連人都不做了。
一臉震驚蘇青松 祁老四:不要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