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別這樣

低頭看着跪趴在泥巴地上埋頭痛哭的牛大寶，牛大壯和吳秀梅對視一眼，都有些怔愣。

牛大寶心裏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作為牛家三代單傳的獨苗。別人含着金鑰匙出生。他卻是帶着家族遺傳病來到這個世界，注定活不過三十歲，所以。他幾乎每天都在等死，這種要命的煎熬。旁人根本無法體會。

而作為男人。牛大寶在結婚之前，唯一的使命和信念就是延續牛家的香火。那也是他活下去的動力，偏偏從三年前開始，他剛和吳秀梅結婚。就變成了廢物。最後的希望也化作泡影。

于是，萬念俱灰！

牛叔是二十八歲發病死的，牛大寶今年二十五歲。他不知道那噩夢般的遺傳病什麽時候會突然發作，可他除了等死以外。什麽都做不了。

所以，牛大寶染上了酒瘾和賭瘾。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整天讓自己沉浸在酒精的麻醉和賭場的喧鬧之中。借此緩解心中對死亡的恐懼和等死的煎熬。

整整三年，牛大寶都在絕望中度過……

直到剛才的那個瞬間。他親眼看到，牛大壯硬了。竟然真的硬了，那一刻，他心底的震憾和驚喜簡直難以言表，就像是溺水的人得到了救生圈，墜樓的人看到了充氣墊，一顆死了三年的心，猛然間重新煥發了活力。

“哥，你……”

長這麽大，牛大壯還是第一次見到牛大寶的情緒失控成這個樣子，他突然有些理解和同情牛大寶了，心中對牛大寶的怨念也随之消散，略微猶豫一下，剛想扶牛大寶起來，吳秀梅卻攔住了他。

“小牛，讓你哥痛痛快快的哭一會兒吧，他心裏的苦，要發洩出來才行。”吳秀梅嘆息一聲，眼角處也泛着淚花。

牛大壯點頭道：“好。”

哭了大概有十幾分鐘，牛大寶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他突然擡起頭，伸手抹了把涕淚交加的臉，朝吳秀梅道：“小梅，你趕緊去，去把屋裏的床鋪一下。”

“鋪床？”吳秀梅愣道：“鋪床幹嘛？”

牛大寶不耐煩道：“讓你去就去，廢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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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梅心中猶疑，看了牛大壯一眼，隐隐有種不妙的感覺，可她的俏臉一紅，還是轉身去了屋裏。

“小牛，你跟我過來。”牛大寶站起身，拉着牛大壯就往堂屋走。

農村的房子結構比較簡單，三間磚瓦房連在一起，中間是堂屋，相當于城裏的客廳，東邊是東屋，西邊是西屋，都是卧室。

平時，牛大壯睡在西屋，牛大寶和吳秀梅睡在東屋，因為牛大寶天天在外面鬼混，十天半月還不回家一次，所以都是牛大壯和吳秀梅孤男寡女呆在家裏，東西相隔。

堂屋正中間的牆壁上挂着牛家的家譜，一般都是過年的時候，才把家譜展開，供子孫後代燒香祭拜。

可今天，牛大寶卻展開了家譜。

家譜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牛家祖祖輩輩的名字，是一種紀念，更是一種傳承。

“小牛，跪下！”

把家譜展開以後，牛大寶拉着牛大壯，肩并肩跪在了家譜前。

牛大壯擡起頭，第一眼就看到了牛叔的名字，他皺眉道：“哥，你這是……”

“長兄如父！”牛大寶的表情很嚴肅，他目不斜視的盯着牛大壯，沉聲道：“咱爹死的早，咱娘也扔下咱們跑了，在這個家，現在我是老大，本來，我應該是家裏的頂梁柱，照顧你和你嫂子，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個當哥的不中用，掙不了錢，生不了娃，甚至連命都保不住，說不定哪天就……”

說着，牛大寶的眼眶又濕潤起來，悲痛道：“我對不起你嫂子，對不起牛家，我剛才說你是個廢物，其實我心裏比他媽誰都清楚，我自己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廢物，混賬王八蛋！”

啪！

牛大寶越說越是激動，說到動情處，竟然擡手就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巴掌落下，臉上頓時一片血紅。

“哥，你別……別這樣。”牛大壯慌了，他習慣了牛大寶蠻橫無理，卻不習慣牛大寶自責懊悔，真情流露，所以有些手足無措，趕緊勸道：“我知道，哥你心裏苦，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不會讓你像咱爹那樣，三十歲之前就死。”

殊不知，自從牛叔死了以後，牛大壯就一直把牛家的遺傳病放在心上，這些年，他經常去杏花溝附近的大虻山采藥，然後拿到鎮上去賣，賣的錢全都買成了醫書，為的，就是從醫書裏面尋找根治牛家遺傳病的方法。

雖然明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是牛大壯一直在堅持，現在西屋裏面，牛大壯的床上，就放着厚厚的一摞醫書，半米多高，少說也有幾十本。

“小牛，你屋裏那些醫書哥見過，所以你的心思哥知道，哥打心眼兒裏感激你……”牛大寶伸手抹了把眼淚，搖頭苦嘆一聲，道：“沒用的，你看看咱們牛家的家譜，十幾輩了，從來沒有人能活過三十歲，這病如果能治，早就治好了。”

牛大壯急道：“哥，你別灰心啊，我……”

“我現在對你只有一個要求！”牛大寶打斷牛大壯的話，低頭看了眼牛大壯依然高昂的褲當，正色道：“現在老天爺開眼，讓你的身體恢複了，能生娃了，哥希望你能替我給咱們牛家留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