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中醫

第38章 中醫

班納特先生捂着腦袋,問他最喜歡的女兒︰“莉齊,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爸爸,我只是說賈裏德先生近期會來朗博恩拜訪您。”

“你真的吓到我了,莉齊。我剛才還以為有人要來拜訪我求娶你。”班納特先生按住眉心,希望能撫平頭痛。

“你想太多了,爸爸。我看您昨晚休息的不太好,把做的夢當真了吧?”伊麗莎白開玩笑說。

班納特先生擺手笑道︰“不管是誰,要來向你求婚,我都不會輕易答應。”他伸出兩根手指︰“至少要難為他兩次,我才有可能同意把我的寶貝莉齊嫁給他。”

“什麽求婚?誰要求婚?給誰求婚?”班納特太太沒聽清,但她對求婚一詞極其敏.感。

她的丈夫捂住抽痛的額角,“我敢說我的神經比你.媽媽的疼。”

伊麗莎白“撲哧”笑出來,班納特先生已經在一本正經的回答夫人連聲的追問了︰“鄰鎮的杜魯先生家,有人向他的女兒求親。”

班納特太太頓時毫無興趣了,她嘟囔道︰“我讨厭那個好運的杜魯太太。”

伊麗莎白覺得父母的互動太有趣了。鄰鎮杜魯先生一家很有名,因為杜魯太太足足生了七個女兒,可他家莊園并非限定繼承,而杜魯家的姑娘總是剛踏入社交界不久就能嫁出去,這在鄉下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杜魯家只剩下四個未婚女兒了,其中最大的那個去年剛滿十六歲,比莉齊只大幾個月,班納特夫人自然以為是這位杜魯四小姐婚事定了,不由得嫉妒起來。

“這不是我想說的重點,”班納特先生說,随即他就被太太打斷了,他太太說︰“當然不重要,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呢!別人家的大好事,叫我越來越難受,我一個女兒還都沒嫁出去呢…”

“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班納特太太,請聽我說完好嗎?”班納特先生說,“家裏最近要來一位客人,一位先生,他将要來拜訪我。”

班納特太太意識到這是一位生客,不然班納特先生不會這樣說︰“是位生客?我們不認識的生客?”

紳士看了女兒一眼,對夫人說︰“是的,你們不認識。”

“他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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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親愛的太太。說實話,我也不太了解他,只知道他還算的上個好人,但這些得在他拜訪後我觀察過才能确定。”

班納特太太根本不關心班納特先生是怎麽結識這位生客的,她只想打聽她知道的︰“他有錢嗎?他是個紳士?”

“他有個‘兒戲’的一個小國的頭餃,但我想還算不上紳士。不過倒可以算有錢,他挺會做生意的。”班納特先生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一位未婚的先生,要來拜訪!”班納特太太兩眼閃着光芒,她快活的說︰“還算有錢體面。這準是上帝給女兒們的機會。我想他看到了孩子們,一定會被班納特家姑娘們的美貌迷倒,進而求婚的!”

班納特先生和伊麗莎白都摁摁眉心,他們就知道︰在班納特太太看來,任何未婚的年輕小夥子都有可能成為她的女婿,尤其當這人還算富有時。

“好太太,你想的太多了,這絕不可能!”一家之主強硬道︰“賈裏德先生不可能娶我們家的姑娘,我不會同意的,他太老了,興許比你也小不了幾歲。”

伊麗莎白摸摸鼻子,賈裏德先生才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說他太老絕對有失偏頗。但他的确比媽媽小不了幾歲,而且就算再年輕點,伊麗莎白也不願和他在合作之外發展出親戚關系——無論她還是蘿拉的姐妹們都最好不要與賈裏德先生扯上關系,不然合作的穩定就可能被破壞,眼下的三角合作關系是最牢固的。

出乎意料的,班納特太太并沒生氣,她不知想起什麽,摸了下腰腹說︰“我會吩咐管家最近把晚飯準備的豐盛點,就這樣吧。”

随即,她又說︰“至少他今天不會來吧?那可太好了!我今天要和莉齊進城去,親愛的班納特先生,我們得用馬車,把拉車的馬給我們勻出來兩匹好嗎?”

做丈夫的簡直跟不上這跳躍的思維,他愣了一下,才回答說︰“是的,我想不會馬上來——可你們去倫敦幹什麽?莉齊,為什麽你剛才沒告訴我?什麽時候決定的,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伊麗莎白站起身,趕忙笑道︰“媽媽會告訴你的,我想您也更喜歡聽媽媽說,對吧,爸爸?”

班納特太太這回倒藏得住話,她滿心期待,于是想暫時捂住這事好給丈夫個驚喜。但班納特先生認定這和昨晚上母女倆說的那些話有關,可他既不好意思說自己偷聽了些,又偏沒能聽全。這可太難受啦,班納特先生的頭更疼了。

太太是打定了主意的,她早就吩咐管家把馬車準備好了,就停在庭院裏。她風風火火的叫伊麗莎白︰“莉齊,我的好孩子,請你快些,我們馬上要出發。”

“不吃早餐了嗎?”伊麗莎白也有點吃驚。

班納特太太指着外面的太陽,催促道︰“都快八點了,我們得在正午前趕到!如果你餓了的話,廚房裏有剛烤好的面包,你現在可以去吃兩片。如果你肯加快速度,那麽我願意帶你在城裏吃些好東西——你舅媽推薦的,味道好極了。”

班納特先生手裏的懷表彈開表殼,指針明晃晃的正指向“7”,現在才剛七點。

“親愛的班納特太太,打斷一下,能告訴你可憐的丈夫你們要去做什麽嗎?”他說。

夫人正準備要帶的東西,顧不上照顧丈夫有些崩潰的小情緒,她随意的說︰“沒什麽重要的事,去拜訪一下我的兄弟,愛德華感冒了。”

倫敦奇普塞德街附近的加德納宅院裏,被親姐姐嘴動感冒的加德納舅舅打了個大噴嚏,加德納太太擔心的問︰“親愛的,你受涼了,不舒服嗎?”

加德納舅舅用手帕擦擦鼻子,搖搖頭有點莫名其妙︰“只是突然鼻子癢起來,沒事兒。”可緊接着他又打了兩個噴嚏,加德納太太擔心極了,舅舅也有些不确定,“也許我真的受涼了?”

加德納太太難得強硬,決定今天他們都不去店鋪裏了,幾個雇員歷練了大半年,總不至于一天都支應不好。

與此同時,距離二十多英裏的朗博恩,班納特先生不可置信的正重複︰“愛德華感冒了?”

“沒錯,親愛的班納特先生。愛德華他感冒了!當然,并不嚴重,可我也該去探望一下對嗎?”

“你什麽時候收到的信,我從沒見到送信的跑腿。”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愛德華感冒了,我要去看看他。莉齊熟悉城裏,所以我帶上她。就這樣,好先生,請你別再問了,你知道我現在很忙。”

朗博恩大宅裏,做丈夫的難得被妻子嫌棄,他咂咂嘴,想說什麽,可跟前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一向喜歡清靜的班納特先生突然覺得有點凄涼心酸。

……

肯辛頓區是着名的貴人區,因為受王室鐘愛的肯辛頓宮就在此處,是以大家說起來,都稱為“皇家肯辛頓”。

這裏有大片的綠地,與泰晤士河附近富人區的熱鬧繁華相比,顯得更靜谧悠閑一些。肯辛頓區是使館區,于是伊麗莎白能看到許多外國人,現在黑發黑眼黃皮膚的故國人也變成外國人了。

藥鋪隐藏在肯辛頓的一條小商鋪街上,這附近顯然是故國人們在倫敦的聚居地,伊麗莎白還看到了身穿寬袖褙子馬面裙、環佩叮咚的麗服仕女,她們身後跟着兩三個随從,閑庭信步的走在倫敦街頭——這樣光怪陸離的情景簡直讓伊麗莎白目眩,像是看了一場混亂穿越的電影。

可所有見到的明國人的那種從容不迫、自信閑适的步态身姿叫伊麗莎白眼眶一熱,她一生可能都沒有機會再回到的故國,在這個世界裏,當之無愧的強大。這可真好。

“……血虛體弱,易感風寒濕邪。舌淡紅,少苔,脈細無力。治宜養血益氣,溫經通絡……”藥鋪裏的老大夫是伊麗莎白心裏典型的白胡子、掉書袋的中醫先生形象。

老大夫捋着胡子自己說了一陣,伊麗莎白正聽得有趣,她輕輕點頭,這和她診斷的相近。

“嘿,你這小閨女,聽得懂麽就點頭。”老大夫哈哈一笑,指着伊麗莎白就道。

班納特夫人聽這個穿着絲綢衣裳醫生叽裏咕嚕的說了一通,跟聽天書一般,忍不住問︰“他們都說絲國話,沒有人會說英語嗎?這可怎麽辦?”

伊麗莎白剛想回答老大夫的調侃,就聽這位有些年紀的郎中張嘴就是一口流利的學院腔︰“……總的來說,就是之前生産過于頻繁,産後又失于調養,血虛氣滞。毛病不大,好生吃幾劑藥就行,不過還得夫人開暢情志才利其效果。我給你們開一副方子,按方子抓藥早晚吃上半月;半月後再來,換另一個調理的養方,這養方藥效溫和、近乎食療,可以長期吃,對婦人很有好處。”

班納特夫人半懂不懂,她連忙說出自己的請求。診室裏只有她們自己,這位絲國人還是個年老的醫生,班納特夫人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

老大夫顯然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了,他張口就要解釋︰“我們只能醫治婦人不育的毛病,至于生男生女,那是送子觀音的事,你們找錯人了。”

班納特太太就着急起來,以為是這位醫生不肯輕易施展秘方,她拿出錢袋,就想央求他。

伊麗莎白忙攔住,用熟悉的語言說︰“大夫,麻煩您開方子,我媽媽需要調養治病。”

“哦喲,你這個洋人小丫頭居然會說官話?了不得,了不得!”老大夫高興起來,“這可少見,你們外國人總嫌我們的話難學,學會了也怪腔怪調的。你倒說的地道,還有點南都應天的口音。”

“既然會說,那會寫嗎?”

伊麗莎白笑道︰“會一點。”

老大夫起了興頭,把他那張狂草的藥方拿開,将毛筆遞給她,“寫來給我看看。”

伊麗莎白一來想念故國,很願意親近這些同胞;二來也有心交好,她方才看過這藥鋪裏有很多她需要的東西。便想了想,将上輩子尹家常用的一個保養方默出來,這是個滋陰補血食療驗方,據說經宮廷禦醫顧松園改進。

伊麗莎白多年不動毛筆,一手小楷俨然無風無骨,連規整也算不上了。可就這筆字,倒叫老大夫驚奇不已,他叫門外候着小徒弟︰“看看,看看,這個洋人姑娘既會說大明官話,又寫得出我們的字!唉喲喲,我在英格蘭好幾年啦,這是能說會寫的外國人裏頭年紀最小的一個,還是個姑娘!”

伊麗莎白就想起“西洋景”這詞,她覺得自己真是給“娘家人”奉獻了一回西洋景。

老大夫嘆了一回,才細看這方子,一看所驚不小︰初初還覺平常,只為外國人寫出中藥方驚奇,可越琢磨越覺得這方子妙。

“妙,妙哇!”老大夫搖頭晃腦,捋着胡子的手一頓,口裏已變了稱呼︰“小友,你這方子從何處得來的呀?實不相瞞,老夫在學中也學過此類驗方,且因老夫更擅醫治婦人之疾,自家也收集了不少好方子,能看得出這方子是經人改動過——這一改,就叫适用這方子的人廣泛多了。改方之人必是為大工,甚至是大醫也說不準!”

伊麗莎白自稱因跟人學了明國文字後就愛看明書,經常在書店或者奇貨鋪子翻找,不知道哪兒看來的,只是記住了。又笑說︰“我不懂這什麽意思,只是您開藥方的時候說得‘天冬、枸杞’,才叫我想起來。”她寫的這方子上正有這兩位藥。

老大夫搖搖頭,笑道︰“這定是哪位達者撰寫的藥方心得,不甚遺落,叫你們的商人當成稀奇東西給買來了。來我們大明的外國人,看什麽都稀罕,看什麽都想要,早些年還鬧出把人家燻廁的香茅當名貴香料的事呢。”

“不過說來,你這得方子的緣法跟話本上寫的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或許會有加更,如果有,就在下午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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