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伊麗莎白真壞呀

第66章 伊麗莎白真壞呀

從伊麗莎白發現莉迪亞不在家裏到事情處理完,加起來也不過兩個小時,可在所有知情人的感覺中,這時間太漫長了。

莉迪亞回到離開沒多久的家裏,卻像是在外挨餓受凍了一整年的雛鳥終于有了庇護,突然捂着臉無聲的哭起來,眼淚從手指之間留下來,這比她從前任何一次哭泣都要深刻、沉重。任性妄為的雛鳥心頭那塊毫無陰霾的天空被塗抹上一筆陰影,這份成長格外痛苦驚恐。

瑪麗亞?盧卡斯蜷縮在小客廳裏,神情已經勉強平靜下來,伊麗莎白蹲下身輕聲說︰“他沒死,莉迪亞的力氣不大,只把他砸暈了,我們趕去的時候這惡棍已經醒過來。班納特先生狠狠的警告了他,但事關…名譽,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上告治安官,讓他得到懲罰——新門監獄、流放和絞刑,不管哪一個,他的下場都不會好。”

瑪麗亞忽然激動起來,她抓住伊麗莎白的手,央求道︰“不,千萬不能這樣,這會毀了我!”

“我看見流了很多血……不,不!不能告訴治安官,不能讓別人知道!”

伊麗莎白慢慢的直起腰︰“瑪麗亞,那麽怎麽辦?班納特先生的警告不會使一個惡棍永遠閉嘴,萬一以後……?”

“幫幫我,幫幫我!莉齊!”瑪麗亞哭道。

伊麗莎白微微一頓,她輕聲道︰“我們也很想幫你,可怎樣幫呢?幸虧莉迪亞的力氣不大,要不然她殺了人,班納特先生已經打算替她去頂罪了。”

瑪麗亞仍在乞求她們幫她,卻對伊麗莎白說班納特先生打算替莉迪亞頂殺人罪沒有反應——伊麗莎白多期望她回答一句“莉迪亞是為了救我,我願意作證”,哪怕只是句無用的口頭的話。

但沒有。

瑪麗亞?盧卡斯可能還對克勞德活着抱有懷疑,她希望伊麗莎白是在偏她,希望莉迪亞那一下殺死了他。

伊麗莎白完全站起來,她淡淡的說︰“莉迪亞原本有可能殺死他,但是不知為什麽在石頭砸向克勞德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石頭砸到了克勞德的額頭。農場的工人都知道,若是臉朝下摔下去,就算是頭破血流也不要緊;若是仰着摔到,一塊小石頭就能要了人的命——克勞德就是這樣,他甚至蘇醒的很快。”

瑪麗亞忽然瞪大眼楮︰那時她太疼了,那個惡棍壓着她,還一直打她,她從他身後看到莉迪亞,實在太高興,忍不住大叫着莉迪亞來救她,然後克勞德聽到了,他馬上轉過頭去……瑪麗亞用拳頭狠狠地打了自己的頭好幾下,抱住腦袋痛哭起來。

“莉齊,這?”簡忙拉住她的手,擡頭看向妹妹,想請她別再刺激這個可憐的姑娘,卻被伊麗莎白毫無神采的眼楮吓了一跳︰“莉齊,莉齊!”

伊麗莎白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她沒機會問,也暫時不敢問。她只是根據克勞德額頭上的傷口猜測的最可能的場景,可沒想到實情總能叫人更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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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有哪兒不明白的呢?瑪麗亞?盧卡斯忽然這麽懊惱痛苦,那說明很可能不是莉迪亞驚動了克勞德,而是瑪麗亞看到了他身後的莉迪亞,然後毫不猶豫的說破了大着膽子來救她的小姑娘。

是沒經思考的求救反應,還是潛意識裏希望能多一個人引開克勞德的注意?伊麗莎白幾乎不敢往下想,但她又總想起莉迪亞說瑪麗亞拉着她躲起來。

瑪麗亞遭遇了這樣的慘事,她太可憐了,人們至少應該同情憐憫她。伊麗莎白覺得自己太多疑,把人想的太壞了,她身心疲憊,抿緊嘴唇道︰“班納特先生花了一大筆錢才堵住那個惡棍的嘴,能幫你的我們都幫了。瑪麗亞,這件事瞞不過威廉爵士和爵士夫人,班納特先生剛才已經親自去請兩位了。”

說完,她從衣兜裏拿出一條項鏈和一只耳墜︰“我們替你贖回了這個。”

瑪麗亞摸摸空蕩蕩的脖子和耳朵,吓得渾身打顫︰“還。還有一只耳環,莉齊,還有一只耳環!”

伊麗莎白搖搖頭︰“那個惡棍,他榨幹了班納特先生特意帶着的所有錢,只有這些,瑪麗亞。”

莉迪亞獨自坐在一個小角落裏默默流淚,她似乎對伊麗莎白滿嘴的謊言無動于衷,這時候卻突然抹幹眼淚,尖叫道︰“一對耳環,要麽你就丢了這只,要麽你就請爵士先生替你贖回來!瑪麗亞,那個惡棍說只拿了你這些東西!”

……

馬車上盧卡斯太太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暈倒一樣,而威廉爵士離得遠遠的,他騎馬先走了。

莉迪亞哭累了,她的小臉蒼白,現在更加後怕,總是驚惶不安。簡把她帶回自己的卧室裏照看,希望她能睡一覺。瑪麗很懂事,她一步也沒下樓,不僅沒引睡醒了的班納特太太懷疑,更把吉蒂管的死死地。她們陪班納特太太在起居室裏,瑪麗翻出來很多有趣的新聞和故事叫吉蒂讀給班納特太太聽,吉蒂在朗讀上很有天賦,她會粗着嗓子或者掐着聲音弄出許多稀奇古怪的花樣,逗得班納特太太哈哈大笑。

“好孩子,你已經做到最好。接下來的交給爸爸好嗎?”班納特先生慈愛的說,他忍不住安慰她︰“別想得太壞了。遭遇壞事的時候,誰都會想要先保護自己。這是本能,莉齊,就連上帝都無可奈何。上一個無私忘我的人是降臨人間的聖子,可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即便他是為了所有人的罪。”

“瑪麗亞和你,想得都不周全。即便莉迪亞真的殺死了克勞德,瑪麗亞也不會得救。她忘了威廉爵士,威廉爵士不會相信班納特家會保守秘密,他必然要親自插手處理這件醜聞。”班納特先生沉默了半天︰“我得感謝我得小莉迪亞,沒為我惹出太大的麻煩來!”

“爸爸你的意思是?”伊麗莎白艱難的說︰“……如果莉迪亞真的殺死了克勞德,盧卡斯爵士不僅不會與班納特家一同保守秘密,反而會主動揭發出來?”

“盧卡斯爵士是個正直的人,他最了不起的是觐見過國王的名聲。等着看吧,莉齊,盧卡斯家的事情還沒完。”班納特先生諷刺道。

“好啦!上樓休息去吧!可憐一下老班納特,他還有很多事務要做,不能再陪莉齊小姐聊天啦!”做父親的不肯深說,指着寫字桌角上的那些硬幣和發烏的銀酒壺忽然發起火來︰“把這些帶出去給貝克,随便他花掉還是扔了,我的桌子可不是給他用來放這些東西的!”

伊麗莎白捏捏額頭,感覺頭疼的厲害,她順從的從書房裏出去,關門時聽到班納特先生說︰“好孩子,相信爸爸,很快就會有結果。”

“馬上!”

伊麗莎白拉鈴叫來薩拉,将那包東西給她︰“交給貝克先生。順便,請他十分鐘來一下樓梯,我昨天寫了一封簡信需要他幫忙捎帶。”

吩咐完,小姐便上樓去,迅速找出紙筆,潦草的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然後匆匆塞進一個當初薛大夫送來明國信封中,連口都沒有黏上,提着裙擺下樓來。

貝克已經在樓梯下等着。伊麗莎白把信遞給他,貝克先生彎下腰︰“還是肯辛頓的絲國醫院對嗎,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笑道︰“沒錯。但那不是醫院,是個藥鋪。”

貝克聳聳肩,在小姐轉身的時候随即又說︰“或許得耽誤一兩天,伊麗莎白小姐。您知道,老爺最近沒有吩咐我去城裏。”

伊麗莎白搖了一下右手,“沒關系,不是什麽急事。”

貝克先生現在對伊麗莎白就像對班納特先生一樣尊敬,他絲毫不敢輕心,目送小姐輕盈的上樓後,馬上就拿着信敲響書房的橡木門。

“伊麗莎白小姐讓我給肯辛頓送信。”

班納特先生接過信來,裏面滿是那些絲國的四方的字,他一個也不認識。猶豫了一下,先生道︰“你去辦事的時候順便替她送去吧。這一封和從前的沒什麽兩樣,我想跟克勞德沒關系。”

貝克先生仍舊有些心驚膽戰,他實在是被先前伊麗莎白小姐的表現吓着了,她就像那種、那種冷靜的瘋子——就算是男人,也不會拎起燧發槍就給一子彈。貝克毫不懷疑,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莉迪亞小姐,等老爺和他見到克勞德的時候,那個惡棍已經是具冷冰冰的屍體了,他必然死于伊麗莎白小姐手裏的那把舊槍。

樓上,伊麗莎白用浸過油脂的鹿皮片包裹着子彈,動作輕巧細致的給這把舊槍上彈丸,她用絲綢輕輕的清理保養它。

貝克先生實在想的太多了,伊麗莎白骨子裏仍舊是那個長在紅旗下沒見過大亂子的種花人,無論如何,她都下不去手殺人。但這不代表她能忍耐着指望惡人受上帝懲罰。伊麗莎白相信一個親戚稀少,卻能護庇的住農場和莊園的紳士,必然有他的手段,可是她仍希望自己出‘一份力’。

伊麗莎白胸口的那團憤懑痛苦的火焰熊熊燃燒,必須得找一個出口才不至于灼傷主人︰屬于克勞德先生的惡果,得讓他新鮮熱騰的吃下去才行。

沒有哪兒的貨物能比海船上更華貴美麗,也沒有哪裏的空間比船底艙房更黑暗絕望。

這句話是安東尼先生說的,那時他邊看報紙,邊輕描淡寫的告訴伊麗莎白︰“生意好了總會招來些小麻煩,或者,年輕漂亮的小姐也偶爾會有點煩惱。不過別擔心,我的船很樂意為您服務。”

他手裏的那張泰晤士報上登出一大批被法庭判處流放的罪人名單,老亞特伍德和他的兒子們就在其中。

伊麗莎白在城裏的生意倒是很順利,有好幾方勢力都在看顧。僅有的兩次,竟然都是朗博恩的事情。

從三點開始,整個朗博恩再也在沒看到貝克先生的人影。

一直到結束了晚飯後悠閑的喝茶時光,大家都像往常一樣。只有班納特太太有些擔心她的小寶貝︰“可憐的莉迪亞,她最不能忍受這樣熱的天氣,每年夏天都要生病!”

班納特先生安撫下太太,叫她不要打擾孩子休息,随即又說︰“農場裏有些事,我得去書房多待會。親愛的班納特太太,希望我上樓的時候不要打擾了你。”

班納特太太臉一紅,很不好意思在孩子們面前說這個——兩個老夫妻,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又睡到一間房間裏去了。要知道,按照英格蘭普遍的觀念,夫妻同房僅僅為了生育下一代,體面的紳士們都該與妻子分房睡。

女兒們都識趣的裝作沒聽見父母的話,她們簇擁着太太,很快到她的小起居室裏去。

書房的燭火一直亮到很晚。直至深夜,隐約的馬蹄聲停在屋子附近,然後一個披着鬥篷的人夾帶着夜裏的涼氣悄悄的進了班納特先生的書房。

伊麗莎白光着腳,從樓梯上悄悄下來。

“……我們先找了他,沒多久盧卡斯爵士也找到了他的家,給了他一些錢……克勞德高興極了,他跑到城裏的酒館去喝酒,吹噓說馬上就要當貴族的女婿……我們守到很晚,正想動手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十幾個壯漢……他們打斷了克勞德的腿,把他從巷子裏拖到街上,說克勞德賭輸了一大筆錢,還偷了賭場客人的懷表……他們要把克勞德請去還債……可班納特老爺,這些人,不太像賭場的人,有點像海盜!我在碼頭做過事,他們身上的腥味和血味,我聞過一次就記住了……”

伊麗莎白沒有繼續聽,她像個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上樓,平靜的在床上躺下來。

那封信上只有短短兩句話︰跟着送信的人,找強.奸犯克勞德。

‘我真壞呀,’伊麗莎白心想,‘可惜我懷的還不夠徹底。’

不過安東尼先生這樣得力,那麽她可以考慮為呂先生開一家明式餐廳了。呂師傅只做點心廚師實在太大材小用,而且安東尼先生會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月光透過玻璃窗在四柱床前播灑上一層銀沙,伊麗莎白看着那片月色慢慢睡着了。就在幾十英裏的一座氣派建築的露臺上,再次失眠的達西先生擡頭看着那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收到莉齊小姐的信了,而明天他和喬治安娜必須啓程返回德比郡,主持那件巨額的投資事務。

德比郡距離倫敦這樣遠,信件總會因為各種難以置信的理由耽誤甚至丢失,達西先生幾乎馬上就擔心起冷漠的小姐會徹底忘掉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驚不驚喜,二更!

魚本來想留在明天,可覺着還是給克勞德送上最熱乎的‘好果子’吧。

船艙最底層一般裝的是用作食物的少量牲畜以及一些雜物,環境惡劣而肮髒,終年見不到陽光。被圈在這裏的人要做很重的勞役,不允許到上層和甲板上去呼吸新鮮空氣,多是搶劫反被逮住的海盜、背叛者等。

可以參考歷史上販賣黑奴的船艙︰“我們被塞進船艙,赤身**。男性鏈在一起,女性縮在角落。船艙太矮,我們無法站立,只能頭頂船板蹲着,或者坐着,晝夜并無區別。地方局促,我們難以入睡,痛苦和焦躁使我們陷入絕望。”——這段話來自于歷史上一個黑奴穆罕默德?巴卡卡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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