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場,後面幾章暫時先不會看到他啦! (9)

大駭地站在原地忘了動手,只嘴裏亂叫:‘他在哪兒!他在哪兒!’我瞪大眼睛望向對面,并不見殿下身影,只看到千萬金色劍光四處飛閃,其勢如虹如電,耳畔滿是鬼兵的慘叫。

還沒到一分鐘,殿下輕松地閃了出來,重新站在我們前面,吐氣平穩。他抖了抖戰袍,淡淡向鬼軍主帥道:‘請将軍清點,倒地一萬名,全屬一劍鎖喉。戰争結束後,請清理你們的垃圾,如果你們還有人剩的話。’

那個主帥的臉上一下子血色全無。殿下說的一劍鎖喉,意思是方才只是用了劍術對付他們,還沒用到神功。這下輪到鬼兵們四處張望,看有沒有出口可逃。”

衆天兵個個目瞪口呆,一動不動,維持着剛開始聽的姿勢。有的拿起酒壺正要倒酒,有的端起碗剛想放到嘴邊。

講述的天兵十分滿意大家認真的聆聽狀态,緊接着說道:“後來鬼軍主帥意識到不可再讓殿下搶占先機,馬上下令身後的兩萬鬼兵進攻。天地瞬間滿是鬼怪嚎叫,群魔亂舞。殿下左手往後一揮,使出一巨大的金鐘罩護住倒地的天兵,右手把劍往前一甩,我的老娘啊!那劍便在他的法力驅動下自己殺了起來,速度一點不亞于先前。

殿下左右空掌向着沖來的鬼兵連續出擊,掌風如電,陣陣法力更是撼天動地,四周山壑不斷有巨大碎石滾下,落到金鐘罩上又被彈開,把不少鬼怪砸得倒地不起。少數站着的其他天兵也在一鼓作氣地拼命厮殺,這樣一來,鬼軍竟無法靠近那個巨大的金鐘罩。”

“又酣戰數時,鬼軍兵力大約已不夠一萬,只聽殿下大喝一聲:‘後退!’戰鬥中的天兵便盡數退到了金鐘罩旁。接下來你猜怎的?殿下飛到空中,一運神力,雙手同時劈出,一座筆直的山峰啊,峰頂以下三分之一便被削了下來,我他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使力把三分之一座山重重砸在鬼軍身上,伸手送出一道白色閃電,那截山峰便砰地一聲巨響炸裂成萬千碎石碎土,地上一片狼藉,慘叫連連。

還能動的鬼兵只剩幾十,大呼小叫地從最矮,也就是被劈的那座山頭逃了出去。天界又一次大勝!說實話,這是老子打過最輕松的一場戰争,連刀劍都不用碰,就只是躺在地上。嘿嘿,嘿嘿!”

衆人花了好長時間才緩過神來,均七嘴八舌贊嘆起來:“有這樣的主帥真是太長臉了!不愧是天帝唯一的嫡子啊!”

“不知三殿下此次涅槃後,恢複得怎樣了?若他也加入這次戰争,與神尊大人雙璧合一,定會勢如破竹,戰無不勝!”

“殿下三千年前就這樣厲害,那涅槃恢複後豈不更是殺魔像踩死螞蟻?”

一陣嘆慨後,天兵們又相互碰碗,大口大口喝起酒來。

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才竟一直維持着彎腰貼牆的姿勢,手臂和脖子早已酸麻。趁他們咕咚咕咚灌酒時不注意,我腳下生風快速退到了遠處。

不聽不知道,一聽吓一跳。原來旭羽竟這麽厲害。我還道這種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平日裏只會把酒賞花,附庸風雅呢。

看來,今後再到天宮,我還是少對他發脾氣為妙。

月涼如水。

我慢慢走進一棵樹的陰影中,仔細地藏好自己的影子,就像已經藏好了自己的心。

擡頭望向枝葉交錯間的漆黑夜空,就像望着十萬八千裏外那高高在上的九天宮闕。

旭羽,如果我不是任何人的徒弟,如果我沒有任何可以給你做靠山的背景,那麽當時衆神仰拜,金光閃耀的慶生盛宴上,你還會不會第一眼便看到我?

如果我只是我,那麽當我笑着站在你面前,或舞起那曲桃之夭夭,你有沒有可能心無他念,不權利害,只單純地對我萌生些許喜歡?

一滴夜露自葉尖滑下,冰冰涼涼地滴在我臉上。

我笑,幻想,又幻想!

如果幻想有用,為什麽爹爹從未出現,人間的生活那樣困迫,為什麽阿娘從不來找我,恐怖的戰争總不結束?

呵呵一笑,我諷刺地想,他用在我身上的手段竟如此有用。還好我及早離開了他,不然後果連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話要說:

☆、為誰深夜擁被衾

我從樹下走出,看了看四周,繞着樹轉了一圈。

思索了一會,我又轉了第二圈,第三圈……

心裏仍是茫然,我是從哪一條路走來?

真該死,魔界的建築群像迷宮一樣散亂無章,讓人走過便忘。難道今晚本神仙只能露宿樹杈嗎!

咔咔,咔咔,咔咔,夜晚又充滿了那格外清晰的足音。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座花木繁蔭的漆黑花園裏,我軟倒在一顆粗壯的樹幹下,放棄了尋找。

牙齒咯咯作響。小紅,你在哪兒?我,我好冷。

魔界的晝夜溫差竟這樣大,我使勁搓着雙手,不停地呵氣,還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

許久前在雪地裏落下了寒疾的病根,師父用了許多方法,總不見好。我甚至比一個凡人要害怕寒冷。

又一陣陰涼的夜風吹過,我一個激靈跳了起來。走到最近的一處矮殿,推門而入。

罷了,被別人發現,總比在外冷死的好。

殿內黑燈瞎火,原來并沒有人。

我已沒有力氣用靈力點燃蠟燭,只一步一軟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床走去,卻覺這個矮殿比普通的要大很多。

我摸到了床沿,一股腦倒下去,滾進被子裏不住地哆嗦。

這張床也十分大,床褥與被子皆出人意料地暖和舒服。看來住在此處的神至少是個天将。

完全顧不了這個天将回來後發現一個陌生女子躺在自己床上裏會是什麽反應,我挪到床的最裏面,把臉埋進軟綿綿的被子裏,再也不想出去。

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殿門被人推開。

那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不知為什麽竟和我一樣沒點蠟燭,徑直地朝床走來。

只見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離床越來越近,我的心一下繃緊,忘了應該如何動作。

當那人輕輕掀開被子躺進來時,我意識到逃跑已經遲了,索性斂了氣息,一動不動地裝作不存在。

奇怪的是,那人似乎不是來睡覺的。他把臉貼在枕頭上,雙手擁着被子,良久不合眼。

他不合眼,我更不敢合眼,原來的瞌睡被盡數趕走。

過了十幾分鐘,他慢慢直起身子,擺好枕頭,撫平床褥,兩手執着被子邊緣一甩,想讓被子平整地鋪在床上。

然而本小姐年方三千,身子已是凹凸有致,怎容被子鋪平。

他又把被子甩了一次,冷風第二次灌進來,我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看着被子還是沒鋪平,他忍不住探身前來,用手對着凸起就要往下拍。

我一下從床上彈起,想趁他大驚失色時奪門逃走,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一聲女子驚呼,訝異間放慢了腳步,被那人用比我高強的靈力使勁拽了回來。

想不到,竟真是個女子。

她一手狠狠掐着我的手腕,一手對着桌案一揮,案上的兩個燭臺瞬間火焰雀躍,殿內一片亮堂。

我看了眼四周,無甚特別,殿內擺着一套銀光閃閃,英武異常的盔甲,盔甲上系着一襲黑色戰袍,乍一看有些眼熟。

再看眼前的女子,鳳眼飛揚,朱砂似火,是世間難得的殊麗。

我大驚之下拜倒在地:“小神給公主請安。”

她一看是我,怒不可遏。

“原來你在這裏!害得本公主在小紅帶去的地方等了那麽多個時辰!”她并沒有讓我起來。

我低頭恭順道:“原來公主在等我?小神實在不知,望公主恕罪。”

馨羽身着一條紫底白花绫綢裙,款式萬萬不及在天宮時華貴,看來她到魔界是真的為了與他風霜與共。

馨羽懶洋洋地走幾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咬着嘴唇在地上轉換跪拜的方向。

良久無聲,我幾乎要以為她睡着了。

等到膝蓋十分酸麻,頭上輕輕的聲音才響起:“你這野丫頭跑哪兒去了?以為有夜穹在,這裏就是你家的後花園,愛走哪便走哪?果然是沒有出身的人,缺乏禮數,甚沒教養。”

每一個字都極盡輕蔑,好像我不過是她腳下的一顆塵埃。

本來是的,本來是的。

可師父在我手腕上寫下了“夜”字。至少目前,我是蓬丘最尊貴的女子。所以我不能随便受人欺負,侮辱這個他賜的身份。

于是我毫不含糊道:“公主見笑,小神家的後花園在蓬丘的九天真王宮,哪能在魔界呢。王宮上下,小神的确是愛走哪便走哪,目前為止還沒有不能進的地方。不妨讓公主知道,小神平時最常去的便是師父的桂蘭殿,為他插花,泡茶。他批覽蓬丘奏折,我便在旁邊研墨,他在窗旁看書,我便給香爐添香,如果他累了,我便說笑話逗他開心。到了晚上……”

馨羽終于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吼道:“夠了!你,你膽敢說九天真王宮是自己家,還随便出入夜穹的寝殿?誰,誰給你這個資格!你是不是有朝一日還想一躍成為那裏的女主人?”

我毫無波瀾道:“九天真王宮是不是我家,小神怎麽敢自下定論,不過是師父成日在旁溫言提醒,怕我見外,讓我盡管把那兒當做自己的家。”

公主殿下,你繼續讓我跪,我就繼續說讓你刺耳的話。

馨羽的聲音顫抖不止:“他,他真這麽說?”

我剛想回答,她立馬迅速道:“不是的!他那麽說只是因為你是他的徒弟!他一定對每個徒兒都那麽說過,不只是對你!更不是因為你……”

我垂下眼眸,挑起嘴角并不反駁。

果然,她從沉默中認定我在得意地否認她的每一句話。

不必擡頭便可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從小養尊處優,不知挫折為何物,遇到傷心的事時自然不堪一擊。

她用手往後拂着有些散亂的頭發,努力地平靜自己,端回了之前的架子:“說,你想要什麽?要怎樣你才能離他遠點?本公主會盡量滿足你。”

老天!該說她單純還是幼稚?這種事情怎可用物質來衡量?看來除了用手上的榮華收買別人,她果然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仰頭微笑:“小神想要公主的位子,做天帝獨女,享盡一生尊貴榮華。”

在家人和地位的雙重保護下,永遠無需知道世事涼薄,人情冷暖,誰說這樣不好?

馨羽躊躇道:“我也不是不願給你。可此事對我來說難度有些大……”

我突然怒了:“閉嘴!公主的身份豈容你想丢便丟?知不知道你随手可棄的東西,世上多少女子可望不可求?”

我一下站起來走近她,雙手撐在她的椅子上俯身道:“身處這樣的高位,你的所作所為不僅僅是代表你自己!你在享受這個位子帶來的好處時,必須約束自己,做與之相稱的事,盡力維護這個身份的聲望,不讓任何人來懷疑或玷污它!馨羽,你可是天界的公主,給我拿出點皇室的氣度來!”

馨羽聞言渾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毫不示弱地俯看着她。

半晌,她唇邊飄忽地一笑:“雲柒,你果然比我更适合做皇家的人。”

我直起身子冷言道:“公主說笑,雲柒連自己親生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哪有資格做皇家的人。”

她搖頭:“不不,至少你懂得盡力維護身份和榮譽,懂得珍惜,而我不行。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願意放棄自己身外的一切一切,只要能和他在蓬丘萬燈節那天,并肩共放一盞彩燈。”

蓬丘萬燈節,與九天真王當衆釋放同一盞彩燈,是正妃才有的待遇。

我禁不住在腦海裏想象,萬燈齊輝下,師父與馨羽在萬民擁戴的目光中同時放手,讓那盞象征蓬丘來年安泰的彩燈冉冉升起……一個是禦封的王,一個是尊貴的公主,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好像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和諧的事了。

馨羽突然想起一事,又盛氣淩人質問道:“你對他是不是也有那種想法?說!”

我認真回答:“做九天真王妃?沒有。”

“那你為什麽躺在他床上!”馨羽兇巴巴道。

我被她的話吓得面如土色:“公主明鑒,小神何曾碰過師父的床?此話萬萬不可亂說,我與他可是師徒關系,這要傳出去,恐怕會辱沒他一世英名。”

馨羽憤憤地說:“還敢狡辯!難道剛剛你不是從他的床上跳起來?”

我啞口無言,原來這裏是師父的寝房!

唉,我這運氣真是有夠壞的,此地床榻千萬張,我怎麽偏偏爬上了他的!

“公主,我,我實在不知這是師父的床……”忽而心裏電光一閃,想起剛剛馨羽在床上的舉動,親近溫存中透着楚楚可憐,想來是因為師父對她的一腔熱情無甚回應。

也算是苦了她,平日裏所有人對她百依百順,而在乎的人卻不冷不熱,還得趁他不在時悄悄來到他的房裏睹物思人。

馨羽武斷道:“你騙人!一定是那只大笨鳥告訴你的!她還敢說什麽領你來只是為了幫我做雪霞羹……”

我馬上道:“公主,我真的是碰巧走到這裏的,與繡鸾半點關系也沒有。至于雪霞羹,我肯定會繼續做,還會增加一些他平時愛吃的小菜。我答應過繡鸾絕不主動露面,說到做到。所以你給他端去時盡管說是自己做的好了。他猜不到我在這裏,肯定會贊嘆你的手藝!”

馨羽終于淡去怒氣,很是謹慎地緩緩道:“你對他,真的沒有,沒有愛慕之意?”

愛慕?我皺眉沉思。

以前雖聽過這個詞,卻總不能理解它的意思,更別說有所經歷體會了。

此刻,我深深看着馨羽,眼裏只剩她那雙如繁星春水般美麗,被燭火照映得晶亮的鳳目。

良久,我又發現自己真正看着的人其實不是她。

“真的沒有。”我脫口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昆侖神玉

她大大松了口氣,又立馬正色道:“不過,我還是讨厭你的,讨厭你能離他這麽近。”

我笑:“明槍易擋。謝謝你這麽坦誠地讨厭我。”

她向我招招手:“來。”

我走近,馨羽從她的手腕上褪下一支白裏透紅的玉镯,又小心翼翼地套在我手上。

這又是在幹嘛?難道這只玉镯有毒,能殺人于無形?

她看我頗有推卻之意,拽過我的手道:“你小心點!我這寶貝可貴重了!我幫你戴是怕你毛手毛腳把它摔碎了!”

什麽東西貴重到讓馨羽纡尊降貴,親手幫我戴上?

我在燭光下仔細觀摩手腕上的玉镯,白色部分晶瑩細潤,純潔無暇,紅色水紋則嬌豔瑰麗,渾若天成。一接觸我的手腕,既感覺全身有細微的電流通過,玉镯四周瑩結着淡淡神光。

果然是個上好的東西!

“這塊玉質可是昆侖山底的鎮山之寶!吸收昆侖山幾十萬年靈氣才凝結而成,從山裏取出來的世間僅此一塊!”馨羽驕傲道。

我更加惶恐:“公主厚愛,這樣好的東西,小神怎麽消受的起。”

馨羽嘆道:“你以為我想給你?做夢!是送我玉镯的人偏要我給你,哼,為此我還跟他大吵了一架!”

她看了看我眼角的紅色淚痣,幽幽道:“曾經美貌的女人在他眼前掠過一萬個,也不見他擡一下眼。看來你不僅長得狐媚,手段也有夠老辣。竟能哄得他巴巴地讓我親自把玉镯給你送過來!”

我十分不解道:“誰啊?”

馨羽憤憤道:“還有誰,我哥啊!這塊玉裏的紅色,是他的心頭精血,裏面下了一個高深的咒語。不管你身在何地,只要凝神開口叫他,他都能聽得到,你在這邊也能聽見他說話。”

我一下子怔在原地。

馨羽繼續道:“從小到大,哥哥什麽都依着我。我纏他要的東西總是六界最貴重最罕見的,而他永遠那麽神通廣大,什麽都能幫我弄到。我說,今後無論何時何地,希望只要一想到他,便能聽見他的聲音。于是哥哥就幫我弄了這塊玉,請工匠打磨成玉镯,好随時戴在手上。平時不管他多忙,只要我對着玉镯叫他,他都會認真陪我說話,哄我開心。”

看我一副徹底呆住的樣子,她警告道:“喂,你戴的時候可得小心些!本公主只是讓你暫時保管,總有一天會取回。你要是讓它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小命!”

我想将镯子褪下來:“這麽貴重的東西,小神不敢染指。況且小神在魔界也實在沒什麽話要對三殿下說……”

馨羽連忙按住我的手道:“行了!讓你戴着便戴着,裝一副忸怩的樣子要惡心誰!我哥說了,你想什麽時候叫他都可以。如果在魔界遇到什麽委屈,盡管跟他說,他會派人幫你解決。還有,如果遇到了危險,夜穹神尊無法□□時,只要你喊他一聲,他會立馬出現。”

她想了一瞬又馬上加道:“不過我警告你不要亂喊!瞬間從天界來到魔界,這可不是兒戲。他雖然能做到,卻得耗費大量法力。”

看我依舊木木的,馨羽一巴掌拍我頭上:“臭丫頭,你的運氣憑什麽那麽好!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一定嫉妒得把你恨之入骨了。”

窗外天已漸明,我身子僵硬地走出房門。

過了一會兒,又無奈地折回來,“請問公主,那個,小神住的地方在何處來着?”

回到那個開滿木香花的小院,我深深一吸香味,才緩慢回過神來。

用手不斷摸着那個已帶有我體溫的玉镯,心裏有一股異樣的安穩。

真的是我一叫他就能聽見麽?就好像他一直在我身邊。

魔界的清晨依舊陰冷無比,讓人發怵。這裏除了馨羽和小紅,沒一人知道我的存在。不過現在好了,我再也不是形單影只。

鼻子忍不住一酸。他終究是對我好的,是麽?

***

一個早上過去了。

我無事可幹,除了盯着手腕上的玉镯發呆。腦海裏全是那人的一颦一笑,以及那雙我經常裝作不經意看着的鳳目。

連看馨羽也像是在看他。

老是說要抗拒,真到了該抗拒的時刻,還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

過了許久,我還是鼓起勇氣,輕輕地,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旭,羽?”

玉镯突然微微發熱,全部變成了紅色,閃着魅魅紅光。我瞪大眼睛,一顆心緊張得砰砰直跳。

突然,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

“柒柒,是我,我在!”

一顆心落下,我全身輕松地笑起來。他真的能聽到!

“想不到你還有這種寶貝!”我說。

“馨羽給你了吧?你喜歡嗎?柒柒,我再做一個送你好不好?”

“昆侖神玉可是人家的鎮山之寶,你時不時撬走一塊,某天昆侖山轟然倒塌怎麽辦?”我捂着嘴笑,心裏偷偷在歡喜。

“不怕,做一個镯子能用多少玉啊。再說我跟昆侖少尊關系不淺,拿他點寶貝算不了什麽,頂多改日請他喝酒。”旭羽笑道。

“你現在忙不忙?我有沒有吵到你?”我問。

他答得很快:“不忙,一點兒都不忙!柒柒,你在那邊好嗎?”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剛說完不禁有些赧然,人家又沒說擔心。

“嗯,那就好。有什麽事盡管跟我說,我随時可以聽到。”旭羽溫言道。

“知道啦,我會的。如果你不嫌我吵的話。”我低聲道。

他也放低了聲音:“天地可鑒,我永遠都不會嫌你。”

我心裏甜甜的,岔開話道:“戴着這個镯子,我叫你你可以聽見,那你叫我呢,我能不能聽見?”

他答道:“不能。”

我繼續問:“那镯子的法力怎樣消失呢?”

“這個,如果你不想和我說了,就把镯子轉一圈,之後就聽不見我的聲音了。”旭羽道。

“原來是這樣。”

忽然聽他懊惱道:“咦?唉!我特意囑咐過馨羽不要告訴你這個方法,沒想到卻是我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雲柒,你快點給我忘掉剛才聽到的話!”

我挑眉壞笑道:“真的?把镯子轉一圈後聯系切斷?那我試試……”

他跳腳般地在那邊叫個不停:“喂,不可以!我還沒說完!雲柒,不許你亂動……”

我把玉镯在手腕上轉了一圈,玉镯便即刻恢複到了以前紅白相間的模樣。他氣急敗壞的聲音瞬間沒了蹤影,我在木香花架下笑得直不起腰。

***

晚上,我游蕩的目的地自然又是天兵們喝酒聊天的地方。那些該說的事,不該說的事,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自然會全部放在桌子上說。

我咔咔地踏着腳上的木屐,挑了一處燈光較暖的矮殿。殿內的十個天兵圍成一圈席地而坐,每人手裏一個酒碗,正喝得十分歡脫。

他們白天一整天都在辛苦練習打仗布陣,到了晚上,自然要好好放松,相互間聊一聊以增進同袍感情。

我蹲在牆角想了想,搖身一變,成了個和他們穿着一樣的天兵。

哼哼,本神仙好歹跟了師父兩千年,學習易容術時又最是認真,這種變形怎麽難得倒我。就算靈力高強的神尊也難以一眼看破,眼下這種普通天兵就更沒這能力了。

我上前推開殿門,地上坐着的人目光齊齊地望向我。

我站在門口友好一笑:“兄弟們,你們好啊。”

他們有些發愣,我撇了撇嘴角硬是擠進他們的圈子。

“以前,怎麽沒見過你?”一個濃眉大眼的天兵問道。

“哦,我是神尊身邊當差的,不住這一塊。”我答道。

他們仍舊滿臉狐疑,我寬容一笑,驅動靈力用手撫過額頭,額間便出現了神族特有的印記。

“怎麽樣?我不是魔族夜晚混進來的奸細吧?”

坐我身旁的天兵立馬把手搭我肩上:“別介意,兄弟。戰争期間總要格外當心的。”

另一天兵給我傳來了一碗倒滿的酒,閑聊開始了。

“不知神尊大人什麽時候從西邊軍營回來。沒有他在,總覺得心裏怪沒安全感的。”對面一個看起來挺弱小的天兵道。

衆人忍不住滿口附和:“是啊是啊。”顯然是很高興有人先把這感覺說了出來。

我身旁一個眉目硬朗的天兵道:“禦天魔和那個赫赫有名的女魔頭随時可能突襲軍營,若禦天魔擺出他那個聞者喪膽的赤魔生死陣,咱們豈不是要全軍覆滅。”

“赤魔生死陣”五字一出,周圍立刻安靜了下來,一陣令人起栗的恐怖氣氛正悠緩地在空氣間游徊。

我開口問道:“禦天魔詭無崖?他的赤魔生死陣很厲害?”

又一天兵道:“你竟然連赤魔生死陣都沒聽過!聽說詭無崖為了煉就這個魔陣,曾吸幹人間上百個壯漢的血充沛邪靈。此魔陣是調動地底邪惡至極的魔火,這種火無法用水或任何東西澆滅,凡人一靠近便只剩一焦煙,只有魔才可留下灰骨。神尊大人雖厲害,可自古魔陣克神仙,破陣之事只能指望泠月殿下。聽說詭無崖這個陣,不會一下将人活活燒死,而是有順序地,從皮到肉,再到骨頭,最後才是神元。非要你感受渾身每一寸一點一點變成灰的痛苦。”

我聽得想吐,“這麽邪惡?”

那個眉目硬朗的天兵又道:“是啊,當初詭無崖開始煉這個魔陣的時候,曾把自己渾身皮肉燒毀數次。搞得現在時不時得到凡間殺個人,把他的皮剝下來給自己當面具。”

我一拍地面:“豈有此理!”

隔了幾個人,一個胖胖的天兵道:“咱們怕的是,他會趁神尊大人不在時用赤魔生死陣來軍營偷襲。此陣的魔火可籠罩幾千平方公裏,若是沒人破陣,咱們這一片可就都要成灰了。”

那個偏弱小的天兵又道:“唉,可破陣很難啊。一旦此陣結成,連詭無崖自己都不敢到自己的陣裏去。”

另一人擔憂道:“雖說自古邪不勝正,可邪功是建立在萬千生命的骨血上煉成的,其實比正派法力更具殺傷力。正派法力雖博大精深,其根本卻不是用來傷人,與邪功比起來,未免太過柔和。可我們又有什麽辦法,難道為了對抗他們還練起邪功不成。”

其他人聞言,莫不垂首嘆氣,端起地上的碗咕咚咕咚灌了一通,強壓心裏的無奈。

我沉默半晌,清了清嗓音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各位的勇猛堅韌,終會載入神史,流芳百世。既是如此,何不打起精神奮力一拼,至少為了自己史冊上的名字看起來更加問心無愧。”

一個天兵放下碗說道:“死在赤魔生死陣裏,還算壯烈。但如果落入了女魔頭卿千戀手中……那個死妖婆,喜歡把手裏的食物玩膩了再吃。”

那個胖胖的天兵接着道:“就像貓抓住一只老鼠,不是馬上咬斷它的咽喉,而是慢慢地把它全身的皮先舔掉,再小口小口吃肉,內髒也從最不要緊的吃起。總而言之,先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爹喊娘一番,再讓你痛苦地死去。這種情形,通常沒什麽壯烈可言。”

我驚呆了:“這女人竟這麽變态。”

“妖婆的戀滟宮死人無數,她能毫不受限地神出鬼沒,趁大家一不小心又擄走一個。在座的兄弟中,指不定啊,其中一個就是她扮的!”

我渾身一個寒戰跳了起來,繼而跺腳氣道:“讨厭讨厭,幹嘛吓人家!”

說完忽然發覺這句話很娘娘腔,遂趕緊回位置坐好。

“戀滟宮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噩夢中的噩夢啊!”

大家也開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一人趕緊補充道:“聽到她的名字不抖便是腦袋不正常。”

我心裏劇顫,不自覺地握緊袖子下的玉镯。

又聽另一天兵道:“她跟詭無崖可真是般配,魔界關于他們的謠言也是滿天飛。這兩條毒蠍子,若生出個孩子來還不知會怎樣禍亂世間。”

我想說點話讓驅走恐怖的氣氛,便眨眼道:“唉喲,咱們這些善良的兄弟都還沒孩子,哪裏輪得到她那點資格去生。”

在座的天兵皆是臉上一紅,又朗朗道:“就算是要生,也該找個好點的女人。”

我興趣勃勃,探頭問道:“哦?比如?”

一個不太忸怩的天兵道:“看來兄弟你真是游離于紅塵世外。咱們天庭的一幹弟兄,夢中情人豈有第二個的。”

我更好奇了,挑眉道:“真的?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夢中情人

他們愁腸百轉地嘆了口氣,又不約而同地端起碗喝了好幾口酒,像是要借酒把相思之情全部壓回肚子裏。

我擠擠眼睛道:“兄弟間還有什麽秘密,不就女人嗎,大大方方說出來!”

我突然想起,找他們喝酒的目的原就是為了聽八卦。

良久終于有一人嘆道:“那是一個我們永遠只能遙遙守望的女人。”

另一人接道:“那麽神聖,那麽高潔,好像多看幾眼都是玷污。”

“而且待人又好。不管待誰都很好。”

我下了個結論:“這個女神很完美。”

身旁眉目硬朗的天兵有些微醺,他目光望向窗外,眼睛被燭火映得特別亮,“第一次看見她,是在天後的瑤池盛會。我有幸被選去做鎮守宴會的天兵之一,還記得那天紫氣環繞,瑤池仙荷開得很美,然後,然後她出現了。許多仙女簇擁着,她梳着高高的發髻,嘴邊帶着笑意,她的笑好像那融化萬裏寒冰的春風。不只是寒冰,任何人,任何東西只要見了她的微笑都會被融化的。”

我搶着道:“我知道你們說誰了!衆人簇擁,笑若春風,你們說的是馨羽公主!”

那個胖胖的天兵道:“馨羽公主?她生氣時沒随便拿我們出氣便謝天謝地了,我們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但她不同,她對每個人都很友好和善,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那個較弱小的天兵腼腆道:“那次公主命我牽一頭極其兇猛的神獸到她的宮殿裏賞玩,半路上遇見了她。她看那頭神獸很不溫馴,便特意走過來輕聲叮囑我:‘小心些。’從那時起,我的夢裏便常會出現那個綠色的身影。”

我恍然大悟。天庭美好成這樣的女子,除了秋尋還有誰。

我從九重天離開的時候,并未來得及和她告別。她一定很為我擔心。

我不知不覺從懷裏摸出她送那枚白玉梅花簪,這是我唯一從天界帶來的東西。

天兵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手裏的玉簪上。

有人驚嘆:“這,這是秋尋最常戴的那支白玉梅花簪!怎麽會在你小子手上!”

我極珍惜地撫摸着玉簪:“你也認得這簪子?”

我身邊的一個天兵道:“當然!她墨發上插着這支花簪,便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穿金戴銀的神女更有氣質。”

我用袖子仔細地擦拭着簪子,“這是她親手送給我的,我一直帶在身邊呢。”

大家一下子把我團團圍住,羨慕道:“她親手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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