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意外

聽到冷羿的話,楚逸心裏咯噔了一下。可惜來人并非他想的那樣。

陸鍺禦劍和肖宇平行,手裏拿了一個薄薄的小信封,裏面是一張江景門的門內路線圖。

“我說臨走的時候怎麽也不出來送送我。”楚逸笑了笑,這路線圖陸月華大半年前就開始繪制,如今總算是成形了,“替我謝謝你姐姐。”

陸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姐姐讓你自求多福。”

楚逸有些意外,他知道陸月華關心他,但她好像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其實,如果當時陸鍺臉上的神情能更豐富些,楚逸或許就能從那“自求多福”四個字裏聽到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小公子是何人?”周軒看着遠遠飛走的陸鍺,那行速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大能都要快,再看他送來的路線圖,不得不說,身為原江景門弟子的他都不知道門內有這麽多的機關。

天行閣……果然是個人才輩出的地方。

“我也不知他是何人,閣主救回來的,話也不多,本領倒是很強。”楚逸笑了笑,他看着手裏的路線圖,及時轉移話題,“看這樣子,得留個人在外面接應才行。”

冷羿本能地豎起耳朵,肖宇很開心:“讓豹子精留在外面吧,反正我鐵定是要帶着公子飛進去的,啊——”

屁股被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冷羿扭着鴿臀上的肉,目不轉睛地看着楚逸。

楚逸佯裝思索,片刻,他道:“周兄是鐵定要進去的。一會兒進了門裏,行事自然要小心,小羿兒跟肖宇要變個身倒是容易……那不如我留在外面吧。”

這話聽上去有理有據,畢竟修煉成精的妖怪要變個小螞蟻什麽的很簡單,而修士似乎除了易容之外別無選擇。

肖宇很苦惱,他不是很想在沒有楚逸的情況下跟冷羿獨處:公子,你一個人成嗎,沒有我你都不能飛,萬一在外面有個什麽事,跑都跑不了。”

楚逸:“誰說我不能飛?”

肖宇疑惑:“這麽些年也沒看你有把仙劍什麽的,怎麽飛?”

“這點不用擔心。”周軒在一旁道,“江景門地界,尋常人妖魔都不敢在此滋事,以楚兄的修為,應付起來應當沒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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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宇還想說些什麽,屁股忽然又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冷羿!”肖宇大怒,他扭動了下脖子,大有想把冷羿從高空甩下去的沖動。

冷羿伏身,一把抱住肖宇的頭,他貼着肖宇的耳朵同他說話,宛如在哄鬧脾氣的情人。那姿勢看上去暧昧無比。

非禮勿視。周軒很自覺地挪開視線:“有個問題想問楚兄,若有冒犯,還望楚兄見諒。”

楚逸正隔空聞音,聽肖宇和冷羿的對話聽得津津有味,聞言,笑道:“周兄請講。”

“修行之人大多都有自己的佩劍,或師門所贈,或機緣巧合所得。為何楚兄……”

楚逸笑了笑:“我的佩劍送人了。”

這還是頭一回聽說有修士将自己的佩劍送人的。周軒覺得很好奇:“不知楚兄贈予了何人?”

楚兄凝視着底下越來越稀薄的雲氣,緩緩道:“心上人。”

藏書閣裏那沓寫滿了“懷青”的紙瞬間沖入了周軒的腦海裏。

江景門依海而建,雕欄玉砌,四周有雲氣缭繞,遠遠望去仿佛浮在空中,一派恢弘大氣。

楚逸下了鴿子,自己尋了一處隐蔽的地方藏了起來。周軒等人拿着他給的線路圖,避開江景門內的機關與人,一路來到了薛天的住所。

“依師父的修為,只要我們靠近,他一定會發現的。”周軒帶着冷羿和肖宇停在一處屋檐上。

腳剛落下,房頂就發出了一絲驚天動地的搖晃。

肖宇驚道:“周兄,你師父這發現的方式有點激烈啊!”

“不對!”周軒神色驟凝。一大群江景門子弟從遠處跑了過來,冷羿摁下肖宇的頭,和周軒一塊兒藏在屋檐後面。

周軒在房檐上劃了一個圈,屋內的景象透過水紋映入眼中。

“天!”肖宇瞪大眼睛,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屋內一片狼藉,牆壁和柱子上印滿了入木三分的刮痕,瓷器丹爐碎了一地,一眼便知是大戰過後的場景。

“掌門!”衆弟子沖入屋內,整齊有序地在顏卿後面排開。

顏卿阖眼站在原地,白袍上染滿血跡。那張讓楚逸魂牽夢繞的臉上殘留着一絲痛色。衆弟子見他這樣,都不敢出聲。

過了很久,顏卿緩緩睜開眼睛,他盯着不遠處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薛天,眼底寫滿哀傷。

“不愧是師父……”顏卿似笑非笑,聲音極輕,“險些要了我的性命。”

周軒難以置信地望着屋內的情景,他的身體因為驚愕和氣憤發出不規律的顫抖,牙關幾乎要被他咬出血來。

在場的人個個都有百年道行,從方才那一招和薛天倒地的姿勢來看,這人定然是沒氣了。而始作俑者……

“他居然……殺了自己的師父。”肖宇不敢相信。

“倒不如說,他殺了薛天,居然還能在這兒站着。”冷羿蹙眉。

關注點不太一樣,但兩人同時都感覺到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

“周兄,你這師弟……”肖宇剛要說話,那一頭周軒已經因為受刺激過大,過分腦熱,一頭栽進了屋內。

……

“師父!!!”周軒顧不得自己是什麽身份,在衆目睽睽之下,近乎是跪着爬到了薛天身邊。

元丹毀損、七竅流血,一眼便知已是回天無力。

“你……”周軒雙目赤紅,嗓子裏發出類似野獸一般沙啞絕望的低吼。他抽出腰間的佩劍,二話沒說就朝顏卿砍去。

“師兄。”顏卿沒有動,他輕輕喊了一聲,眼底滿是悲傷。

那泫然欲泣的模樣配上風華絕代的臉,但凡沒有瞎的人都下不去手。周軒的劍沒有砍下去,刀刃在距離顏卿鼻梁一尺的地方停了下來。

“難不成他也跟公子一樣,是個見色忘義的人?”肖宇輕聲嘟囔。

“與其背着我說閑話,倒不如想想怎麽護着他全身而退。”身後響起一個聲音,肖宇和冷羿回頭一看,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插進了他們之間。

兩人:“……”

作為一個有老婆的情種,見色忘義這種事當然不會發生在周軒身上。只不過顏卿那一聲“師兄”實在喊進了他的心裏,他依稀想起兒時那個追在自己身後跑的孩子。

周軒咬緊牙關,因為方才那一瞬間的遲疑,他已經被江景門的弟子牢牢地包圍了起來。

“為什麽……”周軒的聲音仿佛生鏽的鐵器在摩擦。

“師父他變了。”顏卿緩緩開口,“和黃掌門一樣……”

周軒愕然:“你說什麽……”

顏卿的目光越過周軒,落在薛天屍身四周的那些被打碎的丹爐上:“就在你離開後不久,師父突然性情大變。門內有弟子陸續失蹤,直到今日我才發現,他們被師父擄來煉丹了。”

周軒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搖頭。拿人體煉丹,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他師父怎麽可能做?何況還是拿自家弟子…….

顏卿擡了擡眼皮,看上去很疲憊:“黃掌門奸/污大師兄的未婚妻,若非我們親眼撞破,只怕也沒人相信,不是麽?”

周軒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有人憤憤不平地喊道:“就是這樣!朱師弟就是這麽死在這個老賊手上的!”

顏卿看着周軒,眼神很真摯:“師兄,我已經盡力了……”

他的聲音極為哽咽:“我試圖阻止師父,可是他就跟入了魔似的……甚至還想取我性命,我無奈之下才與他動的手,卻不想過招過了一半,他忽然……暴斃而亡。”

“這是他罪有應得!”人群裏響起罵聲。

“是啊!若不是掌門,不知有多少門內的弟子要遭他毒手!”

……

“從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到聲名狼藉的逆賊……”冷羿趴在屋頂上冷眼觀望,臉上滿是嘲諷,“人間果然有趣。”

“喂,你這種幸災樂禍的樣子很欠揍!”肖宇眼睛通紅,也不知道又是下頭哪個人的哪句話戳到了他的淚點,他啞着嗓子道:“我們應該先想想怎麽把周兄救出來。”

冷羿:“……”

“沒什麽好想的。”楚逸道,“那大美人身受重傷,眼下才是最好的時機,直接搶來便是。”

“澄兒在哪裏?”周軒低垂着頭,疲憊至極。

顏卿嘆道:“師兄,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一身修為,當真要毀在那只狐貍身上?”

周軒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我還一直在心裏跟自己說不可能是你,沒想到……既如此,你那時為何不讓你的人取了我的性命?”

“我為何要取你性命?”顏卿無奈,“師兄,你觸犯門規,我身為掌門自然要将你帶回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但我沒有理由取你性命,也根本不想。”

周軒擡起雙臂,做出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那我現在回來了,請掌門放了澄兒。”

顏卿神色複雜,像是對自家師兄實在于心不忍,卻又沒有別的法子,只得道:“師兄,你先冷靜一下吧。”

他給四周的弟子們使了個眼色,他們圍上來,意圖将周軒綁住。

人群中響起低語聲:“掌門真好,到這時還念着師兄弟的情誼呢。”

“可不是,明明是他觸犯門規,現在還要搞得咱們掌門去哄他。”

……

楚逸啧啧嘆道:“許久不見,這大美人的道行又精進了不少啊。”

他拈着兩片不知從哪兒摘來的樹葉,在周軒的身體即将要被架住時,用力彈了出去。

一葉激起千層浪,兩片葉子竟打得偌大的屋內狂風四起。顏卿眯起眼睛,眼看一道青影掠過,将周軒在衆目睽睽之下劫走。他欲上前,胸口卻忽然傳來一陣悶痛。不過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經不見了。

“怎麽回事!”衆人驚呼。

顏卿拾起那兩片看似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青葉,在指間摩挲了片刻,随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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