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鄉

麓山處在妖界邊緣,乍眼望去和大多數山沒什麽區別,大概是勝在自然資源豐富,才被沈恪選址建了別院。

“沈恪現在應該不在。”楚逸摸着沈崖毛茸茸的腦袋,自打進了妖界,他就一直沉着臉,楚逸看在眼裏,着實揪心。仔細想想,他好像就沒怎麽見過這小狼妖的笑容。

“他在也無妨。”憑沈崖現在的實力,在沈恪身上劃幾道傷口還是不在話下的。

幾個字說得着實有氣勢,楚逸揪心之後,又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那本妖上妖吃通透了沒?”

雖然練的是太虛神君的功夫,但師父必須還是他。楚逸表情認真地詢問起沈崖的功課,雖然憑沈崖在江景門露的那兩招,他心裏已經有些數了。

沈崖被他這番模樣逗樂了,眼底染上了一絲笑意,聲音很柔和:“通透大半本了。”

楚逸:“中間沒有走火入魔?”他問這話時,下意識地看了看沈崖的眉心,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他能感覺到有一團

東西在他的眉宇間徘徊。

沈崖沉默了一會兒,應道:“有。”

果然不出所料,在沈崖進孤墳嶺之前,他的修為就一直處于極度緩慢乃至停滞的狀态。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楚逸能夠明顯感覺到小徒兒那段時間十分心浮氣躁。

“師父不問我是怎麽擺脫那種困境的?”

楚逸笑道:“那是太虛神君給你的東西,裏頭總有應對的法子,他那人,不會讓修煉者輕易死于自己的心法中。”

“可是我想告訴你。”沈崖轉頭,眼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那時弟子心緒不寧,感覺有什麽東西要從體內破出,然後,我的腦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聲音?”楚逸說是不問,聽到這兒,又被吊起了好奇心。

“那或許是神君的聲音,他在引導我。”

“看來他是把一縷神識放進了心法中。”楚逸若有所思,“他跟你說什麽了?”

Advertisement

按照他對那位神君的了解,八成不是什麽……好話。

“他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沈崖道,“讓我想想我最渴望的人。”

楚逸:“那豈非更加心神不寧?”而且他實在不知道這玩意跟修行有什麽關系?

沈崖的表情卻異常認真:“我照做了。而且徹底想清楚了,想清楚那個最渴望的人對我的意義。”

他轉過頭和楚逸對視,那一瞬間,楚逸有一種自己要被他的眼神碾碎吞噬的感覺。

楚逸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沈崖兀自道:“想清楚之後,心境莫名平和了下來,雖說未能完全消除,多少也能克制,連帶着修為過程也順利起來。”

楚逸漫步經心地扯了扯唇角:“不愧是神君。”

“師父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沈崖道,“我最渴望的人。”

楚逸不假思索:“難道不是你娘?”

一瞬間,沈崖的臉上似乎有笑意閃過:“師父流連花叢多年,難道不知道我說的渴望是什麽意思嗎?”

要死……那勞什子的神君到底教了他寶貝徒兒些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一座氣宇軒昂的大殿忽然出現在兩人面前。閑扯了一路,不知不覺竟已走到了沈恪的別院附近。

“建成這樣,那家夥是想去人間當皇帝嗎?”楚逸笑了笑。

沈崖看了他一眼,轉回頭道:“含情草就在裏面。”

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一定能撬開楚逸的嘴。沈崖默默想着,将剛才的問題暫時吞回了肚子裏。

那大殿建得很是氣派,但到底只是個別院。而且麓山雖然藥草豐盈,但妖界比這靈氣充沛的地方要多了去了,所以這兒飛禽走獸也少,對食肉動物的狼族來說,可謂條件艱苦。

楚逸坐在沈崖身上,如入無人之境,繞開為數不多的幾個小看守,輕而易舉就在大殿後頭的院子裏發現了含情草。

“總覺得太順利了些。”楚逸蹲下身,他看着院子角落的幾株小草,含情草這名字取得有點意思,實物卻十分不起眼,乍眼望上去跟路邊的小野草沒什麽區別。

為了隐蔽考慮,沈崖已經變回了人型。他的身子長開了不少,但依舊能看出還是個少年的模樣。然而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又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他站在楚逸身後,就仿佛守護神一樣,透着凜然不可侵犯的孤決。

楚逸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在那幾顆草上,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沈崖灼熱而深沉的視線。修長的手指從那幾顆草間穿過,根部從土壤中分離,然而就在楚逸摘下它的一瞬間,那顆草便在楚逸的手心裏枯萎了。

兩人同時一愣,楚逸疑惑:“怎麽會這樣?”

沈崖也很是不解:“我父王當初沒說過會有這種情況……”

兩人對着枯草大眼瞪小眼,一大片陰影忽然籠上頭頂。上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帶着倒刺的大網,那網生得十分面目可憎,讓人毫不懷疑被它網住的生物會頃刻間血肉模糊。

當然,在場的兩個都不是尋常生物。

楚逸揚了揚唇角,還沒來得及出手,那網子已經被沈崖用妖氣震碎成了兩半,随後在空中化為齑粉。沈崖看着楚逸,還沒來得及求表揚,大殿裏忽然竄出數只通體雪白的狼,将兩人緊緊圍住。

“大……大膽!”狼圈背後滾出一個大約只到沈崖腰部的小老頭,吹胡子瞪眼地指着沈崖控訴:“竟敢毀了我的寶貝!”

那模樣毫無威懾力,甚至還有幾分可愛,楚逸不由失笑:“老人家,這寶貝被我家徒兒一震就碎,是時候該換一個了。”

小老頭大怒:“放你狗屁!這可是我主子給我的!你知道什麽!”

看架勢,似乎很想沖上來跟楚逸拼命。沈崖擡起一條胳膊,整個人擋在楚逸面前。他神情肅然,對上圍着他們的那圈呲牙咧嘴的白狼,一瞬間硝煙彌漫。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楚逸笑了笑,“網子沒了,可又多了個小主子,也算劃得來。”

“小主子?”小老頭疑惑。

楚逸起身拍了拍沈崖橫在自己面前的胳膊,少年頃刻間化成了一匹英武的白狼。小老頭包括所有圍着他們的白狼都愣在了原地。

“這……”小老頭睜大眼睛,怒道:“大膽妖孽!竟敢扮成我族人的樣子!”

楚逸:“……老人家,他本就是你的族人。”

小老頭信誓旦旦:“不可能,我們族能成精的狼,我閉着眼睛都能數出來。沒他這號人!”

沈崖淡淡道:“那是因為我父王走的時候,我還是只半妖。”

“父……王?”小老頭和白狼們再次目瞪口呆。

楚逸面帶笑容:“拿點小點心來,咱們邊吃邊聊。”

……

“蒼天有眼吶!多虧有天行君!才保得我少主一命吶!”酒過三巡,小老頭抹了一把眼角熱淚,将一盆子牛肉倒進了肚子裏。

在場的白狼但凡能化作人型的,都抱在一起唏噓感嘆。

楚逸朝沈崖笑了笑:“小崖兒,你的族人還真是些性情中妖啊。”

沈崖嘴角微抽,不知為什麽覺得有些丢臉。他師父還在這兒呢,能不能表現出白狼族特有的華貴清冷之氣。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小老頭還在那邊一把鼻涕一把淚:“若非主人死後,我們這派族人被沈恪那孽障一味打壓,怎會讓少主和夫人受那樣的欺壓!少主!賀啓對不起您吶!”

小老頭……賀啓想沖上來抱沈崖的大腿,後者及時閃退到楚逸身邊。賀啓撲了個空,在地上翻滾捶胸。

楚逸生怕他把自己捶死,開始找新的話題:“老人家,你們在這兒住了多久了?”

“住什麽住!”賀啓捶胸捶得更厲害了,“主人死後,那些勞什子的黑狼族就仗着沈恪的威勢,削了我們在狼族的權力,還把我們趕來守這破別院!”

末了還覺得不痛快,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

楚逸:“……”這老白狼的感情……真是太豐富了。

沈崖淡淡道:“院子裏的含情草,該怎麽摘?”

哭聲戛然而止,賀啓咕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恭敬道:“回禀少主,屬下聽先王說過,含情草極富靈氣,只有心有所屬之人誠心去摘,此草才會給予回應,否則就會枯萎。”

那正兒八經的樣子,顯然是已經把沈崖當成主子了。老狼王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沈恪,出生以後就被他黑狼族的母親用藥物強行逆轉了混血血統,變成了一匹徹頭徹尾的黑狼。還有一個就是沈崖,本來賀啓滿心期望老狼王能将這孩子變成白狼,無奈人和妖結合生下的孩子太過特別,直到老狼王死時,這個願望也沒有達成。

可現在好了,白狼族後繼有人,而且看沈崖剛才破網的姿态,就知道他們少主功力不俗。

師徒倆完全不知賀啓心裏經歷了怎樣一番百轉千回,都在對那含情草的特殊屬性若有所思。楚逸掃了眼大殿內的衆狼:“在下有一友人病重,需要含情草療傷,不知有哪位願意伸出援手?”

衆狼面面相觑,換言之,就是楚逸沒有心上人,他們得出一個有對象的人幫忙。

狼妖裏剛有妖要舉手,沈崖忽然站了起來。楚逸擡頭,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神,他聽到沈崖說:“我去就好了。”

楚逸愣愣地看着他出門,片刻又回來了。沈崖攤開手掌,将一顆嫩綠新鮮的小草擺在楚逸面前,笑道:“師父,你看這樣行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