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梨渦

Chapter.7

白天的軍訓結束了,一整個操場的人基本都撐着腰揉着肩慢吞吞地離場,張晨光宿舍四人一起去吃了晚飯,之後回宿舍便是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

張晨光被隔壁宿舍的招呼去玩了一會兒,還收獲了泰國青草膏一瓶,等他抛着瓶子回到宿舍時,邬航和卞宇濤正在争分奪秒地開撸,羅萌兩臂前伸默默趴在桌上。

聽到開門聲,羅萌掉轉了腦袋,頭貼在桌子上望着宿舍門的方向。

張晨光就看到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靜靜地望向自己。

在那一眨一眨間,張晨光仿佛看出了一絲傻兒子對老父親般的...依賴?

張晨光渾身一寒,趕忙将這個想法趕出腦海。

為了緩解環繞在兩人間有些莫名尴尬的氛圍,張晨光故作自然地走近羅萌,誇了句:“你今天的表現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很強啊羅萌”。

羅萌得了誇獎卻沒有高興,反而嘴一憋,輕聲說了句:“痛”。

聲音雖小,離得近的張晨光卻聽清了,他下意識接了句:“哪痛?”

羅萌的眼睛越發水潤:“我覺得哪都痛”。

看着羅萌連呼痛都是半遮半露的模樣,張晨光明白他對羅萌依舊存在誤解,這不是個頂着張娃娃臉能完全hold住軍訓的鐵血真漢子,而是個即使受不了也會服從教官命令的絕世乖寶寶啊。

他一時沒了言語,愣了半晌才想起來說:“正好,這個送你了”。

他把泰國青草膏遞給了羅萌。

羅萌擡手接過,支起身子好奇地看着瓶身上的标簽,只見适應症哪裏寫着:傷風感冒、頭痛目眩、胸腹不舒、風濕腫痛、麻癖疼痛、蚊丁蟲咬。另外對于狐臭腳臭、皮膚痕癢、傷風咳嗽、手足抽筋、腰酸背痛、用力過度、跌打扭傷,中風,燙傷,皮膚炎,關節炎等。

羅萌微微瞪大了眼睛,這是神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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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地将目光轉向張晨光,對方卻誤解了他的意思。

張晨光豎起大拇指指了指他身後的牆,說:“你可千萬別謝我,我是借花獻佛,隔壁宿舍送的。”

羅萌頗為耿直地回道:“不是,我就想問問你,這個怎麽這麽厲害,能治這麽多東西,太神了吧”。

張晨光聽後一笑:“嗯,你就把它當萬金油來用,大毛病治不了,小毛病能有個安慰,把它塗在疼的地方揉開了,清涼涼的怎麽也能緩解點吧”。

羅萌點點頭,不自覺又露出一個笑。

“嗯,真的謝謝你”。

這大概是張晨光第一次認真看清羅萌的笑容,他臉頰邊一個小小的梨渦在張晨光眼前一閃而過。

梨渦是喬佳怡心心念念卻求之不得的東西,沒辦法,基因裏頭就沒有,但在她中學時代長久而持續的惦念下,張晨光被迫記得了女生們對擁有梨渦的定義。

甜而不膩。

這個詞第一次沒有出現在喬佳怡的嘴裏,而是猝不及防地鑽進了他的腦海裏。

張晨光有一瞬的晃神,他迅速清醒過來,轉過身搖了搖腦袋,給自己倒了杯冷水。

他想着,軍訓果然傷身體,他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呢。

晚上7點,所有新生回到體育場集合,晚上基本不會有訓練任務,一般是由教官帶領各自的連隊聊聊天,做做小游戲,培養一下同學間的默契和協作力。

塑膠跑道上相對幹淨,一般會留給女生,羅萌這隊便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大家就近席地而坐,圍成了一個圈,羅萌環視了一圈,才發現張晨光坐在了自己對面,兩人的直線距離不算小。

他認識的幾個人,邬航、卞宇濤、邵洋也都沒有跟他挨着。

羅萌不好意思起來換座,只能安靜地坐在草地上,這野草有點紮人,帶着點泥土的氣息,而他全身都涼飕飕的,散發着帶點藥味的草香。

這大概全是他身上那小半瓶分量的青草膏的功勞。

羅萌想,大概不會有蟲子來咬自己了吧。

所有人都已安穩坐下,教官坐在張晨光旁邊,首先開口道:“咱們這個隊伍,今天才成形,大家還都不了解彼此,那就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教官說完用簡短的幾句話介紹了自己,羅萌才知道原來他的年齡也不大,才28歲,姓韓。

韓教官點了左手邊的男生,讓從他開始依次說下去。

羅萌認真地聽着每個人發言,睜大眼睛努力望去,試圖不再發生上次那激怒張晨光的場面。

奈何操場燈不多,可見度本就不高,發言的半圈人多半坐在背光處,使得羅萌雖努力,卻收效甚微。

等發言輪到羅萌右手邊,他目光追随過去,才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班助。

接受到羅萌帶着點詫異的目光,齊榮心裏暗暗好笑。

他已經暗中觀察了羅萌許久,看着他認真地看着每一個發言的人,瞪大眼睛像要把每個人的樣子都刻進心裏,卻因天黑而一臉懊惱。

齊榮發誓這是他記憶中出現過的最有意思的人。

齊榮站起來兩句話介紹完自己,畢竟在座的除了羅萌,大部分人都早就認識他了。

待他坐下後,眼神就鎖定了身邊的羅萌。

他看着他緩緩地站起來,有點緊張地卡殼了兩秒,才慢吞吞地開口道:“大家好...我叫羅萌,17歲,來自C市...”

遠遠地坐在羅萌正對面的張晨光聽到後一挑眉,原來還真是個未成年。

羅萌簡單地說了兩句後就沉默了,他猶豫着是要再說點什麽還是直接坐下去。但是不坐下去好像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呀?

他的嘴在困擾中不自覺地又微微努了起來。

就在他左右兩難的時候,一道力拽着他的衣角,牽引着他坐回原處。

羅萌帶着點驚訝轉頭望去,看見班助正望着他笑。

齊榮像看着一只很可愛的小寵物,帶着點誘哄說道:“原來你叫羅萌,班會那天沒看見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羅萌稍有點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知道,你是班助”。

齊榮問道:“你是c市人,剛來這會不适應嗎?”

羅萌搖頭,“還好”。

齊榮又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羅萌都簡短地回答了,卻完全沒有擴展話題的意思。

這讓齊榮說着說着就有點詞窮,基本的已經了解了個幹淨,當下再問深入點的難免有些不合适,但他還是挺想跟羅萌繼續聊下去的,齊榮難得陷入了糾結。

于是兩個人的一問一答戛然而止。

這中斷突兀地讓羅萌都感受到了幾分尴尬,他在想是自己太被動太不會交際了吧。

可是該說些什麽呢?

羅萌努力思索着從小到大爸媽、老師、同學會說的場面話,再結合自身,終于憋出個話題。

“你..你是本地人嗎?”

沒想到羅萌會主動開口,齊榮眼神一亮,迅速回道:“是啊”。

“那大學需要住宿,會不适應嗎?”

齊榮搖頭:“不會,我父母工作忙,我從小學就住宿了。”

羅萌聽到小學二字,驚訝地瞪大眼:“真的啊,他們做什麽的,這麽忙?”

齊榮淡淡回道:“做生意的”。

他說完就看到羅萌的眼神從驚訝複又柔軟起來,裏面還摻雜着一些別的情緒,好像是...理解和憐憫?

齊榮不确定自己的判斷,因為他覺得這實在太荒謬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羅萌輕聲說:“那你從小一定很孤單”。

齊榮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緊接着他全身的溫度都陡然升高了,像是突然被人戳中了死穴的慌亂。

又像是一下被擊中了軟肋的動容。

齊榮從小就是老師和同學口中說的天才少年,不論在哪讀書,學業都沒掉出過前三。

成績、樣貌、才藝、家世、統統到位。

他是同齡人中的無懈可擊。

從未有人說過他孤單,因為他從未作為普通人存在在衆人眼裏。

男生大多會羨慕他的成績、崇拜他的球技,會想跟他稱兄道弟,向他學習一切看上去可以成功的秘笈;女生會仰慕他的外貌,推崇他的家底,為他貼上“高富帥”的評語,最好一直耍酷成全她們的少女心。

總之,許多人給齊榮立下了人設,并且在內心不允許它的崩塌。

齊榮覺得無聊,覺得可笑。

而眼前這個看上去不谙世事,天真地像朵花兒似的男孩,一臉純摯地道出了他的孤單。

齊榮怔怔地看着對方,半晌無言以對。

此刻一圈自我介紹早已結束,由教官轉為了自由交流時間,大多數人都是湊近跟身邊人交談了起來,也因此基本沒人發現齊榮的不對勁。

齊榮的眼神比一般同齡人都要深沉些,被他牢牢盯視着,羅萌很快就感到了一股壓力。

這讓他更加地不自在。

他回避了齊榮的視線,低下頭有點郁悶地說:“是我說錯了嘛...我爸媽也是做生意的,小時候他們太忙沒空沒我...我就是這麽想的”。

他說着快速看了齊榮一眼,臉上寫着“我是很真誠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難道你沒有同感嗎”。

齊榮看着他,差點笑出來。

他迅速放柔了表情,說道:“不,你說的很對,就是太準了,我一下愣住了”。

羅萌放心了,寬心地笑了一下,又露出了頰邊小小的梨渦。

但他沒有再開口,也不是很想再跟齊榮說話。

跟他說話真的壓力很大啊。

齊榮也沒什麽心情閑聊,他的思緒還沉浸在自己剛剛失态的情緒裏,羅萌擊中了他的軟肋,過往的許多酸澀的回憶湧入了腦海。

晚上的活動很快就結束了,羅萌跟宿舍的人彙合,一起往宿舍走去。

齊榮早已不再住校,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羅萌的背影由近及遠,漸漸消失在夜色裏。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标題叫梨渦,就是為了證明雖然青草膏戲份比較多,但這絕不是青草膏的硬廣!

今天七夕,要跟閨蜜出去吃飯報複社會。

來不及碼完了,明天補全

祝大家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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