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葉把鄒清池往上托了點，江逢然看過去，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江逢然小聲說：“好像睡着了。”

宋葉毫不意外，說：“把他脖子上外面那條圍巾把他裹住。”

江逢然依言開始動作，他小心地把宋葉剛給他圍上的大圍巾接下來，展開細致地把他裹住。鄒清池小範圍地動了動，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把宋葉還得更緊了些。

江逢然說：“睡得可真香。”

宋葉繼續走，腳步很平穩，走得也不快不慢了。他說：“累了就睡得像頭豬一樣，雷打不動。”

江逢然笑道：“這是宋導家裏的小輩嗎？我看長得可愛得緊。”

宋葉一愣，停頓片刻。江逢然疑惑地想，我說錯了什麽嗎？

宋葉說：“不，不是。他是個孤兒。”

江逢然詫異地看向他背上的孩子，道：“抱歉，我不知道。”

宋葉說：“沒事，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孤兒怎麽了，照樣健健康康地成長，快快樂樂地長大，吃飽和暖，結交好友。沒什麽好抱歉的。”

江逢然應道：“嗯，人生嘛，怎麽走都是過。”

宋葉不答，問他：“你下山就直接回家吧？”

江逢然鬼使神差地走了個神，話不知道怎麽地就說成了：“不了，我家人都去國外旅游了，除夕就我一個人。現在是碰上了宋導，不然我就要一個人流浪街頭了。”

宋葉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江逢然又說：“宋導會收留我的對吧？”

絲毫沒有這個想法的宋葉：“……”

江逢然不知怎的心情大好，下山的時候幾乎要哼着歌走了。

到了山腳，宋葉把鄒清池背到一輛車裏，對江逢然說：“我現在去孤兒院，你有車在這嗎？沒車我載你過去。”

江逢然不着痕跡地看向了角落裏那輛黑色的商務車，誠懇地搖頭道：“沒有，拍完廣告他們就走了，讓我自己想辦法回去。那就要麻煩宋導了。”

宋葉道：“上車吧。”

江逢然坐在副駕駛，眼神止不住地看向這輛滄桑的車。方向盤和插鑰匙口那淨是劃痕，前面的塑料隔板已經翹起來了，上面穩穩當當地擺放着一個迎着太陽搖擺的小花。

他第一次坐這麽破的車，手下意識地拉住了拉環。宋葉發動汽車，看見他的動作，說：“放心，雖然我不怎麽喜歡開車，但好歹也是接觸過十多年車的人了，不會出事的。”

江逢然讪笑兩聲，把拉環放開，檢查了一下自己扣上的安全帶牢不牢靠。

宋葉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但也沒說什麽了。

車開得很平穩，江逢然為了緩解尴尬，搭話道：“宋導開車技術的确很好啊。”

宋葉說：“如果這輛車不是即将要報廢，我也可以讓你體驗一把什麽叫速度與激情。”

江逢然：“……”

宋導您真是有種把話題逼到死路的本事。

車向前進發，漸漸的遠離了群山。差不多有半個小時的樣子，宋葉停在了一座房子的院子門前。

江逢然看向院子門上方的幾個大字——“葉寶福利院”。

……好土的名字啊。

宋葉把鄒清池抱出來，院長聽到了引擎的聲音，出來迎接宋葉：“回來啦，清池又睡着了。”

院長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帶着一副眼鏡，眼角的笑紋很深，看上去很和善。她先接過鄒清池，看見了江逢然，意外道：“這位是？”

江逢然想：看來自己的魅力還沒蔓延到中年女人這一階層啊。他臉上堆滿得體的笑容，正要自我介紹時聽見宋葉說：“蹭飯的，給他加副碗筷。”

江逢然完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院長嗔怒地看了眼宋葉，笑着對江逢然說：“是小葉的朋友吧，快進來，別聽他的話，一天到晚也吐不出幾句好話來。”

江逢然道：“阿姨好，我叫江逢然。”

院長眯着眼看着他，恍然大悟道：“哎喲！看我這記性，你就是那個大明星江逢然啊！我們院裏的冉冉可喜歡你了，一天不看看你就吃不下飯呢，你來了她肯定高興。”

冉冉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紮着一個馬尾，膚色偏深，長得又高又瘦。她在院裏活動的時候看見了江逢然正在和院長聊天，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鏡，還揉了揉眼眶，見自己好像沒出現幻覺，突然大叫一聲。她感受到了江逢然往這邊轉來的視線，面紅耳赤死捂着臉飛速跑開了。

江逢然：“……”

院長解釋道：“這個啊就是冉冉，她看見你肯定是害羞了。”

院裏差不多有十三四個孩子，大小參差不齊，有高高大大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有還被抱在懷裏不會說話的。但大部分都是在十一二歲這個鬧騰的年紀，歡聲笑語一下午就沒斷過。大家都是小孩子，第一次見到大明星，圍着江逢然說這說那，按這陣式活像要把他抓進小黑屋裏剖開研究一番。

江逢然有些應付不來，他不是特別喜歡小孩子，他家裏還有一個比他小十歲的親生弟弟，簡直無法無天到了猖狂的地步，所以他見到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有些後怕，更別談和他們一起做游戲玩耍了。

院長大聲道：“大家都安靜安靜，別鬧江叔叔的安寧了。小然啊，你會不會包餃子啊，來幫幫我，我和小葉不太夠。”

江逢然巴不得趁早脫身，松了口氣，說：“好嘞。”

廚房很幹淨，竈臺上的廚具擺放的整整齊齊。院長抱歉道：“被鬧煩了吧？小孩子就是這樣，好奇心重。”

江逢然想起剛剛五六張嘴在他耳邊環繞的情景都有些膽顫，他虛假地笑着說：“還好，我很喜歡孩子。”

宋葉正在和一個沒包好的餃子作鬥争，江逢然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要失敗，塞那麽多餡料進去還能包好就有鬼了。

院長拍了一下宋葉的手，埋怨道：“怎麽都活到這麽大了連個餃子還是不會包？”

宋葉拿筷子撥出來一些餡料，沾了些水把缺口補好，說：“這不就成了嘛。”

江逢然默默地移開視線，真醜。

他拿起一塊擀好的餃子皮，迅速的包完了一個好看餡料又足的餃子。院長說：“你看看人家小然再看看你，你也好意思說你包的是餃子不是有餡料的面疙瘩？”

宋葉看向江逢然的餃子，的确很具有觀賞性，而且還不像自己的軟趴趴地站不穩，他哼道：“長得好有什麽用，下鍋了還不是一樣，吃起來也一樣，哪有那麽多講究。”

院長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說：“少找借口。”

宋葉捂着額頭，說：“要被你敲傻了！”

院長瞪他一眼，說：“少裝可憐了，你不知道你手上全是面粉，蹭得一整個額頭都是面粉。”

江逢然笑着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宋葉，宋葉接過，說：“謝謝了。”

江逢然笑道：“想不到宋導還有這樣一面。”

院長說：“你別看他平時拽的像個二百五，其實啊，就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慫包。”

宋葉：“……”

江逢然：“……”院長，您真的不給他留點面子嗎？

江逢然好奇地問道：“為什麽取名叫‘葉寶福利院啊’？”

院長笑道：“我取的，好聽吧。”

江逢然：“嗯……很特別。”

院長說：“這家孤兒院啊，就是小葉出資建起來的，這麽多年也是他一直出資把這裏供起來，不容易啊。這裏的孩子都是小葉的寶貝嘛，所以就叫‘葉寶’咯，而且他對我們來說也是個寶，葉寶葉寶多可愛。”

宋葉重重地咳嗽一聲。

院長無奈道：“你看你看，一說這個他就要兇人了。”

宋葉：“……”

江逢然深深地看着宋葉，他從來都沒聽說過宋葉投資過孤兒院的新聞，外界對這些一無所知。別的導演明星，做了點點好事都巴不得讓全世界知道，這其中也包括自己。他是去年開始做公益的，往往每次都是撥錢過去，然後寫一篇通稿壘起他的人設。那些拍得他友善和他捐款的對象一起聊天和做游戲的照片都是擺拍走個過場，拍完了立馬就收起所有的表情飛到下一個工作地點。

做公益也是他的工作之一，從來沒走過心，更別談做到像宋葉這樣，和大家這麽的親近，而且看他和其他人熟悉的樣子就是經常會來。

江逢然收起思緒，很認真道：“嗯，‘葉寶’很好聽。”

宋葉剜了他一眼，說：“閉嘴。”

江逢然：“……”我明明是真心的。

晚上的年夜飯院長做了很多菜，分成了兩桌，小一點的孩子們一桌，他們這些大人和大一點的孩子們坐在一桌。

院長忙活了一下午，宋葉本來還想打下手，直接被院長給轟出了廚房，理由是：不想廚房被他搞炸了。

最後還是江逢然和她一起完成了年夜飯的準備，他本來手藝就很好，做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被院長一頓好誇，無辜的宋葉又被批評了一頓。

院長給大家滿上飲料，舉杯道：“大家一起幹一杯，過了新年咱們又都年長了一歲了，要更乖更懂事好不好？”

小孩子們齊聲說：“好！”

江逢然和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宋葉碰了個杯，說：“宋導，除夕快樂。”

宋葉點頭，說：“嗯，除夕快樂，明天開始又是新的一年了，希望你的演技有所長進。”

江逢然打碎了牙齒也要往肚子裏吞，說：“嗯，祝宋導的電影票房越來越高。”

宋葉：“……”怎麽感覺這小子在諷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