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葉這兩天都過得十足的悠閑,白天沒事就看看電影,琢磨琢磨劇本,感覺外面天氣不錯也會出去散散步。這種好心情在陶清許給他打電話之後稍微出現了點偏差。
陶清許打電話來的時候他正在外面散步,陽光曬在身上暖呼呼的,雖然溫度還是很低。
陶清許說:“宋導,我來慰問你這個孤寡老人了。”
宋葉說:“孤寡老人是誰?你可能打錯了。”
陶清許說:“別挂別挂,真是怕你了,開個玩笑都不行。人啊,生理年齡變老不要緊,心裏年齡變老可不行。你看看你,每天就在那三畝之地生活,應該走出來看看,和外界多接觸。”
宋葉扯起嘴皮子,說:“別了,我看你才需要多和新鮮血液多接觸,一直都這麽婆婆嘴,啰嗦個沒完。”
陶清許說:“不扯皮了,我下午去找你。”
宋葉說:“來找我還專程打個電話?我又沒有金屋藏嬌。”
陶清許嘿嘿一笑,說:“你哪有嬌可藏?”
宋葉突然八卦勁上來了,說:“你和你那表弟怎麽樣了?”
陶清許一愣,反問道:“什麽怎麽樣?”
宋葉道:“你沒看出來?”
陶清許沉默,片刻後才說:“他是我表弟,親表弟,沒隔十萬八千裏的血緣關系,別瞎說。”
宋葉說:“你的事我也不想管,你下午什麽時候過來?”
陶清許算了算時間,說:“三點多吧,你還能睡個午覺,記得把你珍藏的紅酒拿出來招待我。”
宋葉說:“想得美。”
話雖如此,宋葉一向都是口嫌體正直,午休之前就把酒從犄角旮旯裏翻了出來,順便還清洗了一下許久沒用有些生灰的高腳杯。他平時愛喝酒,但是沒這麽多講究,一般是喝啤酒,都是倒在平常的杯子裏或者直接對着嘴灌。這種品酒的模式只有在和陶清許一起喝酒的時候才會開啓,因為陶清許是一個講究的人,也是一個對生活品質十分重視的人。他們二人一直都對對方的生活态度嗤之以鼻,陶清許經常感慨,這麽多年能夠相安無事也是托了不知道誰的福。
下午三點過五分的時候門鈴聲響了,陶清許一般都很準時,最多只會有十分鐘的偏差,遲了五分鐘完全在接受範圍之內。
宋葉去開門,看見外面的人愣了愣。
江逢然搖搖手,說:“還好沒找錯啊,宋導不會不歡迎我吧?”
宋葉抱着胳膊倚靠在門框上,說:“不知道提前預約這回事?”
江逢然從他旁邊側着身子擠進去,油嘴滑舌地說:“因為我要找宋導請教一下劇本的事啊,後天就要繼續拍了,有些地方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才好。”
說着還晃了晃手裏拿着的劇本。
宋葉無話可說,只得去把門關上。
江逢然看見了沙發前擺放好的紅酒和紅酒杯,面部表情凝固了一下,他當然沒有自戀到以為宋葉是專程拿出來迎接自己的,看來是約了另有其人了。
江逢然說:“原來宋導有約了,真是冒昧打擾了。”
宋葉意味不明地哼哼兩聲,說:“所以下次來記得提前預約。”
江逢然說:“要不我先走吧,等下次再來請教。”
宋葉擺擺手,說:“不用了,馬上要來的人你也認識,陶清許。他應該不介意多你一個。”
剛說完門鈴就響了,宋葉把新拿出來的被子擦幹淨水珠放下走去開門。
門外站着兩人,一張年輕的面孔笑着和宋葉打招呼:“宋導,久仰大名了,因為下午很閑,所以就求着表哥帶我一起來了,宋導不會介意吧?”
笑起來右臉頰上還有個大酒窩,很年輕很溫暖。
陶清許聳聳肩,說:“你把他趕出去吧,正好我也覺着煩。”
宋葉看向蕭旬的方向,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蕭旬本人,和想象中的相差不了多少,畢竟陶清許已經在他耳邊說了不少蕭旬的種種。
宋葉移開擋在門口的身子,說:“進來吧,人多熱鬧。”
陶清許進來後自然地把外套挂在杆子上,說:“你這裏啊冷清的連一絲人味都沒有,就應該搬到我家那邊去,在市中心多方便,而且咱們還可以多見面,我這樣來見你一面比登天還難,你也不主動和我聯系。哪天我膩煩你了,你就真是孤寡老人了。”
他一邊換鞋一邊說,所以就沒有看見直挺挺站着的江逢然,等他擡起頭來才發現了這號人物,陶清許意外地看着他。
江逢然友好的笑道:“陶導,新年快樂。”
陶清許朝着宋葉方向看了看,随即說:“嗯,你好,新年快樂。”
四個人相互認識之後,宋葉又去犄角旮旯裏找出一個高腳杯來,陶清許緊随在他後面。
他避開在客廳相談甚歡的兩人,低聲問宋葉道:“他怎麽在這?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悉了?”
宋葉拿水沖洗了下杯子,說:“比你早來幾分鐘,說是想問問劇本的事。”
陶清許抱着胳膊,說:“大年初二不在家好好過年,大老遠跑來問你劇本的事?你覺得這正常?”
宋葉想了想,說:“是挺不正常,但年輕人有進取心難道不是件好事?被我當衆罵成那副樣子,不想繼續被罵當然得上上小班了。”
陶清許:“……”
喝酒的地方從沙發處移到了陽臺那,冬天的太陽不持久,很快就要下山去了。四個人追趕着落日,懶洋洋地靠在沙發椅上品着紅酒,聊着些有的沒的。
陶清許眼神飄向江逢然,說:“想不到現在的演員都這麽敬業了,想到我導電影的時候,那些演員別說過年來問戲了,平時躲着我都來不及呢。”
江逢然拿着酒杯的手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陶清許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敵意?他放下杯子,笑道:“陶導說笑了,因為宋導的要求很高,我的水平有太差,所以想提升自己,盡量達到宋導的要求,也不想拖慢劇組的拍攝進度。”
陶清許笑了兩聲,江逢然總覺得他笑得很有深意。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宋葉酒杯裏的酒喝完了,他感受了下嘴裏的餘韻,感覺還挺不錯,又想給自己添上半杯。但是動作卻被陶清許制止了,“你別自己倒酒,從來都沒個分寸,今天你還想喝醉不成?”
宋葉說:“這麽點點酒哪有那麽容易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
陶清許奪過他的酒杯和酒瓶,給他添上适量的酒,說:“只能喝這麽多。”
宋葉不爽,喝酒都不能喝個順暢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陶清許接收到了他眼神裏的控訴,刻意把酒放到離他很遠的地方,說:“想多喝?休想。”
宋葉氣憤地幹了一大口,瞬間杯子裏的一大半就沒了。
陶清許說:“省着點,你只能喝那麽多了。”
宋葉:“……”
蕭旬面上還帶着笑,但是眼裏卻沒有浮現一絲的愉悅,或許他們兩個不知道,他們習以為常的動作和說話的神情,都好似隔着一層暧昧不清的薄紗,局外人看着哪哪都不對勁。
江逢然亦有如此感受,他表情略帶疑惑的掃向宋葉和陶清許兩人,不會吧?
三個各懷鬼胎的人和一個被限制喝酒量的人就這麽悠哉悠哉地消磨來了半下午,等到太陽已經無影無蹤的時候,蕭旬說:“表哥,咱們要回去了。晚上還要去爺爺家那邊吃飯。”
他不提這件事陶清許都有些忘記了,但是他看見江逢然還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心裏就有些不爽,他對宋葉說:“你也別講戲講到太晚,早點休息。你興致上來的時候可以連着講一個通宵,但是你也得為別人考慮考慮,畢竟別人還得回家呢對吧,江逢然?”
被點名的江逢然絲毫都不配合,說:“謝謝陶導關心,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無所謂什麽時候回去的。”
氣得牙癢癢的陶清許:“……”
最後,蕭旬直接把人拖走了,門砰得合上,室內突然變得靜悄悄的,只留下了江逢然和宋葉兩人。
宋葉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屋子裏通亮的,江逢然看見宋葉的臉好像有點紅。原來宋導喝酒上臉啊,好像也沒喝多少啊。
宋葉說:“拿劇本去沙發那邊,晚上要吃些什麽?自己點外賣。”
江逢然道:“随意就好,我不挑剔。”
宋葉聳聳肩表示知道了,拿出手機迅速地點開美團,點了自己平時經常吃的那家,他看到肯德基有搞活動的宣傳,他想了想,要不要點這些他們小孩子喜歡吃的垃圾食品?
最後他下單了兩份飯菜,還有一個披薩一份可樂。
宋葉走到沙發邊上坐在江逢然旁邊,接過他的劇本,看見上面花花綠綠密密麻麻的筆記,停頓了兩秒,說:“做了這麽多筆記還演不好,做筆記的時候不過腦子?”
江逢然覺得自己的心髒上好像中了一劍。
他僵硬地笑道:“有些地方理解得不透徹,所以想問問宋導的看法。”
宋葉輕輕地‘嗯’了聲,從茶幾上拿出眼睛戴上,開始仔細地看着他的筆記,室內只留下唰唰的紙張翻動的聲音。
宋葉沉浸在一件事裏的時候格外地專注,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把他的視線移開,他眼睛微垂着,鼻梁上還架着一副銀框眼鏡。
江逢然從來都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宋葉,甚至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宋葉戴眼鏡的樣子,最近和他接觸的多了起來,愈發覺得,他遠不像表面表現的那樣刻薄,他是多面的——善良、口是心非、細心。這些品質從他的外在表現出來的一點都不搭邊,但是就是那麽毫無違和感地出現在了他身上。江逢然知道還需要自己更多的摸索才會了解他更多的面。
這種摸索的進程中充滿了僅自己知道的驚喜感,感覺真是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