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千清本來只想逗逗她。

見她不似平常的緊張, 才發覺不對,下意識地攥住她的手腕。

收斂表情,她擡眸盯着陶星雨,認真地問:“姐姐, 你好像有點太緊張了。是遇到過什麽嗎?”

“沒有,”陶星雨松口氣,略不自然地避開她的打量, 心頭覺得怪怪的。

旋即伸手去摸她的發頂, 想借這親昵動作打消怪異感,“你是小孩, 有很多事情都不懂。”

看來确實遇到過。

蘇千清從她臉上看出來了,偏了偏頭,避開她的手。

眼裏沉沉,唇角往下一瞬。

陶星雨愣住, 看着她那明顯抗拒的動作,手縮了縮,讪讪地收回來。

只覺得心裏空了下。

沒留意到她那并不是單純小妹妹該有的表情。

她讷讷, 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道歉。

心想,剛才太激動,可能是吓到她了。

蘇千清心頭湧起一股煩躁, 按捺不住的抑郁, 所有累積的負面情緒, 逼到她想罵人。小孩子, 誰他媽還是小孩子。

“對不起……”

許久, 陶星雨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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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

蘇千清攥着她的手腕,忽然把她往自己身旁一拉。

陶星雨毫無防備,順勢被她往前帶了半步,背後貼到牆。蘇千清眸光微動,反身把她按到了牆上,欺身而上,手臂撐牆。

兩人距離近得幾乎快親上。

落針可聞。

蘇千清酒窩深深,“姐姐,你有點自以為是。”

離得太近。

下巴微仰,就好像能碰到她的唇瓣。

蘇千清心裏癢癢的,想象着踮腳親上去,她會什麽反應。

到底不敢貿然。

蘇千清拉開一點距離。

陶星雨恢複焦距,抿了抿唇,仍然沒回神。

“我不是小孩子,早就……”蘇千清面色沉着,受夠這種不對等的關系。她在外工作,她就只能在家無聊到睡覺,她受苦受累受欺負,她卻一無所知。

她有隊友分享喜怒哀樂。

對着她,永遠只喜不憂的。

蘇千清想告訴她所有的事情,想和她重新認識。

想堂堂正正的,參與她從今往後的生活。

但看見陶星雨臉上的無措,她又心軟。

話頓住,再想開口就比登天還難。

好不容易那麽親近的。

說破之後,還能像之前一樣嗎?

她要覺得她心機做作,圖謀不軌很惡心,遠離她怎麽辦?

蘇千清喉頭微哽,酸澀伴随着惶恐蔓延開來,心跳很快。所有沉穩冷靜在真正在乎的事面前,總脆弱成一張薄紙,風吹過就飄走。

行,她想要她是小孩,想要她當她的單純無邪小妹妹。

去她媽的單純無邪。

蘇千清一邊心裏罵髒話,一邊揚起笑,撒嬌似地蹭進她懷裏,抱住她,用軟糯無害的語氣抱怨說:“我都多大了,能有什麽不懂的事?”

所有無形的壓迫化掉。

陶星雨頓了頓,拍拍她的後背:“我知道,你不是小孩了,可是當助理……”

蘇千清看不見她的表情。

但能猜到,一定是如釋重負的。

……

陶星雨還沒成功地說服蘇千清放棄,就被張姐叫走了。

蘇千清手機鈴響。

看眼號碼,她皺下眉,去外面接電話。

“聽我爸說,你寧可當助理,也不願意來我公司當副總?”

蔣浩。

蘇千清擡手揉着眉心,語氣懶散:“對啊。”

“是什麽原因?”

她言簡意赅:“累。”

“你是蘇家人,又念了管理學的博士,還想寫本演藝圈背景的書,那沒有比來我的公司更合适的選擇,”蔣浩用董事長訓下屬的語氣,“我給你一點考慮的時間。”

蘇千清不停地揉眉心,繼續用懶洋洋的語調:“不考慮,你是壓榨人的黑老板。”

“你剛回國,想進蘇家的公司工作也得先從底層開始,要學習也要犯錯,倒不如把我這兒當跳板……”

蘇千清打斷他,語氣含笑:“蔣浩,你有利可圖的時候真的好愛講話喔。”

“……”

不知是哪裏戳到了這老總。

他話頭一轉,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公正無私,把蘇千清從頭到尾批評了通。說得她一無是處,簡直纨绔子弟,“你從小就這樣,吃着自己的聰明本,成天散漫……”

華悅娛樂又不是陶星雨簽的公司。

蘇千清想到蔣浩那張冰塊臉,和他雷打不動的工作十二小時以上,仿真機器人的性格。她撇了撇嘴,手扶着冰涼的欄杆,“得了,這些話去和蔣宴宴說,她比我厲害。”

蔣宴宴三個字說出來,旁邊路過的人身影一頓。

蘇千清偏過臉,注意到她,眼神微亮。

那人頭上帶着鴨舌帽,身穿黑色長袖外套,拉鏈拉到脖子上面。

臉上還架着墨鏡。

蔣宴宴啊。

蘇千清很久沒遇到她,要不是剛才那不自然的一頓,她根本不會發現擦身而過的人是誰。

蔣宴宴明顯認出她,卻沒有打招呼。

她仗着自己是全副武裝,蘇千清也沒正對着她,就移開眼神,低頭,靠着牆壁加快腳步走過去。

蘇千清從玻璃的反光裏看見一切,無聲地笑笑。

她大概想避開她爹,所以匆匆來匆匆去,身邊竟然連助理都沒帶。

蔣宴宴從小就是這樣,在外面看見不算太親熱的熟人,第一反應是避開,省得打招呼尴尬。進演藝圈之後,躲人的本事修煉得更加爐火純青。

蘇千清悄然地跟在她身後。

她看見經紀人帶着陶星雨她們,五個小姑娘,跟大前輩彎腰鞠躬打招呼。

那位大前輩就是蔣宴宴。

“我看見你妹妹了,”她對電話裏的人說,“問你,她出來打拼的時候,你有沒有暗裏悄悄幫過她?”

“沒有。”

蘇千清有點不信,“我又不會跟叔叔說。”

“沒有就是沒有。”

“你是她親哥哥,蔣晨人在國外顧不到她,你能忍住不幫?”

“我幫她就是害她。”

“……那現在她全靠自己混到了影後,你當哥哥的,什麽感受?”

“胡鬧。”

沒聊兩句,蘇千清看見她很快出來。

蔣宴宴本想原路返回,又怕再遇見熟人。遲疑了下,幹脆走身邊最近最長的旋轉樓梯下去,準備到一樓,再換電梯。

“我和你不同,她喜歡做這件事,我就一定竭盡所能去幫她鋪平前面的路,讓她走得更穩更順。沒有憂患,高高登頂。”

“……”

兩人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蘇千清慢條斯理地挂斷電話,看着蔣宴宴下樓梯的身影,笑了會兒。

然後抄近路,下樓梯間。

很快走到地下車庫的電梯門口。

電梯門打開。

蔣宴宴邊打電話邊往外走,張望着車停哪兒。

然後就看見笑吟吟候着她的蘇千清。

手機“啪嗒”掉到地上。

她手忙腳亂地撿起來,擦了擦屏幕。

“宴宴,”蘇千清叫住她,揚着酒窩,“你忙嗎?”

“不忙不忙,”走仙女路線的國際影後連連搖頭,帶着谄媚的笑,小跑走過來,假裝才發現她般驚訝驚喜,“姐,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蘇千清直言說:“我有個好朋友,要跟你一起拍這綜藝的,陶星雨,你見過她了嗎?幫我多照顧下她。”

“姐,她是你……”

她話有點說不下去,張張嘴,沒反應過來。像蘇千清這種別人家的小孩,跟奧巴馬稱兄道弟她都不太奇怪,可陶星雨是才出道的十八線女團新人。

娛樂圈裏的,純粹且不帶背景的。

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倆人。

蔣宴宴藏住滿臉疑惑,對着蘇千清,習慣性地點頭:“好好,我知道了。”

“我也會去現場,具體的事,我們到時候再說。”

“啊?”她愣了,“既然你在現場,怎麽還要我來照顧……”

蘇千清要在現場,絕對是話語權最高的那位,投資商大佬,完全可以和導演平起平坐的。怎麽還要拜托她這個同樣去參賽的嘉賓。

蘇千清明白她沒說出來的話,“我只是她身邊的助理。”

蔣宴宴:“……”

她忍不住摘掉墨鏡,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美目,只是瞪得有點大,睫毛都快繃直了:“姐,到底什麽情況?你得多告訴我點事,不然我怕,辦不好。”

“我……”

蘇千清剛想編套說辭糊弄她。

目光越過她的肩,就看見走到這兒來的陶星雨。

話便頓住了。

陶星雨出來沒看見蘇千清,問了人,才知道她來停車場了。

她走過去,本想叫她去吃午飯,卻發現跟蘇千清講話的人,背影很像剛才見過的那個大前輩。

蔣宴宴手裏拿着墨鏡,轉過臉,奇怪地看她一眼。

陶星雨愣了下,沒想到還真是蔣宴宴。

“姐姐,你來這裏幹嘛?”蘇千清忙笑問。

“喊你吃飯,”陶星雨沒好氣地回她,然後頓了頓,有點糾結,該怎麽和蔣宴宴打招呼。

誰知,蔣宴宴跟她的視線對上,愣愣地叫:“姐姐好。”

陶星雨:“……”

她眉心微蹙了下,很快微笑,唇角保持弧度完美的客套笑容。同時心裏糾結地想,按地位,她是她的大前輩,按實際年齡,她不是還比自己大一歲?

剛剛張姐介紹的時候,她沒聽錯啊……

蔣宴宴也反應過來,張張嘴,不可思議地看着蘇千清。

“你喊她姐?”

“你比我大一歲,她還要比我小一歲呢。”

要不要臉!

當然,這句她只敢在心裏說。

陶星雨有點弄不懂情況:“……”

蘇千清唇角抽了抽,恨沒有來得及往蔣宴宴的嘴裏塞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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