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陶星雨拍攝雜志的時候, 就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在熱搜上挂着的事。

她以為是被陳凱燕的粉絲罵上去的,怕自己玻璃心,也不想找不痛快,就遲遲沒有看。

直到經紀人張姐在電話裏告訴她:“星雨, 你最近的熱度很高,節目組覺得你可以作為《誰是歌手》的人氣選手,參加複活賽晉級。”

陶星雨震驚之後, 很快上網搜索相關的事情。

節目組的良心剪輯就夠讓她有天上掉餡餅的感覺了。

沒想到這屆網友眼睛那麽雪亮亮的, 她有一種被上天眷顧之感,心裏也明白, 在這行想要大紅,除了本身的實力,運氣才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運氣真的那麽到位。

自從出道之後,她們的十八線團不但沒有立刻糊掉, 反而越走越順,比大部分男團還要發展的好,半點不顯頹勢。

簡直就像身邊跟着哪路神仙。

就這樣懷着分外複雜的心, 陶星雨第二次飛往外地。

錄制《誰是歌手》這檔綜藝。

作為複活賽的嘉賓,陶星雨的新合同直接簽了兩期。也就是說,就算這輪唱走調, 或者幹錯全程不在調子上, 後期都會補救回來并讓她複活成功。

普通的綜藝節目, 好不好看真的和出演的人是誰關系不大。

寫劇本的策劃和導演才是最重要的。

“怎麽網上都是一邊倒的誇我, ”保姆車上, 陶星雨看着各處的最新評論,實在是疑惑,“張姐,都是你給安排的水軍嗎?”

張倩文很誠實地說:“沒有,我給安排的熱度都堆在你們隊長身上,畢竟晉級的人是她。你這種算是蹭了陳凱燕的熱度,她本身就黑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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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多的嗎?”不可思議。

“她的路人緣也不好,別人對她的讨厭都轉化成對你的喜歡了。這種事情挺正常的,你放寬心,只是別湊到陳凱燕面前弄得太親熱,打那些網友的臉。”

陶星雨腦海裏晃過上次,陳凱燕那惡狠狠瞪她的眼神,揚唇笑了,“不會的。”

“當然,你也別和她冷着臉好像真有仇,都是圈裏人,她還是你的前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說不定下次就要一起合作呢,甭得罪人。”

“好。”

“分寸你自己把握,”張倩文的目光從手機裏□□,贊許地看她一眼,“知道你可以的。有時候我都覺得你的年紀有三四十了,那股沉穩勁,在剛出道的小姑娘身上不好找的。”

“……嗯。”

陶星雨聽着表揚的話,抽抽唇,心裏并沒有感到高興。

蘇千清獨自在家閑得發慌。

她在小學畢業前,心裏總覺得所有收獲到的成績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只有玩游戲是真正有天賦的,她也因此特愛玩游戲。

天賦的小光環黯淡,她就對打游戲這事有點提不起神。

游戲還是只能偷偷玩的時候,最刺激好玩。

她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結痂結得很穩固,大塊的淤青顏色也漸漸變淡。但陶星雨還是堅持要她待在家裏休息。

蘇千清只好聽她的話。

幸好她是關系戶,不然早就被開除了。

“想探班,想當助理,想探班,想當助理……”

整個人呈大字躺在地毯上,她望着客廳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燈發呆,嘴裏喃喃像念經。

陶星雨要去外地錄制兩期的綜藝,就有一周的時間不在家。

蘇千清琢磨着,自己也該回趟家了,翻身站起來。

算算日子,她忽然發現媽媽已經回國了。

她媽媽可沒有爸爸那樣好忽悠。

蘇千清按着太陽穴思考,又記起來,後天就是路曉琥的生日。

她于是快速地收拾下東西,出門給路曉琥買生日禮物,順便找她串個口供。

路曉琥是個愛名牌酒勝過愛名牌包的女人。

蘇千清去進口超市,認真地挑了一瓶進口洋酒,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結帳的時候才給她打電話問:“你今天有空出來嗎?”

路曉琥的語氣很輕,很吊詭,像是壓抑着狂笑。

“姑奶奶你真會挑時候,我在相親啊!”

蘇千清邊刷卡付錢,輕輕笑了,“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再聯系?”

“滾!”陸小虎壓低聲音笑罵一句。

旋即頓了頓,用種分外焦急的語氣說,“哎呀,真的不好意思,我姑奶奶腿摔骨折了,我得趕去醫院看看她,抱歉抱歉,先走一步。總之賬單我們AA。”

“……”

對面的男人是什麽回答,她聽不清。

蘇千清笑得難以抑制,幸災樂禍。

她等了會兒,感覺路曉琥應該快走出餐廳了,就告訴她自己在哪兒。路曉琥驚喜地說:“哎呀,我也在那個商業廣場,就是旁邊。”

“那我去你那兒的停車場等你?”

“別要去停車場,我最近都是騎小黃車出門的,節能環保。”

“自行車?”

蘇千清看眼手裏的酒,告訴她,“我給你買的禮物還挺沉的。”

“是什麽,一尊送子觀音?”

蘇千清被她氣笑,“上次我生日,你送了一盒避孕套,這麽怕我報複啊?”

路曉琥很鎮定地說,“不是怕,是在等待你的報複。”

蘇千清真的笑了:“小人之心。”

見到面,才發現路曉琥穿得人模人樣的,白襯衫配超短裙,高跟鞋的鞋尖還閃着粉色的光。長發披肩,臉上化妝精致的桃花妝,唇蜜粉嫩嫩。

活脫脫一個青春迷人的學生妹。

“按照電視劇套路,你不喜歡相親不是該打扮得很醜麽,”蘇千清離她兩米就站住,上下打量她,不懷好意地打趣,“原來你是口嫌體正直那一挂?”

“去死,”路曉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深棕色的內眼線都快翻出來了,“我老娘騙我說那男人長得像吳彥祖,把我樂的,屁颠颠就來了。呵呵,看見他的臉我差點氣死。”

“你媽媽的審美,你從小還沒吃夠虧啊?”

“我是真的,差點一口冰水噴到那男的臉上,沒見過那麽黑我男神的。但我忍住了,他是無辜的,我要回家噴我親媽的臉上。”

她們樂呵呵地聊着天,重新往商場裏走,準備好好地吃一頓飯。

蘇千清忽然說:“要迎面碰到你剛才的相親男,尴不尴尬?”

“沒事,你不就是我那摔斷腿的姑奶奶麽。”

“……我腿沒斷。”

路曉琥看她一眼:“也差不多了。”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她,回家的時候得穿着長衣長褲加外套,省得有任何的傷口露出來。

“我媽回國了,”蘇千清思索着,邊走邊說,“不過她還沒有催我回家去,但也拖不了幾天了,在她開口之前,我還是準備先回去應付完親戚,再說要跟你旅游。”

那麽多年的默契,她立刻聽懂去旅游只是個騙人的借口。

“幹嘛又要我背鍋,”路曉琥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和你的神仙姐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蘇千清往前走了兩三步,笑了笑。

還是忍住沒有告訴她。

不能說,對誰都不可以說。

只要話還沒說出口。

她就能騙自己,突然抱住陶星雨時,她渾身的僵硬,那種期待她能快點松手的僵硬,只是不習慣和人太過親近而已。

她就能騙自己,每次故意撒嬌暧昧的時候,陶星雨情不自禁地皺眉,只是性格老幹部而已。

她就能騙自己……

蘇千清六歲學《世說新語》,任誕,講到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

王徽之在半夜三更的下雪天裏,開窗看看,覺得景色實在太漂亮了!就興致勃勃地搬出板凳,取來酒菜喝喝酒,吟吟詩,高興得手舞足蹈。

又忽然很想念朋友戴逵。

于是夜裏乘着小舟,從山陰跑到剡溪去找戴逵。

天亮才到剡溪,到了戴逵的門前卻又回去了。

別人問他原因,王徽之說:“我本來就是一時興起才來的,興致沒有了就回去,何必非要見到戴逵?”

幫她啓蒙的北大中文系教授說,雖然這段話流傳千古,被封為名士風流的典故。

但也有人說,謝安本來是想把侄女謝道韞嫁給他,聽說了這事,覺得王徽之不是個能貫徹始終的人,遂把侄女嫁給了他的弟弟王凝之。

“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蘇千清當時就覺得,這種仗着一點才華,随心所欲半途而廢,散散漫漫,還能用精美的語言修飾的王獻之,很像她。

只是他有時代的放縱,她有媽媽的敲打。

蘇千清從确認自己對陶星雨有不同的想法開始,心中就在反複自省,是不是錯覺?會不會又只是乘興而行,興盡而返而已?

不願意開那麽大的玩笑。

她在爸媽的用心栽培下成材,還沒做過任何辜負他們期望的事,标杆般長大。

從小到大,追在屁股後面的小男生沒有幾百也該有幾十。最好的環境裏都是些很拔尖的人,有錢有貌還有才的男神并不稀罕,她卻從沒動過心。

蘇千清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戀。

可能是,可能不是。

讓她動心的,只有陶星雨而已。從前沒有別人,今後也不會再有了。

只要話還沒說出口。

她就能一直待在她的身邊,不半途而廢,不急功近利,守着她,等着她,心心念念且心甘情願。也并不覺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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