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一
墨梵“嗤笑”了一聲,似笑非笑的反問:“難道你會不知我心中所想?”
師尊薄唇微抿,視線看向另外四名道人,溫聲說道:“你們先退下,此事本尊自有計較。”
四名道人立即對着師尊躬身拱手:“是!師尊。”
他們掃了一眼臉色蒼白無血的我,輕輕搖了搖頭後快速離去……
師尊目光冷然看向墨梵:“本尊說過,如若再次相見絕不會手下留情,你莫非還想本尊再次收押你不成?”
墨梵扯了扯嘴角,眸中滿是嘲諷:“墨清,你何曾對我手下留情過?”
師尊雖神色無常,可他的目光在瞬息之間千變萬化,最終回歸于平靜,墨梵所言只是讓他微微波動了一下心緒而已。
雪韻仙人見外人已經離開,目光深寒的看向我,擡腳走下石階,緩緩向我走來……
寒氣頃刻間開始侵蝕我的五髒六腑,手腳的知覺逐漸麻木,我緊皺着眉頭,忍受着被冰冷刺骨的寒意所肆虐的疼痛,艱難出聲:“常笙……在哪裏?”
雪韻仙人居高臨下的看着狼狽不堪的我,那雙冰冷的眼眸裏透着毫不掩飾的嫌惡:“竟然死皮賴臉追到了萬滄山,還真是陰魂不散。一個一無是處的妖怪,難道就沒有自知之明?或者準确的說不懂什麽叫羞恥之心?”
我渾身一僵,心仿佛被尖針狠狠地紮了下,啞聲問道:“常笙……不願……見我?”
雪韻仙人諷刺一笑,反問道:“他為什麽要見你?”
頓了頓,她又咄咄逼人的問道:“你有什麽值得讓他為你回眸?”
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我何嘗不知常笙已然忘了我,又何嘗不知常笙有他的抱負?他是要成為天尊獵魔仙的人啊!又怎麽可能屈尊于一個小妖怪?讓我影響到他修行的進度。
殘酷的現實壓倒了我最後的一絲期盼,所有的難過與苦澀瞬息之間以排山倒海之勢壓迫而來……
暈眩感毫無征兆地翻湧而至,我自嘲的苦笑起來,氣若游絲地開口:“請幫我……向常笙……帶一句話,多謝……他前陣子……對我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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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時的臉色定然極為難看,因為我看到墨梵猛地轉過頭來看我,神情似乎微微有些動容。
然而,我已經不想再去責怪誰,他們已然提不起我絲毫興趣。
在最後的清醒時刻,我滿腦子都是常笙,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言一行。
終究是要錯過了嗎?
真遺憾啊!
你我今世緣結于此……
天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幾百年的等待,難道真的換不來你的一次回眸?
我心灰意冷地往石階上倒去:常笙!願你往後生生世世都前程似錦……
閉上眼眸的時候,我隐約聽到了墨梵的腳步聲,随之即将倒地的身體被人扶住,我似乎聽到了墨梵的嘆息:“枖玥,你可看清了捉妖師的真實面目?”
迷糊中我應該是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低聲敘述:“常笙……始終是我的常笙……”
“你……”墨梵大概沒料到我對常笙竟會如此執着,即使被傷得體無完膚,亦無怨無悔。
對于我的固執,他似乎有些生氣,因為我感覺到他扶着我肩膀的手微微縮緊,呼吸聽着也急促了幾分,甚至出聲苛責:“你這個小妖怪,真是冥頑不靈。”
我此時已然無法回應,聽覺正在逐漸消失,周遭的一切變得寂靜無聲,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意識越來越也沉重,最終徹底被吞噬……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昏迷中悠悠轉醒,還未睜開雙眼就感到混混沉沉,頭疼得緊,仿佛還沉浸在渾渾噩噩的睡夢中。
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一時間完全想不起之前發生了什麽?現下唯一的感受便是渾身酸痛難忍,有種即将散架地感覺,仿佛是躺太久導致。
忽然一絲涼意劃過我臉頰,似乎是什麽冰涼的東西滴落在我臉上,我心裏驀然一驚,快速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石壁,石壁的縫隙正朝着下方滴落着水珠,我動了動酸麻的身體,背部傳來冰冷堅硬的觸感,難怪會渾身酸痛,原來我此刻躺在一個大石床上。
我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緩緩站起身來,擡眸看向四周,眼前掠過一個白色身影,我心裏莫名一緊,目光緊緊鎖定在那裏。
那人背對我而立,一身白衣如雪,身型修長挺拔,氣質清冷孤傲,宛如清風明月,耀眼而皎潔。
聽到我發出的動靜,他轉過身來看向我,眸中透着些許欣喜:“你醒了?”
他的眼睛清澈如水,仿佛世間萬物都映入那一雙眼中,卻又似世間萬物全沉入其中,深不見底。
我盯着眉目清俊的白衣男子,有一瞬間的失神,心跳沒來由的一陣紊亂,這讓我感到有些窘迫,快速移開視線,嗓音低啞:“這是哪裏?”
這種緊張的感覺頗為熟悉,仿佛我與他應當有着千絲萬縷的糾葛,可為何我卻想不起來他是誰。
白衣男子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溫聲回應:“無妄洞。”
他忽然向我踏步走來,走到離我一米遠的位置站定,深深地直視我的眼睛:“小妖怪,你為何會來萬滄山?”
我被他這個問題徹底問住了,呆愣片刻,在腦海裏搜索半天,硬是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可我無形中卻不想讓眼前的人擔心,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詢問道:“我睡了多久?”
白衣男子眸裏閃過一抹詫異,似乎對我的答非所問感到奇怪,不過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半個月。”
“呃?”我暗暗吃了一驚:“我竟然睡了半個月?”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之前的問題,眸光突然變得冷峻,語氣淩厲的問我:“你怎會與蛇妖結伴來萬滄山?”
我怔了怔:“我……”
我完全回答不出來,我此時腦海裏并沒有關于蛇妖的任何記憶。
白衣男子大概誤以為我不願多說,神色冷了幾分,沉聲說道:“以後莫要與他來往,這次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早已變回木頭。”
“呃……”
變回木頭?
莫非我是樹妖?
我想不起之前的事,會與白衣男子所說的蛇妖有關系嗎?
或許是我的回應多少有些遲鈍,白衣男子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對勁,他劍眉微微皺起,對着我上下打量一番,随後又仔細端詳起我的面部表情。
他原本是帶着些許審視的目光,在我眼裏卻有着直勾勾的意味,我頓時感到無所适從,隐隐有一絲熱氣往我耳根處流串,臉頰竟然開始微微發燙,這種奇異的感覺讓我心生窘迫,擔心被白衣男子看出我的異常,快速後退了兩步,轉過身看向四周的石壁,故作不經意的打量洞內的光景。
之前沒注意洞內景色,這會細致一看才發現洞內別有洞天,高低不同的鐘乳石倒挂下來,形态各異,千姿百态。
石洞頂部有一道細細的光線照耀進來,鐘乳石在這道亮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輝,洞頂小鐘乳石柱星羅棋布,密密麻麻的水珠,閃閃爍爍,宛如星光燦然,甚是好看。
我這會已然忘了之前的窘迫,望着宛如星辰的鐘乳石,不由自主贊嘆道:“此洞精妙絕倫,不失為一方寶地。”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白衣男子走到我身旁不遠處站定,微微側頭看向我,目光落在我臉上,靜靜注視我半晌,随即擡頭順着我的視線看去,低聲回應:“是啊!此洞是煉化渾濁之氣的寶地。”
我微微一怔,側頭有些疑惑的看向白衣男子:“何為煉化渾濁之氣?”
白衣男子“咻”的轉頭迎上我的視線,神情變得肅然,眸中滿是震驚:“你不知道?”
我完全沒意識到我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對之處,幾乎是毫不猶疑點頭:“嗯,我沒聽過,不是很清楚。”
白衣男子瞬間臉色一片鐵青,眸光銳利的看着我:“小妖怪,你一直未曾告訴過我你的名字,是否不願讓我知道?”
我腦袋一蒙,完全不知道白衣男子的意思,渾濁之氣怎麽會跟我叫什麽名字而扯上關系?
見我愣怔着半天不回應,白衣男子目光直直地盯着我,似有不滿地追問:“嗯?怎麽不回話?還是說你無法回答?”
沒等我回應,他又快速補充道:“你是不是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
我心裏更為緊張,嘴唇喏嗫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回答:“我……忘了……”
頓了頓,我加了三個字:“包括你。”
白衣男子聞言劍眉緊皺,目光霎時冷如刀刃,清俊的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愠怒:“該死的蛇妖。”
白衣男子照看我半個月,我卻不記得他是誰,這令我感到一陣愧疚,眸中滿是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我只是覺得記憶突然消失這事有可能是睡太久留下來的後遺症。”
白衣男子瞥了我一眼,見我一副認錯的神情,神色不免緩和了幾分:“蛇妖出手之時你已昏迷,此事怪不得你。”
我松了口氣,終于可以不用再擔心失憶之事被穿幫,隐瞞他人這事我好像并不擅長。
白衣男子忽然轉過身往洞內深處走去,行了一小段路,頭也不回的說道:“小妖怪,你記住了,我是常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