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走了。”
方鹿鳴在被窩裏待了好半天,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趕緊探出腦袋來大口大口地汲取外界的新鮮空氣。等到他終于平複下來後,像是自言自語地開口:“吓死我了,他怎麽突然過來呀......”
靳嶼問:“要去追他麽?”他的語氣依舊跟平時一樣,毫無感情,也毫無情緒波動。
方鹿鳴感覺自己有些生氣,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麽,只得用後穴報複式地夾緊已經完全契入他體內的性器,道:“追他做什麽?事情已經發生,事實就是他所看到的這樣。我能和他解釋什麽呢......”
這時,靳嶼突然單手托住他一側的臀瓣,将兩者結合得更加緊密。他被頂到敏感點,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一陣急促發狠的律動紛至沓來,将他後面未出口的話語破碎成時高時低的呻吟——這個體位本就深得要命,這樣一來竟讓他生出會頂到小腹的錯覺。
除此之外,還有噗呲噗呲的水聲、以及囊袋拍打臀肉的響聲。靳嶼伸出手,将他們交合處的淫液盡數抹來遞到方鹿鳴面前,狀似溫和地命令:“來,舔幹淨。”
方鹿鳴的嘴巴無意識地微張,大概是覺得口渴,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巴。這時他的嘴唇紅潤飽滿,泛着水光,就像是一顆剝皮的櫻桃,讓人有種忍不住去嘗上一口的沖動。
他被情欲燒昏了腦子,困惑地偏頭,看着靳嶼手上亮晶晶的液體,遲疑地探出舌頭舔了起來,待将手指一根根舔幹淨以後,他還意猶未盡地将其含入嘴中吮吸,拿出來時手指與嘴唇之間仍牽着一道細細的銀絲,最後斷在他的嘴角。
靳嶼的目光驟然變得幽深,像是在昏天暗地的黑夜中迸出的一星火焰,而這團火的威力足以将他焚燒吞噬。于是,他的嘴唇在方鹿鳴的嘴角處落了下來,明明來勢洶洶,接觸時卻如同初春綿密的雨絲,無聲、溫涼、細膩,但他此時的心弦已經被徹底撥亂。
窗外蟬鳴依舊,陽光也依然殘忍地炙烤水泥地,池塘裏水紋一圈圈地由內向外擴散,時不時有錦鯉跳出水面,憑空劃出一道帶有弧度的亮光,又撲騰地游入水中。
一切照舊,一切又都變得與以往不同。
※※※
時間過得太快可不是好事,他前一會兒正在回憶那場車禍時發生的種種經歷與昨日種種,後一秒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雪球砸中額頭。
靳嶼走過來将他臉上、頭發上的細雪拍幹淨,轉過身淡淡地瞥了靳嬗一眼。靳嬗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個寒噤,一張小臉縮在圍巾上委屈地“哦”了一聲,又彎着腰對方鹿鳴說聲“對不起”,随後便灰溜溜地逃離這裏。
“在想些什麽?”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靳嶼忽然開口。
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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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鹿鳴并沒有刻意隐藏,開口說道:“我媽,昨天她又來看我了......”他說話的時候白氣不斷地從嘴裏湧出,這天氣可真冷啊。
“她身上有很多傷痕,應該是被那個男人打的。我想報警,可是她不讓。我不知道這麽說過不過分,總之,在我看來,她似乎活不長了......”
“她拿了一大堆零食來看我,還有那張卡,她說她一分錢也沒有花,還說——”
鳴鳴,原諒媽媽一次好不好?我知道錯了,你不要不理我......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不能沒有你。以前都是我不好,只要你原諒我,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她這幾句話說得語無倫次、颠三倒四,帶着哭腔斷斷續續地對他說完,他好半天才聽懂她所表達的意思。
“可是我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沒有一點傷心與難過的感覺,你說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靳嶼塞給他一個熱水袋,而後道:“從法律、血緣上你們是母子關系,但她并沒有盡到撫養的責任。因此在道德上來說,你們并沒有太多關聯。”
“你之所以還會想她,是因為她是你的母親;你之所以對她的認錯毫無反應,是因為你已經放棄把她當作母親。”
就像是喝一杯可可奶時覺得很甜,但你吃完一顆冰激淩後再去喝它,嘴裏便只剩下可可的苦味——他從小便不像其他小孩那樣,撒嬌便有糖吃,佯哭便能獲得一個親吻或者擁抱。他卑微又稚嫩地去讨好鞠橙橙,總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被她接受。可是他付諸一而再、再而三的實踐,得到的只有白眼與無視。再後來方志南終于放走了她,她義無反顧地去追求曾經的初戀,遭遇到那個男人的暴打折磨後,才發現只有兒子對她是最好的。
物品不想要可以随意丢在角落,等到有天突然需要的時候,總會有找到的一天。而方鹿鳴是活生生的人,他有手有腳,何曾不會自尋出路地走出這片囹圄。等他出去以後,迎接他的是傍山而生的樹、向陽而開的花、沿岸而流的河。所有的苦難病痛都交付于時間與死亡,他屬于前者,那麽有這麽多美好的事物等待着他,他為什麽還要留戀曾經陰暗逼仄的囹圄?
“世上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一切事物都是相對而言,人也是如此,”他說得意味深長,也聽得方鹿鳴似懂非懂,“你所說的‘冷血’,只不過是系在母子關系的紐帶上。親情你從小就不曾擁有,你不必用等量的道德去束縛自己,只會徒增煩惱罷了。”
這句話說得有些傷人,他的心像是被針刺了幾下,不禁喪氣地耷拉下腦袋。然而靳嶼不容分說地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輕聲道:“你不用刻意回避,畢竟一切都已經過去,不必在意那些不在意你的人。”
“好。”方鹿鳴頭點得十分用力,而在心裏糾正道,我現在在意的人只有你啊。
想完他都被自己肉麻到了,就在他起雞皮疙瘩的時候,沈晴方拎着一只活蹦亂跳的鵝跟一籃蔬菜來他家過年。靳嬗還在雪地裏堆雪人,看見來人眼睛一亮:“小沈老師!”
靳嬗已經十一歲,個子長到沈晴方胸口。後者抿着嘴角将手上的東西放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笑道:“四年不見,都這麽高了。”
靳嬗頭仰得很高,鼻子朝天,一臉驕傲道:“我可是班上最高的!”這時,她看到沈晴方籃子裏的蔬菜,眼珠子狡黠地轉了一下,飛速地彎下腰拿走裏面的胡蘿蔔,說,“我兩個哥哥都不愛吃胡蘿蔔,我也不愛吃胡蘿蔔,小沈老師也不愛吃胡蘿蔔,狗剩與鐵蛋更不喜歡吃胡蘿蔔,所以我要拿走咯!”
沈晴方的嘴角笑出兩個小括弧,說:“拿去做什麽?”
靳嬗的手指向那個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的雪人,開口:“喏,做鼻子。嗯,你說的,物盡其用!”
沈晴方頓時笑了起來。
方鹿鳴從窗外看到這副溫馨的畫面,拿出手機想要拍張照片,而玻璃因為他的鼻尖離得太近而凝出霧花,他趕緊伸手将其抹幹淨。然而那兩人已經不見蹤影,代替的是另一個人的身影,在蒼白的雪地中顯得尤為刺目。
當時在醫院他沒來得及仔細打量,現在看來,方路遠個子又竄高一些,臉上的嬰兒肥已經完全褪去,徹底變成與他記憶裏不相符的大人模樣。
該來的總是要來,不如一次性把話開誠布公地說出來——那時的他也有這個打算,只不過等到他跟靳嶼“親熱”完再去找他,哪裏還有他的人影?也只有掉落在門口的衣服、零食還有水果才能證明他曾經到過這裏。
方鹿鳴看向靳嶼,靳嶼自然将一切看在眼底,朝他點頭。于是他抱着靳嶼塞給他的熱水袋走出門,撲面而來的寒意讓他生出想要拔腿沖回屋內的念頭,他縮着脖子走到方路遠面前,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小遠,你怎麽來了?”
方路遠垂頭不語,眉頭微皺,睫毛微微顫抖,模樣看起來似乎有些傷心。良久,他才道:“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我很好,你可以代替我向爸爸問好。還有今年我依舊不回家,哦,說不定以後都不回來了,你們是不是很開心啊。”他說完自己也笑起來,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笑話那樣。
“不,不是的......”方路遠擡起頭來,一臉焦急地解釋,“我、我會很難過的,因為......”
“夠了,我并不想聽。還有之前那件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方鹿鳴并不覺得方路遠特地過來只是為了跟他寒暄,因此他直接将重點跟他挑明,“你肯定覺得惡心吧,在你們看來,我充其量就是一個......‘變态’,但是也無所謂了。”
他看着與自己相處這麽多年的弟弟,他已經這麽大了,都比自己高出半個頭。他将紛亂的思緒強壓在心底,深吸一口氣,避開方路遠的臉說:“我以前總喜歡讓你,最開始是我真的拿你當弟弟那樣對待,後來......我後來想,即便是我們關系疏遠了,但終究是同個父親所生,我還是會試圖去讓你。”
方路遠的聲音夾雜哭腔,顫抖得如同篩糠,只不過寒風凜冽,将這些情緒散在空氣裏。
“哥,你是不是還恨我?”
“恨?”方鹿鳴咬着這個字眼,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開口,“我為什麽要恨你呢......”
方路遠下意識地想要松口氣,與此同時他又察覺到他語氣不對,緊接着他聽到他說:“已經不在乎了。你所要說的、解釋的,關我什麽事呢?”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當然萬一不小心見面,記得把我當空氣呀,畢竟我已經拿你當陌生人了。”
“再見啦,小遠。”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好好珍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