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敵(上)【弟弟視角,用來湊字數】

方路遠小時候總喜歡在大院裏亂走亂晃,他的爸爸工作一直都是栖栖惶惶,而媽媽總愛跟她的朋友一起逛街旅游。他們懶得管他,而他也不喜歡被人拘束,因此他前半段的童年可謂是無憂無慮。

有一天他偷偷注意到一個小姑娘。她長得粉雕玉琢,像極其他小孩手上抱着的洋娃娃。她總是待在家裏,應當是不喜歡出門,但她又經常透過玻璃窗看外面的世界。烏黑的眼睛總會暴露她諸多複雜的情緒,比如好奇、羨慕、失落。

方路遠特別想跟她在一塊兒玩,要知道他素來都是被別人巴結着長大的人。因此他對于“如何接近她”這個問題困惑一星期之久,最終他想出一個辦法,也是最拙劣的辦法——就是故意弄傷自己,引起那個小女孩的注意。

他無論對別人也好,對自己也罷,向來都是心狠手辣、決不手軟。仍是冬天的緣故,他為了防止血液凝固的時間過快,将膝蓋上的傷口挖得很深。血珠子不斷向外湧出來,他竟一點也不覺得疼,守株待兔地等待她能發現自己。

果真,她上鈎了。

方路遠只把她當作自己心愛的玩具,恰巧她的性格也是他所喜歡的那樣安靜乖巧。他高興了,便偷溜去她家玩耍;不高興的時候,打發她就跟流浪狗似的,而她卻并沒有像普通的流浪狗那樣,繼續搖晃尾巴走到他身邊要肉包子,而是一如既往縮在角落裏一語未發。

這難免讓心高氣傲的他獨生悶氣。他是一個報複心極其強盛的小孩,當時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想出一個惡作劇來好好整蠱她,讓她永遠聽話地黏在他的身後。

生活鮮少像荒誕的戲劇,但戲劇裏的靈感往往來源于生活。當他得知那個女孩是個男生,并且還是他的親哥哥時,頭回生出不知所措的情緒。

在他剛學會說話的時候,他媽媽白舒雅塗完鮮紅的指甲油,用那細長的手指指向貼在牆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人,笑容恬淡,眉眼生得格外漂亮。而白舒雅卻毫無留情地将指甲嵌入那張照片裏,轉頭笑眯眯地對方路遠說,小遠,你看這個阿姨。

他那時候睜圓眼睛,奶聲奶氣地問,怎麽了?

白舒雅嘴角弧度依舊揚得很高,緩緩放下手。照片裏女人的臉上平白多出一道甲油印記,如同血色的月鈎,襯得女人的笑容愈發詭谲。随後他聽到他媽媽說,這個女人,媽媽很讨厭。她啊,跟你爸爸生了一個兒子。

方路遠轉了下眼珠,說,爸爸是抛棄我們,跟她走了嗎?

白舒雅的笑容驀地變得有些猙獰,說,她也配?随後溫柔地捏了捏他的臉蛋,緩緩道,以後看見那個女人就要繞道走,聽明白了沒有?

他小時候總是被灌輸這種思想,逐漸讨厭起這個白衣女人,連同她的兒子也一并讨厭起來。

方路遠之後慢慢懂得“第三者”這個字眼,視線不禁看向在人群中只身一人的方鹿鳴。人類是群居動物,天性使然,不論大人或是小孩總會團聚在一起聊天,抑或是各做各的事情,而他卻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裏,前面的玻璃酒櫃擋住燈光,陰影恰如其分地隐沒他小小的身體。

他心裏突然生出不知名的情緒,可是很快就被報複似的快感所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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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總會唆使他的幾個小跟班去欺負方鹿鳴,而自己則去充當白臉安慰他。當時他看着那人充滿信任的眼神,開心之餘,心尖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鼓脹得流出酸液。他想,哥哥真是喜歡我呀,可是萬一他知道真相......

這個想法随即被他當作笑話似的一笑而過,他知道真相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一只黃毛也敢充作老虎,他有什麽資格當他哥哥,跟他交朋友?

那日白舒雅的話仍舊萦繞在他的耳邊——她也配?

他不配。

※※※

開學的第一天,方鹿鳴跟靳嶼下午到達寝室,一眼便看見潘喬已經盤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戲,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飛舞。

方鹿鳴頗為驚訝地開口問:“你這回這麽早到校?”他又望向蔣少涵那一處地方,竟是空蕩蕩的一片,不禁自言自語道,“學霸這次居然來得最晚。”

潘喬正戴着耳機跟人語音,并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到來,一個勁兒地朝麥克風喊:“诶,錯了錯了,你來這邊!”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姐快來救我!”

“小姐姐我錯了,我快被弄死了,求你救我一下!麽麽噠!”

方鹿鳴聽得眼皮跳了跳,不動聲色地走到他的身後,輕輕一拍。

“我操!”潘喬猛地彈跳起來,戰戰兢兢地轉過身看向來人。方鹿鳴俨然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讷讷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潘喬頓時松了口氣,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事,我以為是......”說完他渾身哆嗦一下,接着玩起游戲,手跟嘴依舊動個不停:“剛剛我室友......什麽怕鬼?老子才不怕!啊,小姐姐我錯了,我怕我怕!”

此時潘喬的表情只能用“奴顏婢膝”來概括。方鹿鳴突然想起某天他一臉興奮地拿來一個U盤,對他說有好東西給他看,方鹿鳴并不傻,他自然知道潘喬要跟他一塊兒看什麽片。只不過潘喬被人耍了,那人給他的片子是他最害怕看的恐怖片。于是他從打開影片的激動再到後來的雙目圓瞪、面色發青,變化過程可謂是精彩紛呈。方鹿鳴既好笑又頭疼,他一直以來挺喜歡看恐怖片,這部他也看過,正在重溫以前不曾留意的細節時,身邊人不斷“啊嗚啊嗚”亂叫,難免是不被影片所影響,反倒被潘喬吓了一大跳,然而他還要逞強說自己并不害怕,于是方鹿鳴硬着頭皮在他的一驚一乍下看完整部影片。

潘喬玩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又轉過來,問:“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早,小涵涵呢?”

方鹿鳴将行李放在一邊,搖頭:“不知道啊,倒是你,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潘喬一臉無奈的模樣,正要開口,又像是生怕被耳機那頭的人聽到,悻悻地捂住麥克風,聲音壓得極低道:“我不是大一在游戲裏認識一個小妹妹麽,寒假裏她一直催我上線帶她,可是我家那臺破臺式連開機都要十分鐘,玩起游戲CPU完全撐不動啊。這不她一直催我,我就提前一禮拜到學校裏來了。”說完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靳嶼突然開口:“這麽聽她話?”

靳嶼鮮少跟他搭話,他起先愣怔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句話是在對自己說,這才洋洋得意地道:“那可不,畢竟認識兩年多了,還是得靠我帶她升段位。”

“是麽?”靳嶼尾音稍揚,繼而不緊不慢地用手指叩擊桌面,道,“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們都在場。”

方鹿鳴火上澆油,掰手指專門揪重點:“‘小姐姐’、‘我快被弄死了’、‘快來救我’、‘麽麽噠’......”

潘喬幾乎要抓狂:“夠了!你不要在說了!我要生氣了!”這時他并沒有意識到手上的麥克風已經随着他的動作而松開,而耳機裏那個女生似乎對他說了些什麽,潘喬的臉色瞬間由陰轉晴,讨好道,“沒有沒有,不是在兇你,在說我室友呢......”

“什麽,你聽見了?!”

“什麽?你還外放了?!”

“诶,姐姐,求求你別笑我了,這回臉真的丢大了......”

方鹿鳴若是嘴巴裏有東西定是要噴出來,他此時正手捂肚子,使勁憋笑,笑過之後腦中藍光一閃,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潘喬......該不會正在網戀吧?

網戀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只不過遙記當年大一時,潘喬還代表他們這個學院參加過校籃球隊,跟體校的籃球隊進行一番硝煙彌漫的厮殺。雖說最後比賽沒有取得勝利,但Z大籃球隊的得分至少有一半是出自他手。之後他還斬獲一批女生的芳心,然而桃花才在枝桠上結苞,他就因為突然沉迷游戲而任其自生自滅。

他想着想着,有人叫他好幾聲“學長”,他才反應過來,眼神迷離地看向對方:“嗯?”随後他眨眨眼,立刻認出面前的人是誰,忙說,“啊,是你啊,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

來人叫程居南,還在讀大一,五官生得格外漂亮精致。他第一次看見這人還險些把他錯認成女生,只不過他個子很高,身形瘦削,卻不像尋常缺乏運動之人那樣羸弱,一看便知道是經常鍛煉者。

方鹿鳴正在收錄畢業晚會所要報名的人,已經百無聊賴地坐了一天。原本這個活兒壓根不會輪到他這個默默無聞的幹事頭上,只不過有人突然提到他,說他是學生會裏的“頭牌”,随便找個地方一坐便很有“牌面”。大夥兒紛紛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而方鹿鳴壓根沒有話語權,就被莫名其妙地票選出來。

“報名是嗎?”方鹿鳴低下頭,從底下抽出一張嶄新的表格。

程居南的臉上永遠帶笑,此時他笑得很是斯文,點頭:“沒錯,一個舞臺劇。”随後他報出一個名字。

方鹿鳴“唰唰”地寫下來,他對這個舞臺劇有印象,全程只有一個女性用語言與舞蹈表現她從懵懂、欣喜、失望,到最後絕望的過程。因此他自然覺得表演者另有其人,擡頭問道:“名字呢?”

“就是我呀。”程居南依舊笑得格外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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