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怎麽還敢?!”

周一中午一下課,程钰又把岳恺拎到了教學樓頂樓。

岳恺一張臉皺着,迫切想把自己縮成個球,仿佛這樣就能免遭程钰的迫害,“你哥都發現了……你怎麽還想着吃藥?”

程钰歪歪腦袋,不以為意地,“這次是不小心。”

岳恺蹲在角落裏不肯起來,好一會兒才說:“這一次他能發現,那下次他一定也能發現。”

“不會的,我會小心,這次是我大意了。”程钰抿了抿唇,“你害怕什麽?不會把你抖出去的,再說程伽聞什麽都沒問……”他說到這裏又不大愉快了,垂眼看岳恺,“總之明天記得把藥給我。”

岳恺擡起頭,另一棟樓的高建築順着牆邊落下一道很寬很長的影,把程钰整個身軀埋在裏面。

明明是陽光正盛的晌午,他卻覺出冷。

“程钰,你就那麽想變成男生嗎?”大概是腦子秀逗了,岳恺問出聲。

吃藥壓抑自己的第二性征繼續發育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那些圓滾滾的藥粒,苦澀和甜混合在一起,他曾經偷偷嘗過一粒,味道像發黴變質的橙子,刺激着味蕾分泌出唾液。是不好的體驗,他含到一半就吐了。

岳皓見他那副狼狽的模樣還說:“你還沒有程钰膽子大。”

岳恺在他哥面前總是擡不起頭,就算後來他哥的選擇讓父母失望,那也是比他優秀一百倍的人,他再怎麽努力都追趕不上。所以他哥這樣說,他也只有沉默。

岳恺本以為程钰聽到他的問話會生氣,結果出乎意料,程钰平靜地說:“我本來就是男生。”

“既然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幹嘛還要多此一舉。”岳恺吞了吞口水繼續問。

程钰走近了一步,岳恺只有把頭揚高才能看清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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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節天氣開始變涼,連帶吹拂的風都冷了下來。

“因為我不喜歡這樣。”程钰還是沒什麽表情,只有眉毛輕微動了動。

明明比班裏的同學都虛長一歲,看着卻更像個孩子,任性的、不懂事的,從來都按照自己心意随便胡來的小男孩。

這樣是哪樣呢?岳恺猜測,是留長發和穿裙子嗎,他也只是猜測。

“要是不喜歡這種打扮,你可以試着和你哥提一下……”岳恺遲疑道,“總比現在這樣瞞着你哥吃藥好。”

他大概說錯話了,程钰沉默了好一會兒。

岳恺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聽到程钰嘟囔:“你會和你哥提要求嗎?”

岳恺立刻說:“當然不會。”

他和他哥的關系并不融洽,但程钰卻是不同的,程伽聞對程钰……

“那為什麽覺得我能提呢?”程钰問。

語氣如常、表情也如常,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但是岳恺卻後悔問了這些話。

“我是被領養來的,更沒有資格提要求啊。”

##

下午的最後一堂課是楊臣的數學,所有人都埋頭刷題,教室裏靜悄悄一片,只有程钰一個人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發呆。

楊臣突然下了講臺四處走,岳恺小聲叫他,他也沒反應。

“哎老楊來了!”

岳恺提醒了兩聲見程钰還是沒動靜,咬咬牙硬着頭皮伸腳揣了下程钰的椅子腿。

程钰從桌上起來了,椅子發出“吱呀”一聲響。

岳恺一縮脖子裝死了,程钰環顧四周最後鎖定在他身上。

楊臣面帶微笑:“你們兩個要是嫌教室裏人多熱得慌就出去做題吧,外面涼快。”

·

站在走廊裏程钰問:“你幹嘛踹我?”

“老楊都要走到跟前了你也不知道起來!”

岳恺苦哈哈地蹭到窗臺邊寫題。

程钰眯起眼:“平時老師站我跟前你都不會提醒我,今天是怎麽回事?”

岳恺不吭聲了。

總不能說是中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心裏有些愧疚吧,那太沒面子了,程钰準會嘲笑他。

程钰也沒深究,靠在窗邊看岳恺寫題。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學學嗎?”

“我又不高考,程伽聞會給我安排學校。”

程钰這話說的拉滿了仇恨值,岳恺握了握筆,“你哥對你真的不錯,或許……你還是別和他對着幹。”

程钰斜了他一眼,“你又怎麽知道我和他對着幹?”

“難道不是嗎?”岳恺也看他。

程钰忽然定睛瞅他,就在岳恺以為他看穿什麽的時候,程钰說:“哦,你就是怕擔事,不想給我拿藥。”

岳恺洩氣垂頭:“不是……”

“那是什麽?”程钰傻乎乎地發問。

岳恺抿了抿嘴,“沒事,你別出聲了,我要做題了。”

程钰不爽,把腦袋貼在玻璃窗上,看了一會兒說:“就這麽一道題你看多久了?不是選D嗎?”

岳恺算到最後填了答案,驚訝道:“你這不是會嗎?”

程钰冷哼一聲,半天才吞吐道:“程伽聞教的。”

周日做作業恰好有類似題型,程钰算了半天算不出,程伽聞特意給他講的。

岳恺好奇:“他比老楊教的還好?”

程钰自然不會說是他哥硬把他固在座位上強迫他做的,都成年了還要被安排在哥哥腿上寫題。

他才不要講。

于是轉移話題:“楊臣不是挺年輕嗎,二十五六?你幹嘛叫人家老楊?”

岳恺悶了幾秒才說:“老狐貍。”

程钰想了想認同地點點頭,“那确實。”

下課鈴響了,兩人站在外面不敢回去,楊臣推開門:“進去吧,程钰可以走了,岳恺你留一下。”

程钰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臉,吐吐舌頭道:“那我就先回家了。”

岳恺整個人一僵。

程钰收拾好書包,岳恺正好走進教室。

“怎麽了?小楊老師跟你說什麽?”

程钰這麽叫楊臣是有不待見的意思在,畢竟知道是他哥安排過來的人,對楊臣就只有表面的禮貌。

岳恺深深嘆口氣,“他讓我去躺辦公室。”

程钰樂颠颠走了,留岳恺一個人在原地糾結。

他是真的不想去。

這個時間老師同學都去食堂吃飯,一會兒還要上晚自習。岳恺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裏面只坐着楊臣一個人,渾身都難受起來。

他在班裏的男生中算長得高的,個子挺拔模樣也不錯。和本身的書呆子特質正相反,岳恺笑起來陽光開朗,乍一看還以為是運動型。但僅僅是看起來,實際比程钰還要弱。

楊臣比他還要高,看到他進來便從座位上站起身。

男人的臉是精致的,膚色偏白,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熟練的勾起一抹笑,“我剛才在教室給學生講題了,你在外面不是沒聽到嗎?過來我給你講一下。”

岳恺退後一小步,硬着頭皮走過去,“那就謝謝老師了。”

楊臣還是笑,慢條斯理地,“找個椅子坐我旁邊吧。”

岳恺推拒:“沒事,我站着聽就行……”

“說起來,”楊臣歪了頭,手撐在桌子上看對面的少年,笑容蠱惑而危險,“我們也算共犯啊,沒道理你這麽怕我。”

岳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奇差無比。

##

程钰回家的路上在自動售賣機前停了一會兒,興致缺缺地掃碼買了瓶冰雪碧。

記憶裏小時候的汽水酸酸甜甜好喝極了,程伽聞不讓他喝太多帶汽的飲料,他就偷偷喝。

好像從很久以前起他就愛和程伽聞對着來,從前是撒嬌求關注,後來是故意惹他哥生氣。

記得有一年夏天,他喝涼汽水喝到肚子疼,病了一夜。他哥當時在備考,本該熬夜做題的,硬生生變成一邊做題一邊守着他,又是給他塞被子又是扶他起來喝水。

在程钰的觀念裏,他的家人只有程伽聞一個,所以他要拼命賴着他哥,拽住程伽聞的衣角不放,不讓他去睡。

程伽聞最後是困的不行,趴在他床邊睡着了。

程钰第二天看到他哥眼下的青黑還是很心疼的,認認真真講:“等你病了我也會守着你。”

江媽在旁邊聽着,無奈道:“你就別咒你哥了。”

程伽聞摸摸他的腦袋,蹲下身伸出手跟他拉鈎:“好,我記下了。”

程钰那時候覺得程伽聞是認真和他拉鈎的。

因為這個家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所以他們必須彼此倚靠。

他們是家人、是兄弟,是沒有血緣卻一起生活十餘年的對彼此都尤為特殊的人。

程伽聞曾經是程钰努力的目标,小時候的日記本裏歪扭的字跡寫道:要變成和哥哥一樣優秀的人。

後來事情變得複雜、變混沌,變成所有人都不想見的模樣。

程钰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同樣知道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但是不太後悔。

他向來莽撞又沒心眼,看似精明實際傻得要命。

妹妹被養成這樣傻乎乎的性子,說到底都要怪哥哥的縱容。

夜裏屋子只亮着一盞臺燈,程钰獨自吃好飯就睡下了。

程伽聞晚上回來的時間不固定,他不會特意等他哥,或者說是故意不等他哥。

程钰卷着被子睡得正香,有人欺上來把他從暖和的被窩裏挖出。

“程钰。”程伽聞輕聲叫他。

“嗯?”程钰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程伽聞親他,嘗到唇齒間的甜味。

“喝了什麽?”他看着床頭櫃上還剩半瓶的雪碧,明知故問道。

“汽水。”程钰小豬一樣在他哥懷裏拱了拱。

程伽聞又卷起他的舌頭,嘬弄出聲。程钰被吻醒了,不太開心,撇下嘴角問:“你幹嘛呀?”

妹妹不樂意了。

程伽聞的瞳仁在暖橙色的燈光下不再是深棕,反而接近于黑。

他攬着程钰,在男孩子的耳邊低聲說:“是甜的。”

“是啊。”程钰郁悶地擡眼看他哥,“我沒刷牙。”

程伽聞把他抱起來,像抱孩子那樣拖着屁股,這樣程钰就過了他頭頂,“那去洗漱。”

程钰警告道:“只是洗漱!”

程伽聞:“好。”

他會聽妹妹的話。

他一直都很縱容程钰。

本來是搞來爽爽的,為什麽開始走劇情了……!!!十萬字我能寫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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