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慎秋之前還在發呆,忽然聽到了季如安的名字,他下意識擡起頭去看,看清講臺上那張含笑的臉時,手指驀然就捏緊了。

——他怎麽會來這個學校?

兩廂視線對上,慎秋瞳孔驟然一縮。

手指的指節也因為握得太緊了而泛白,他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心跳聲劇烈地響徹在耳邊。

季如安眼神微動,他朝慎秋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慎秋手指陡然一松,突然想起來這個身體早已不是之前的身份了。他努力平複下心情,低垂下眸子,不再與他對視。

季如安略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這好像就是不久前遇見的那個慎秋,另一個慎秋。之前他住院了一段時間,遇見過他。時間過了有一段日子裏,季如安不會記得這種無關緊要的人員,實在是他那張臉太有辨識度了。

只是見過一眼,就記到了現在。

他的目光轉移很快到了旁邊的那個人,慎秋的同桌:江攬雲。

這是那天在育英學校周圍打了他的人,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讓他難堪。

還真是冤家路窄。

——這位倒和自己有關系了,放學後找人蒙臉圍毆自己的一定是他,不可能有別人。做這種事情,不覺得可恥嗎?

他哥不教訓,這種事還得他親自來。

他緩緩勾起唇角,以後的這些日子可有得玩了。

可他的注視對象江攬雲只是擡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又無趣地低下了。他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牽住了慎秋的手,稍微在他掌心用指甲輕輕摩挲了下。

慎秋注意力立刻被手上的動靜轉移了,他臉驀地一紅,把手從他手掌裏抽出來。即使是拿出來,酥麻感似乎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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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去看這個始作俑者,卻見江攬雲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用口型說:好玩嘛。

哪裏好玩了?!

慎秋抿嘴,臉上浮熱未散,一只冰涼的手貼上他臉頰,刺激得他一抖。

江攬雲悄悄靠過來,小聲附耳說:“你的臉很燙,我幫你散散熱。”

可似乎……更熱了。

慎秋紅着臉拿下他的手,搖搖頭說:“不、不用了。”

季如安對江攬雲視而不見的态度有幾分惱火,不過他深谙與人相處之道,況且他還是新來的,不能太過招搖。

他舉止都很得體,班主任看樣子也很喜歡他:“季如安同學,最後有一個空位置,你可以先坐在那,如果有看不清黑板的情況可以來和我調換。”

“謝謝老師。”

他路過江攬雲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江攬雲沒理他,目光只停留在慎秋身上。

這一節課慎秋上得心不在焉,好在一直有江攬雲陪着,倒也能強壓下恐懼,轉移心思去面對別的事情。

下課鈴響了,最近學校好像事情很多,每節下課都把江攬雲叫過去幫忙。可這節下課慎秋就有些坐立難安了,畢竟,季如安在後面坐着。

“嗨!”

江攬雲的位置上坐了一個人:“你是慎秋嗎?”

是季如安。

慎秋往旁邊移了點,沒回答。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啊,我好像,對你感覺很熟悉。”季如安态度很好,一副要認真和他做朋友的樣子,上來似乎是搭話詞一樣的內容老套而又真誠。

曾經的慎秋也是被這樣的季如安騙了,以為他是個好人。

他想和季如安撇清關系,總不能上下兩輩子都活在季如安的陰影裏走不出去。他眼睫輕微地擡了些:“我……沒見過你。”

季如安疑惑地歪了歪頭,對慎秋的探究心更甚:“可一個月前我們還在育英周圍見過呢,當時我認錯了人,不小心傷到了你,你不記得了嗎?”

慎秋心猛然一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季如安察覺了什麽,畢竟他這個身體上次确實和季如安見過,可他剛才因為着急而忘記了這一點。

他仍然是那副真誠的樣子:“實在是太抱歉了。拜托可以原諒我嗎?”

陳阿渡慢悠悠地轉過頭來:“過來搭讪要不要那麽老套?要不要我送你一本《走出自言自語的一百種方法》送給你?沒看見秋秋不想和你說話嗎?乘早走遠一點,不然攬雲回來不會讓你好看的喲。”

她說話口氣都和江攬雲很像,明顯是見多了煩人的搭讪者,過來幫慎秋解圍的。

季如安被她說的話一噎,剛想發火又被生生憋了回去:“抱歉,是我過分了。”要是以往,他才不管面前這人是男是女,老早就動手了。

但現在不行。

新環境,一來就得罪人,以後的日子就不會在掌控內了,不僅給大家的印象不好,還會容易招到老師們的厭惡。

他只能咬碎了牙齒,面上不顯,卻堵着一口氣出門去了辦公室,找班主任調位置。

慎秋見他走了心裏才松了口氣,他勉強笑了一下:“謝謝你。”

陳阿渡滿不在乎,拿着鏡子看自己的眼角,好像有一點劃痕:“這算什麽,他剛剛說打了你,這就是上次在育英門口發瘋的那個神經病吧,這種人還能來育德上學,真是浪費名額。”

“啊?你怎麽知道他在育英門口……”

“上次攬雲給我打電話讓我給你帶藥了,這件事在育英門口鬧那麽大,我怎麽可能不會知道。”

陳阿渡又用棉簽沾了點水去擦眼角,表情姿勢因為鏡子小而有點古怪。她想了想,把鏡子拿下來,招招手示意慎秋靠過來:“我聽人說季如安的家裏人是育德校董,把他塞進來的。對這種靠關系進來的人沒必要多留臉面,而且他成績似乎也算不上好。”

在育德這種精英雲集的貴族學校,大多數人都是看不起這種人的,不過因為教養而不會表現在面上,只是心底,永遠都有那麽幾分輕蔑。

她捂嘴裝作嬌羞地輕笑一聲:“哎呀,只怪他不走運咯,攬雲好像很不喜歡他呢。”

江攬雲豈止是不喜歡他,連慎秋都看出來了他的态度。他對季如安的印象明顯是負分,即使他沒從面上表現出來,但細節完全可以看出來。

比如故意忽視季如安看過來的假裝善意的眼神。

這種不禮貌的事情陳阿渡從來看沒到江攬雲做過,畢竟他人緣很好,人氣相比于慎秋來說也低不到哪裏去,在老師眼裏也是一個好班長。

現在的班級說是江攬雲的地盤也不為過,季如安想跳過江攬雲重新成為大家目光中心的人,似乎要困難得多。

臨近上課時江攬雲才回來,他給阿渡和慎秋一人帶了一瓶汽水。

比手指還要冰涼的玻璃汽水瓶猝不及防碰上兩個人的臉,陳阿渡被吓得一聲尖叫,慎秋冷得脖子一縮。

他被冰到之後動作有些緩慢,反應遲鈍地摸了摸臉,把水汽擦幹淨,擡頭對江攬雲愣愣地說了句:“瓶子有點冷……”

他眼睛裏純純粹粹的,幹淨得像小孩子一樣。

陳阿渡的上一聲尖叫聲消失在天際,她捂住嘴“呀”了一聲:“秋秋真可愛!”她語氣有些憧憬,“好想看他再被冰到一次喔!”

她鼓了鼓嘴巴,遺憾道:“可又有點舍不得。”

陳阿渡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臉頰:“嗯,總覺得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越來越可愛了。”

江攬雲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從抽屜裏拿出紙巾,幫慎秋把臉上剩下的水漬擦掉:“兩瓶汽水,荔枝的是阿渡的,橘子的是你的。”

慎秋接過來,有點驚喜:“我最喜歡的就是橘子味的汽水了。”

陳阿渡看他開心自己也覺得高興,她咬住吸管,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我也最喜歡荔枝汽水,謝謝攬雲。”說完她有點疑惑地看着慎秋,“秋秋不是不喜歡汽水的嗎?”

慎秋一口汽水還沒喝下去又被這問題弄的停住了動作。站着的江攬雲坐回位置上,挑挑眉道:“不喜歡的是汽水,喜歡的是我給的東西,有問題嗎?”

陳阿渡“啧”了一聲,一副敗下陣來的樣子:“沒有沒有,邏輯很通順。”

在他們正說話的時候,季如安從門口進來了,幾個人話音就斷了。

只見他徑直走到最後一個位置,開始收拾抽屜裏的東西。好在他也是剛來,東西也算不上很多,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陳阿渡一臉莫名其妙,咬着吸管喝了口汽水:“他在幹嗎?不會是要換位置吧。”

一看就是要換位置,但重點不是他要做什麽,而是他要換到哪裏去。看剛剛的态度,無非兩個地方,慎秋的同桌或者後面的位置。

江攬雲不可能換,那就是後面那個了。

“同學你好,我的位置在裏面。”速度也太快了點。

這話是對陳阿渡說的,她咳了一聲差點把水噴出來,她把汽水咽下去,一臉狐疑地擡頭問:“你坐這我同桌坐哪?”

“班主任讓換的,我也沒有辦法。”他聳肩。

陳阿渡不願意還是得讓他換,她不高興地移了位置讓他進去。把自己的書往旁邊移,離他遠一點兒。

她覺得一個人如果能光明正大地對另一個人下狠手,不管是對陌生人還是對讨厭的人,都能很明顯地體現出他的道德修養。而且季如安當時連臉都沒看清,就直接動手了。傷害一個無辜的人再主動過來求道歉,但仍舊是那一副高高在上因為憐憫別人而求原諒的模樣。

顯然,他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對待這種人,沒必要給什麽好臉色。

但季如安對陳阿渡不歡迎的态度恍若未聞,他把書放進抽屜,轉過身來笑着對着慎秋說了句:“你好,我的新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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