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故意對他說的嗎?
慎秋垂下頭,沒回答他。
季如安盯了他半晌,在心裏直愣愣罵了句髒話,又把頭轉過去了。
不管是在哪一個環境,甚至是被稱之為純潔的校園,也都有黑暗角。每個人有自己組成的小圈子,在這個圈子裏如魚得水。
但離了這個圈子,不代表還能成為中心,而且是個有主的圈子。總把別人當傻子,別人睜着眼睛他也瞧不見了。誰也都不是瞎的,幾個人不待見他原因擺在明面上,一清二楚。
反正江攬雲是樂意待見慎秋的,特別樂意,所以他幫慎秋動動手也不算什麽。大概慎秋好起來之後,他才會稍微放開點手。
江攬雲筆夾在指縫裏,餘光看了眼慎秋,突然就想起了以前,那個時候慎秋可不是現在的樣子,他天真爛漫,一天瘋到晚,和自己說話也能高興半天。臉上總是帶着灰,髒兮兮的。
但特別讨喜,讨江攬雲的喜。
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把一切推之于門外,高興是短暫的,悲傷是長久的。一切都是沉悶的,也不愛說話了。
江攬雲把他的手拉過來,和自己的手比對,手掌比自己小了整整一圈,掌紋很清晰,手指半彎曲着,掌心柔軟,有點濕漉漉的,捏久了。
“秋秋笑一個好不好?”江攬雲輕輕晃了晃他手指。
慎秋眉頭輕微擰着,聽到這話也才松開,小小地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季如安總是讓他感到心慌,現在離得這麽近,慎秋很怕他會認出自己,畢竟剛才,自己就露出了馬腳。
見慎秋即使笑起來也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江攬雲眸子眸子垂了垂,又擡起來,把他的手放到底下,一個人在桌面下逗弄他的掌心。
慎秋手不自覺蜷了蜷,手想往裏縮,卻被那人握的緊緊的,掙脫不開。
他抿了抿唇,怕被老師看見,也就放棄了掙紮,任由被江攬雲牽着。
快期中考了,學習氛圍還是比較濃重的,大家都在認真看書,慎秋自己也不例外。學校裏面成績還是很重要的,只要季如安不再鬧出點動靜,他也就不那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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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安最近好像轉移了陣腳,去和另一幫人玩起來了,不得不說的是,他社交能力很強,和班裏同學玩得不錯。
那天臨着期中考還有兩天,慎秋去倒水的時候旁邊的人看見了他,順便搭了幾句話。
“那個新來的同學好像很喜歡你呢。”
慎秋按着開關的手一頓,從喉嚨裏緩慢吐出了兩個字:“有……嗎?”
她剛洗完手回來,手上還沾着水,弄得杯壁外側的水珠往下滑:“是啊,他最近經常和我們聊到你,而且總想問你之前是什麽樣子,是不是也這麽冷淡。哇,果然慎秋很棒呢,新同學也這麽喜歡你。”
這不是喜歡吧……總覺得他像是在調查些什麽……有點緊張。
“是、是麽。”
“他人還不錯呢,笑起來很可愛,不過當然是比不上秋秋的啦。”女生明顯對季如安的印象很好,語氣中透露着些許親昵,“對了,秋秋,這周末是我的生日,你能來嗎?”
她臉色微紅:“我很想過一個……有……所有人都在的生日……可以嗎?”
“是……我的榮幸。”慎秋臉色有些發白,嘴角勉強扯起了一個笑容。
“謝謝你!”
女生壓抑着興奮笑得矜持,随後和朋友們一起小聲慶祝起來:“哇哇哇哇!他答應了诶!”
“是嘛!我就說他最近脾氣變好很多喔,實在是太幸運了!平時他都不會答應的吧。”
“對诶,這是他第一個答應去的生日會吧,以前攬雲的生日會他都沒去。”
…………
慎秋沒怎麽在意她們說的話,他只是想知道季如安為什麽在問這種事,他懷疑了嗎?懷疑自己是原來的慎秋?
他想知道些什麽?
季如安當然不會想到那些東西,他只是覺得有人在幫原來的慎秋,江攬雲……亦或是現在這樣長相與怪物天差地別的慎秋。
一模一樣的名字不足夠讓人懷疑,但兩個人同樣的打扮,出現在同一個地方,而且還有第一次遇見時的怪異舉動,足夠讓他産生疑慮了。
慎秋回到座位上,把水杯放回抽屜裏,臉埋進臂彎:為什麽明明想要好好結束的這一切,怎麽又回到了以前呢?
明明……被傷害的人是自己……可擔驚受怕的還是自己,季如安從來……就沒有負擔。
事情像條線似的越拉越長,好像看不到盡頭。
“季如安,老師讓你過去。”江攬雲從門口回到座位上,對他說了一句話。
“什麽事?”
“不清楚,你去之後就知道了。”
季如安狐疑地去了,江攬雲反坐到他的位置上,摸了摸慎秋柔軟的頭發。
慎秋被摸得有點舒服,沒擡頭,他知道是江攬雲。
江攬雲一只手從季如安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東西,手指翻飛,動作行雲流水。陳阿渡瞪大了眼睛,想到慎秋還在後面,就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在幹嘛?”
他忙着手上的東西,眼睛一眨不眨,知道季如安回來會很快,更是沒停。
他手上的動作快得驚人,沒來得及回答,大概三分鐘之後,他說了句:“好了。”
陳阿渡不明所以:“诶,你剛剛做了什麽動作?”
江攬雲把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她小聲一點,無所謂道:“一個小游戲而已,就看他撐不撐得住了。”
陳阿渡有點激動:“有什麽事要發生了嗎?他還真是得罪你了啊。”
江攬雲挑眉,他把東西塞進季如安抽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沒得罪我,他得罪了慎秋。”得到一些所謂的結果,也是必然的吧。
回到了座位,他就開始專心致志地一點點捋着慎秋的頭發。
慎秋被順毛順得舒服,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
那一聲像貓爪子似的撓得他心發癢,江攬雲動作一頓,停下了。
慎秋把頭擡起來,不清楚他停下來的原因,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怎麽停了?有點舒服。”
江攬雲還是沒動,只是靠着他耳邊說:“你再哼一聲,我就動,好不好?”商量似的語氣,卻勾人得很。
慎秋愣了愣,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不肯答應他的內容,只是自顧自把頭發靠近了江攬雲的手掌下面等待順毛:“就不哼。”
聲音軟軟的,江攬雲頓時就笑了,覺得他好像心情愉快了不少。
慎秋挺喜歡江攬雲的,因為他對慎秋的确很好,慎秋沒見過多少對他好的人,這個人一對他好,他就容易相信別人。
江攬雲又喜歡慣着別人,一慣就容易讓人對他特別放松,而且慎秋又是一個特別容易相信別人的性格,說好聽點就是容易被騙。
他之前落到季如安的手上被騙那麽慘,即使這樣,他還是信了江攬雲了,缺愛太多,一點點好就想讓人拼命抓住,舍不得松開。
季如安是黑着臉回來的,老師廢話特別多,拉着他說了很多什麽學習之類的話,還有期中考了,一定要考出個好成績什麽的。
他就不信老師突然找他說這些,肯定是江攬雲之前在老師耳邊煽風點火了,不然怎麽就突如其來說這麽多。
江攬雲确實和老師說了點什麽,但老師自己也老早就想找他說些話拉拉關系什麽的,現在快期中考了,倒是一個完美的理由。
只是季如安暫時還找不到理由去發作,只能先忍着。他對江攬雲咬牙切齒,從來還沒有人這麽對過他。
之前說好的生日會的邀請函發到了手,基本上同學們都被邀請了,新同學季如安也不例外,但慎秋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正式的邀請。
地點在聖鼎酒店三樓。
時間是周六晚十六點。
他把邀請函收好,江攬雲說那天會順路接他一起去。
那天到的時候江攬雲突如其來出現在他家裏的時候他吓了一跳,他剛剛才穿上浴衣擦頭發,猛然看見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吓得他心驚膽戰。
“你、你怎麽進來的?”
“門開着啊。”他一臉無辜。
“開着嗎?”慎秋擦擦頭發,明明記得自己會随手關門的啊,怎麽今天就忘了。他點點頭,“估計是我自己忘了。”
江攬雲站起來:“需要我幫你找衣服嗎?”
“行啊,我還不知道生日會應該穿什麽呢,多謝你了。”這種場合一般不會穿得太随便或者太隆重,讓人覺得有在重視主人就行。
裏面挑了件襯衣,版型很有質感,柏木色的袖扣小巧精致,收了一點腰線,外罩一件路易威登兩種色澤深淺不一的由安哥拉山羊毛裁制而成的外套,簡約又不失大方。
江攬雲眼光很好,穿起來合适而且好看。
“走吧。”
在聖鼎酒店一樓他們遇見了季如安,季如安沒準備找他們,不過江攬雲倒是收斂了不少脾氣,他對慎秋說:“你先上樓吧,我找季如安有點事情,學校裏的事情。”
慎秋聽這話“哦”了一聲,雖然不知道什麽事情,但明顯有事,他可能不方便打擾。
之前的和他發消息的人的确是簡一朗,他的歸國時間提前了,和人約在聖鼎酒店談生意,他想回國就去找一趟慎秋的,問清楚他的情況。
但因為太忙,總是脫不開身。
因為之前的“慎秋”有求于他才順着他了點,每天給他發晚安,稍微過分了點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因為“慎秋”的脾氣不是很好。
非常冷淡,直到請他幫了那個忙态度才稍微好點。
但不巧的是,本來簡一朗準備對“慎秋”牽牽扯扯的時候就被一幫生意攪得焦頭爛額,幸好後來的“慎秋”還是照常的态度,沒冷下來,他才放寬了心。
直到他把“慎秋”要的東西傳給他之後,“慎秋”就再也沒回過消息,甚至于連電話都打不通了,很明顯把他拉入了黑名單。
簡一朗消息內容稍微過了點,那時候才想起來這人可還小着呢,難保不是把人吓着了。這次急匆匆回國也有因為慎秋的原因在,也是想維護下關系。
不過要是“慎秋”還在,也幹得出來這種用完扔的事。
簡一朗是因為陳阿渡和他認識的,初識便是一場驚豔,後來更是窮追猛打,即使這樣也沒讓人擡下眼皮子。
唯獨一件事,就是“慎秋”請他幫忙那事兒,連每天早安晚安都發了,可以看得出來“慎秋”的重視了。
談生意的時候,那幾個油滑的老狐貍一直在擡價,生意場上沒有那種翻臉的事情,幾個人在生意間隙喝酒談天,簡一朗剛一出門便遇見了個人。
慎秋。
簡一朗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他,他今天打扮比平日裏要用心的多,顯得更加光彩奪目,晃得人睜不開眼。
他見慎秋正朝着自己走過來也就不動了,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等他。
果然漂亮,等他多久也不覺得長。
他翻了翻袖扣,等慎秋過來。
——看見他了。
可那看見也只是輕輕瞥了一眼,目光駐足時間很短,下一秒就移向了別處,似乎前面那地毯比他更吸引人。
慎秋不認識簡一朗,他沒有以前的記憶,更不知道面前這西裝革履的男士正在等他。
他只是目不斜視,直接略過了簡一朗,上樓找同學過生日會的地方。
——也不知道江攬雲找季如安到底什麽事情。
他垂着眸子,心事重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