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慎秋倏然松了口氣, 安德魯來得真巧,緩解了自己此刻的尴尬。
“你、好。”
安德魯進來, 用中文朝江攬雲說了兩個字。
現在的氣氛有些微妙,他看得出來這場景是什麽意思,也許慎和江以前有些故事。但那又如何,即使江是聞名遐迩的青年才俊, 自己只是個在校學生,但慎秋他仍舊勢在必得。
愛情這種事情,并不能謙讓。
他嘴角揚起一個恰好的社交弧度, 過去牽慎秋的手:“我們還有課。”這話是對江攬雲說的,他眼尾帶了點挑釁的意味。
慎秋略微有些想抽開被安德魯握着的手指,可江攬雲在場,即使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安德魯,還是只是習慣, 他都必須要在江攬雲面前顯得自然。
“不好意思, 我現在要走了。”
慎秋從江攬雲身邊繞過去,聲音不太大, 有些猶豫, 忍着內心中的情感:“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你還是……不要來找我了。”
這些話是中文,安德魯聽不懂, 只能感覺到慎秋在和江告別。
這短短的幾句話讓江攬雲的心像被針刺了一樣難受,即使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安德魯在旁邊, 他沒必要現在讓這個人看笑話。他保持着應有的風度:“你們先去上課吧。”
慎秋出了門,依舊能感覺的身後的目光灼灼。
——為什麽現在來呢,明明一切都有了一個新的開始,明明……就要答應安德魯了……
慎秋垂下眸子,說好了全都忘記了,但其實,一點都沒忘,他甚至想起了更多。
他甩甩腦袋,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告別苦難其實就是告別曾經最差的經歷,老讓它翻出來有什麽用,就算忘不了,就把它塵封起來。
可江攬雲的出現,就好像把那個被慎秋好不容易粉飾好了的記憶匣子打翻在地,讓那些不能見光的記憶重新暴露在陽光下。
“你好像有點不開心哦。”安德魯笑了笑,揉了揉慎秋的頭發,細軟的發絲在光下,顯得氣氛有些缱绻。
“嗯。”慎秋是很誠實的人,他仰頭,“是啊。”
心情變得有些郁郁的。
安德魯摟住他的腰,帶着他向前走:“和我去個地方,一定會讓你高興起來的。”
慎秋驚呼一聲:“慢點”,又反握住他的手臂,“不是還有課嗎?去那還來得及嗎?”
“沒關系,逃一次不算什麽,我會去和教授說的。”他眨了眨眼,飛快地在慎秋額前吻了一下,“你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
慎秋笑了笑:“謝謝你安慰我。”
“這可不是安慰。”安德魯大驚小怪地道:“這是愛情——”
他拖長了調子,有些滑稽。
慎秋被他逗笑了,把他的手從腰上拿下來:“走吧,我已經好多了,還是去上課吧,快畢業的話課程還是不要缺席的好。”
安德魯有些遺憾:“其實我很想今天和你一起去的,可既然你這麽說……那好吧,我們可以下次去。”
一天的課程結束,安德魯本想和慎秋一起去他的公寓,但想了想慎秋還是拒絕了,今天遇到江攬雲這件事情,他需要冷靜冷靜。
安德魯很體貼,沒有問為什麽,他特地把慎秋送到了樓下才離開,吻了吻他額頭:“那就明天見。”
慎秋動作有些不自然:“嗯,明天見。”
不知道是為什麽,對于安德魯的那些親昵舉動,慎秋內心仍有些抗拒。
慎秋覺得,大概是還沒有徹底習慣,也許以後就好了。人總不能老是活在過去。
沒有戀愛經驗就是這樣,也許慎秋有過戀愛經驗就知道這表明他不愛安德魯,只能接受朋友的距離。
對待安德魯的态度還不是很明确,不過江攬雲的到來反而加速了慎秋的決定。
他走上樓,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插進鎖眼裏。
房內燈是開着的,慎秋有些疑惑。進門後把門關起來,向四周張望:難道今天早上忘記關燈了嗎?應該關了的啊……
直到他看向了一個地方,眸色瞬間冷了下來。
“江攬雲,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嗎。”
慎秋面無表情,故作冷淡地看着那個坐在公寓房間裏的人:“非法進入公民私人領地我是不是應該報警?”
江攬雲像是沒聽見慎秋話語中的冷淡一般。他站起來,猛地上前擁住了慎秋,熱切的溫柔的呼吸輕微地響在他腦後。
江攬雲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對一件寶物失而複得的珍重。
“慎秋……對不起……”
他忍了這麽久,無比渴望再次見到慎秋。可再見時,卻發現對方生活裏似乎早已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早就成了一個過客,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忍耐到了頭,就會爆發。所以他才用了方法打開慎秋的房門,從慎秋離開一直等到了現在。
慎秋的住址他記得一清二楚,這幾年來,他無數次想要飛奔來這個地方,可到底是理智攔住了他。做錯了事是要受懲罰的。
咔噠一聲,慎秋手上拿着的鑰匙掉落在地,發出了一些聲響,可并沒有人在意。
他廢了好大力氣推開江攬雲,眼睛裏被他的舉動弄的忽然漲了許多水汽。
他知道現在應該猛的推開江攬雲,但是在和江攬雲的擁抱中,他的心髒劇烈的一顫,讓他一時間竟慌了神,愣了好幾秒才推開江攬雲。
慎秋突然輕呵了一聲,語氣似乎是覺得可笑。好像在笑自己,還以為自己早就放棄了過去,可事實告訴他一切掙紮都是徒勞無功,江攬雲是他生命裏無法抹去的一部分。
如果真的這麽舍不得,為什麽這麽久沒來找他?
“我知道你沒法原諒我,但我無論如何都想要靠近你。我忍了很久,這些年,你以為我不想去找你麽,可我一直等到了現在,可等我到了這,我才知道,你居然有了男朋友!”
心中的問題有了答案,然而江攬雲的問題卻讓慎秋滞住,男朋友?
他說的是安德魯?自己還沒有同意,江攬雲怎麽會這麽說?大概是誤會了吧。
慎秋心中苦笑,又故作輕松道:“我也是有交友權的。”
這話像是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江攬雲的臉上,好像在諷刺曾經江攬雲做過的事情一樣。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好好的,反倒是現在,有些劍撥弩張。畢竟,那個時候的慎秋還依舊有着些怯懦。
江攬雲神色頹廢,勉強開口:“以前……是我不成熟。可是你能不能離開那個安德魯,你和他在一起,有權利知道他以前的事情。他的私生活非常混亂,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
頓了頓他又繼續緩聲道:“以前發生的是我不對……”
愛情能讓人卑微,果然是這樣。江攬雲實實在在體會到了。他是很驕傲的人,在慎秋這碰的釘子,要是輪到了別人,早就不知道成什麽樣了。
也只有慎秋能這樣了。
江攬雲忍住情緒,從地上把鑰匙撿起來遞給慎秋:“今天沒有來得及跟你說完,我過來只是想和你好好的道個歉,那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慎秋被他說的心一緊:“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
江攬雲好像剛來這座城市,不知道有沒有安排住處。
他這個時候還是習慣性的在江攬雲的角度思考起來。
這麽一句簡易到簡陋的關心讓江攬雲內心有股暖流,他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慎秋。眼神裏包含的很多東西,慎秋略微去探究就會被他灼灼的目光燙了回來。
氣氛開始凝滞起來,慎秋不太希望和他四目相對,目光從牆壁滑向地板,再到牆上的挂鐘。
明亮又泛着微黃的燈光照在他的發絲上,慎秋的手指在身側不自覺地蜷了蜷,喉結微動。
他在緊張。
好像這莫名的安靜是一種風雨欲來的前兆。
時間不早了,江攬雲指尖有些涼意,深呼吸一口氣:“我要走了。”說罷便轉身,急急地向門口走去。
慎秋卻先他一步,将門直接關上了,轉動反鎖,抽走了他手裏的鑰匙。
行為比理智還要快一步。
他攔住了江攬雲。
昏黃的燈光下,氣氛越發顯得暧昧,安靜是此刻的催情劑,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慎秋垂着頭,背後的溫度隐隐可以感受得到兩個人貼得很緊。
他肩膀微顫:“別走……”
糾結與否釋懷,比如把握住現在,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安德魯……他不是我男朋友……”
江攬雲內心狂喜,心崩地快要跳出嗓子眼:“你……什麽意思……”
慎秋心中翻起了很多情緒,江攬雲的接近,他似乎沒有像對安德魯那樣抗拒。而現在,他又主動接近了江,甚至對他的溫度有些喜歡。
就像當初如果沒有發生這樣的一件事情,他和江攬雲也許再也沒有交集,現在他來到了這裏,幾戶是每天都在思念江攬雲,因為江攬雲是他的唯一了。
過生日的時候,他每天都在期待着。
十八歲就是這樣,十九歲還是這樣。
然後等到蠟燭熄滅了,他還是沒有來,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異國面孔的朋友們,而最期待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現在兩個人的相處,所有的思念又如潮水般的湧來,瞬間淹沒了他現在的想法,只想要挽留住江攬雲,然後把心中所有的思念傾瀉出來。
以前不明白那些代表着什麽意思,更不懂自己的內心對于江攬雲是什麽樣的感受,但現在,他懂了,他明白那些不是他不通人事,而是內心深處,對那些親密事的接納。并不是他抵抗江攬雲做那些事情,而是抵抗任何人都。過于親密的接觸,讓他瞬間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慌亂,慌不擇路地逃出了國外。
除了江攬雲,其他人都不可以,包括追了他好幾年的安德魯。
慎秋眼眶有些濡濕,幾年未見,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十八歲的成年禮你沒辦法陪我一起過,但二十歲的生日你會在我身邊嗎?”
毫不猶豫地,江攬雲環住了慎秋的腰肢,吻住了慎秋。
熱情而激烈。
乍見之喜溶于魚水之歡。
“每一年我的願望都是希望你能夠到,在20歲這一年,你終于來了。”
……
人總該對自己當初所說過的話負責。
就像是慎秋和江攬雲當時躺在星空底下,天空那麽晴朗,無意中随口講出的一句話,現在也成了宿命般的預言。
“我們一輩子在一起都可以啊。”
當時只是年紀小,以為這是友誼,直到長大了才發現,原來這句話在江攬雲心裏已經超過了友誼的範疇。
如果喜歡是可以勉強的,那麽江攬雲也不會等了好幾年,而慎秋在異國等了江攬雲同樣長的時間。如果兩個人都能夠相互勉強一點而主動開口,這丢失的時間,大概很容易,就可以找回吧。
原來一切,早已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