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賜死口谕
太歷六年冬
寒風凄凄,吹得承歡宮如冰窖一般,黃色的紗幔在空中張牙舞爪的飛着,似乎要将整個殿中的人都拉入地獄。
金黃色的軟榻上,一身粉色妝容的女子,面上斓曦溫婉地笑容,一團白色的貓兒卧在她的懷裏,喵喵的叫着,芊芊玉指輕撫上那受傷的腿兒,無疑,那腿兒是要廢了。
一名老宮人幾乎帶着哭腔地叫着:“娘娘——”
随着老宮人的一聲叫喚,旁邊傳來嘤嘤哭泣聲,那聲音是隐忍,是無奈,更是恐慌——
“拿藥來,本宮要為潔兒上藥。”女子粉唇開啓,聲音如三月的流水,清澈悅耳。
當年,還是皇子的軒轅長玄是誇過她的聲音的,說是天籁之聲,并賜她純妃稱號。可再好聽的聲音也敵不過歲月,這皇宮的後院猶如春天的花室,花開花謝又花開,何況她還是功高蓋主的大将軍之女。
“娘娘,您去求求皇上吧……”老宮人央求着跪在她腳下。
“嬷嬷,這又豈是一個‘求’字可解啊!”柳玉婧聲音緩緩,不急不慢地。
“娘娘……”老宮人哭叫着。
“好了,大家都莫哭了,替本宮取藥。”
柳玉婧打起精神,替潔兒包紮好腿兒,望着貓兒那懂人性的雙眼,“嬷嬷,早朝的時辰到了嗎?”
老宮人往門外看了看,“娘娘,還差半個時辰。”
柳玉婧抱着貓兒走向那梳妝臺前,“替本宮梳妝更衣。”
這還有半個時辰死罪的聖旨就快到了,娘娘還有心思梳洗打扮,年輕的宮人不解,拿着梳子的手跟着顫抖起來。
“你個沒用的東西,敢情傷了娘娘……”老宮人的聲音很大,作勢就是給那到簾外的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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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婧溫和的笑着,“不打緊,讓她們都下去吧。”
——聖旨到!
就在宮女們準備退去,一道‘聖旨到’的聲音響起,随着整齊的禦林軍進入承歡宮,将整個承歡宮包圍的滴水不漏。
這道聖旨來的速度超過了柳玉婧的估計,也讓整個承歡宮內人心惶恐,曾經多少宮人争着搶着要來承歡宮,同是奴才,承歡宮的奴才宮人卻頭可以擡的高些。
等柳玉婧緩過神來,那皇帝身邊的張公公已經到了寝殿九天仙鶴屏風外,而她手上的貓兒早已跳下,跑到了外面去。
——聖旨到!
“臣妾接旨。”屏風內,柳玉婧雖然跪下,可外面發生的一切讓她大大不解,賜死她何須這樣的陣勢?況且,這時辰也不對。
“皇上口谕,純貴妃柳氏,歹毒成性,蓄害皇子,無才無德,賜死!”
口谕?吃驚的不光是還未離去的宮人,就連一向溫婉随和的柳玉婧也驚愕的擡起頭來,賜死她為何是口谕?
公公轉頭一個眼神下去,禦林軍整齊的拔出手中的劍,毫不留情的刺入那些可憐的宮人身體裏,再抽出來時,血染紅了眼前的視線。一時間,承歡宮裏血雨腥風,那些受死的宮人連哭泣聲都未來得及,轉眼間,寝殿內的宮人們也倒在血泊中,赤紅了柳玉婧的眼。
鋒利的刀劍揮霍着,粉碎了得紗幔沾着血在宮殿內飛舞着。
張公公拿着折疊成小方形的手帕遮住了口,轉過身子走了出去,并且囑咐道:“讓她畫押。”
幾名小太監進了屏風內。
“娘娘。”老宮人護在前頭。
被兩名小太監給拖了出去。
“你們放開……”話未落音,只聽見哧的一聲,鋒利的劍割斷喉嚨的聲音。
“嬷嬷。”柳玉婧再也顧不得端莊,從屏風內爬出半個身子來,又被小太監們給拖了進去。
另外一名小太監抓住柳玉婧的手,往紅印尼中一塞,然後快速的安在那寫好的罪狀上。
還未看清罪狀是什麽形狀的,已經被小太監拿了出去。
柳玉婧欲哭無淚的趴在地上,“張公公,死,你也讓我死個明白啊?”
張公公那吊起來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娘娘是個明白人,這功高蓋主向來沒有幾個好下場的。”
“柳家世代忠良,我爹更是為皇上盡忠,為何張公公今日說出這般話來,難道?”柳玉婧想到了什麽,一時,雙眸睜大,皇上這是要借她之手滅了柳府滿門啊!
“奴才一直都說娘娘是個明白人,這宮中又有幾人能像娘娘這般,無需手段卻長寵不衰。”張公公繼續往前走着,“送娘娘上路吧。”
她,大将軍長女,入後宮,不是皇後卻獨寵六宮。直到,李将軍的女兒李玉歌入宮,短短一年的時間,一切都變了樣。
太監內,除了張公公走出承歡宮,其餘的太監都死在禦林軍的劍下,而那群禦林軍整齊的拿着劍一轉,割斷自己的喉嚨,倒在承歡宮中,這就是死忠。
火,遇幹便燃,洶洶大火滾滾而來,勢必要将承歡宮與那不可讓人知的血雨腥風一切燒為灰燼。
柳玉婧在大火中往外爬着,她可以為那夭折的皇子賠上性命,也可以背上那毒害皇子的罪名,可她不可以賠上全家的性命。
她仰頭不甘的問着:“軒轅長玄,你的心為何那麽狠?”
“你在這兒怨恨的叫着,他未必能聽得見,就算聽得見,他也不會回答你。”醇厚的聲音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
“是你。”柳玉婧擡起頭來,大火中,她見到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軒轅長倞,卻因為皇弟的登基,不可同字,便從此改名軒轅倞,“來看我笑話,看吧。”
“我用不着冒着大火私闖後宮看你笑話,我是來問你一句話的,想死嗎?”軒轅倞目光看見了柳玉婧因烈火熏紅的臉,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卻沒有伸手拉她一把。
“不想……”她話還未說完,又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大手一抓,将她整個人扛在肩上,躍上房頂,往偏殿而去。
被扛在肩上面朝下的柳玉婧,雙手撐在軒轅倞的背上,擡起雙眸,望着那一片火海中的三個字“承歡宮”,承歡宮,無疑是承歡恩露最多的地方,也是整個後宮唯一可以用金黃色的宮殿,這些都曾經是後宮的女人們可望不可及的獨寵,獨寵啊,真的是獨寵,就連這片火海也是與衆不同。
“舍不得?”
聽着軒轅倞的聲音,柳玉婧痛恨的雙眸在空中凝固,“可以帶我去主殿嗎?”
“你想去救你父親?沒有人給你這個機會的,如果不是因為皇上不想被人知道你是被殺而故意支開巡邏,恐怕連一只鳥都飛不出來的。”軒轅倞落下偏殿內,一名侍衛立即迎上來,四下張望護其入內。
“王爺,這?”侍衛看着滿面狼狽的柳玉婧,一時沒認出來,何況,他一個王府侍衛哪能見過娘娘的真面目。
“先別說這些,将她打扮成侍衛和你一起出宮。”軒轅倞吩咐着,然後拍了拍自身的長袍出門去。
“你?”柳玉婧看着他回頭,“你去哪裏?”
軒轅倞扭過頭去,傳來,“上朝。”
上朝?柳玉婧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這時她才發現,這兒是廢棄的清涼宮,從這兒去大殿上朝根本就來不及了。
“你在這裏不要走開,我去弄套衣服給你。”侍衛囑咐着,待柳玉婧點頭方離去。
等侍衛一離開,柳玉婧跟了出去,剛到門口,她又退了回來,聽軒轅倞的意思,除了皇上身邊的張公公,其餘沒有人知道她被賜死的事情,想到此,昏暗的光線下,她朝水池中看去,那水中的她狼狽至極,伸手将自己整理了一番,才離開清涼宮。
果然,她的出現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直到她看見滿朝文武往旁邊的旭日殿去的時候,她才知道今日的早朝不在主殿,她慶幸自己來得極求柳氏一門。
她走出長廊,出現在早朝的大臣們中間:“罪妃有事求見聖駕。”
“這,這是怎麽回事?”
大臣們一時議論紛紛起來,就連大将軍也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女兒。
“娘娘還請移駕。”軒轅倞看着出現的柳玉婧,面不改色的說道。
“罪妃有事求見聖駕。”柳玉婧不理會衆人的的言語,繼續吶喊着,直入旭日殿中跪下。
主位之上,明黃龍袍緩緩而動,男人一雙鷹眸直射殿下女子,“純貴妃終究為何事而吶喊?”
一旁的張公公确認殿下人沒錯,一時間也吓得瑟瑟發抖,這大門緊閉的洶洶大火中,還能逃出來不可?
“皇上偏愛,可罪妃卻寝食難安,夜不能寐,罪妃雖無意加害李昭儀腹中皇子,可皇子卻是因罪妃的寵貓驚吓而夭折,罪妃難辭其咎,故而當着滿朝文武之面,給皇子一個交代。”說着,柳玉婧袖子裏早已準備好的發簪刺入胸口,速度之快,就連一旁的大将軍都未來得及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