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中較量

夜色暗沉,離開三分酒家之後,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還有醉人的月色星光相伴。

吳風在前飛縱,正是酒後微酣,如此狂奔便覺得格外暢快。

忽然間,他依稀聽見身後傳來微不可察的衣袂帶風之聲。

無須回頭,吳風便猜到可能是那胡人跟了過來。

适才他一時興起,同時也是看不慣李老板對待那黑衣人的蠻橫态度,所以才給對方解了圍。

他知道那黑衣人多半會追來,同時也有心試探他的武功,所以剛才這一陣急奔,表面上意态閑适,其實已經施展了絕頂的輕功。

然而那黑衣人雖然在他之後出發,如今卻能這麽快就追了上來,看來對方的武功,真的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兩人在月色下這麽一陣發足狂奔,轉眼早已經來到了青州城的郊外。

吳風已然試出了那黑衣人的輕功,轉眼又瞧見大道之旁、江水之畔,正有一處地勢稍高,山坡之上綠樹成蔭,雖然正對着道路,卻可以遮擋路人的視線,而另一邊又恰好臨江,想必能夠将江水明月一覽無餘,景色甚佳,便直掠而上。

吳風剛剛在山坡上立定,轉過身來,便覺風聲微起,那黑衣胡人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的神情從容不迫,竟像是剛才這一陣追逐絲毫不費力氣似的。

吳風心中不禁大感佩服,見對方目不轉睛地凝望了自己,碧綠的眼眸中帶着一抹探究的神色,于是微微一笑,先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舉起手中酒壇向他微一示意,點頭道:“請。”便先自喝了一大口。

吳風并不知道,那黑衣人之所以一直凝望着他出神,是因為對方的心中,也同樣震撼莫名。

剛才那一陣風馳電掣般的追逐,是黑衣人生平從未有過的體驗,對方看似柔弱不勝的少年,一身輕功卻出神入化,簡直不像是這塵世中的人,一向自負的他也必須用上九分力氣,才能勉強追上。

而且看對方笑容淡定,舉止從容,似乎也根本就沒有用盡全力。

這令得黑衣人不禁悚然心驚:中原武林,何時竟出了如此可怕的人物?

他心裏雖然有着幾分疑慮,但卻在吳風那平和的笑容之下很快消失殆盡。

黑衣人毫不遲疑地一掌拍開了手中酒壇的封泥,也仰頭喝了一口,不由得贊嘆道:“果然好酒!”

其實他只是自三分酒家的門前經過,卻不小心嗅見了那股撲鼻的酒香,這才驟然意動,想要嘗嘗中原的佳釀,誰知道卻反而招致一場毫無來由的羞辱。

現在終于能一嘗那美妙的滋味,黑衣人碧綠的眸子卻忽然凝在了吳風的面上,出其不意地開口:“我是胡人。”

吳風若無其事地向他望了一望,淡淡道:“一樣是人。”

這其實是引用了黑衣人剛才在三分酒家之中,對李老板所說的話。

那黑衣人不禁怔忡了剎那,随後忽然大笑起來,然而笑聲中卻又隐隐有些悲憤無奈之意。

“在許多漢人的眼中,胡人其實不算是人。”

“那我就是個奇怪的漢人。”

吳風再飲一口酒,從容不迫地望向腳下正奔流不息的江水。

默不作聲地凝視了他半晌,黑衣人忍不住再次長笑,這次的笑聲中卻滿是豪情,半晌才止了笑聲,大聲道:“你這個人确實很奇怪,連我是誰也不知道,卻要請我喝酒。”

更何況,自己還是個受盡中原人歧視的異族人?

“你想要喝酒,我也想要喝酒,多個酒伴豈不是更好?不過喝酒而已,又何需知道你是何人、我又是誰?”

吳風淡淡回答,不喜歡多問、不喜歡解釋,這一向就是他的性格。

帶着幾分我行我素和狂放不羁,也正是江南吳家人的獨特标簽。

他這性格卻正合了那黑衣人的脾氣,所以黑衣人的眼睛裏驟然閃現出異樣的神采,朗聲道:“說得好!能遇上你這樣的人,不虛我此行中原。漢人,就讓我這個胡人,敬你一杯。”

說着,他仰起頭來,又喝了一大口壇子裏的酒。

吳風先是微微一怔,但轉瞬就明白了過來。

對方知道他不喜歡解釋,索性就連姓名也不再問,而直接以“漢人”相稱,卻正好呼應了自己之前對他“胡人”的戲稱。

這還是第一次遇上能如此了解自己心意的人,吳風不由得仔細地再看了那胡人一眼。

只見月光下那黑衣人的臉龐側影如刀削,線條剛直,棱角分明,雖年輕,卻有着難以形容的威嚴和霸氣。

那威嚴和霸氣卻又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絲毫不覺得他高高在上,反而令自己心生好感。

而這胡人武功雖深不可測,卻不肯輕易對普通人出手的脾性,更是讓吳風十分欣賞。

在這江湖之中,有許多人的武功連這胡人的百分之一也沒有,脾氣卻要比他大上好幾倍。

适才這黑衣胡人被李老板當衆無理喝斥,卻自始至終不曾變過臉色,顯見他有着極好的涵養。

若非如此,吳風也不會主動開口,邀他共飲。

眼見這胡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只覺得自己身為漢人,實在應該做些什麽以補償對方才行。

但是心裏所思所想的這些,吳風全都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微舉酒壇向對方再次示意,随即也喝了大大的一口。

黑衣人便在他身畔的大石上坐了下來,視線亦投向面前滔滔的江水。

良久,兩人都只是默默喝酒,一句話也沒有說。

半壇酒很快下肚,吳風和那黑衣人都微有醉意,這才聽得那黑衣人緩緩道:“适才在酒家之中,我曾感到有凜然劍意……為何最終卻沒有出手?”

吳風心中不禁微微一凜,想不到這胡人的武功竟高超如斯,連自己一剎那間的劍意也能夠察覺出來。

他不由得目注了對方,卻發現對方碧綠的眼眸也正凝視着自己,于是淡淡道:“因為我知道自己想錯了。”

黑衣胡人濃眉微軒,卻沒有開口,仍是凝視着他。

吳風笑了笑,忽然将手中的酒壇放在地上,鄭重其事地向對方抱了抱拳:“抱歉。”

自己曾經有一個瞬間,以為這胡人會對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出手,這無疑是錯看了對方的人品,所以他才會如此鄭重地向對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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