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探
那黑衣胡人一雙碧綠如寶石的眼眸凝伫在吳風的面上,笑容明亮如長河落日,道:“這般有趣的事情,我自然要同你一道去。”
吳風也不阻攔他,只微笑着點了點頭,便已當先縱身而起,重又向着青州城內疾奔而去。
他興之所至,說做就做,更兼身形靈動,這一縱身飛躍,翩若驚鴻,不禁使得那黑衣人看得有些發怔,遲了片刻方才省悟過來,連忙也飛身追去。
這一次,兩個人不再像剛才那樣,有着争勝試探之心,所以都沒有用盡全力。
只是頃刻之間,黑衣人已經趕上了吳風,跟他并肩飛奔。
夜風吹得他們的酒意微微上湧,不經意望向身畔之人時,都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酣暢痛快之感。
吳風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感到有些遺憾。
如果自己不是吳氏傳人,如果自己的家族不是那般容易招人嫉恨,他還真希望能跟這黑衣胡人傾心相交,做一對真正的知己。
黑衣人的心中,卻也在想着同樣的事情。
如果不是……如果……
可惜這個世界上,并沒有那麽多的如果,而他的身份和所肩負的重任,逼得他也無法再輕易信任任何人。
黑衣人忍不住向正走在自己身畔的吳風望去,卻發現他明亮的雙眸也正望向自己。
視線一碰,兩個人的面上都現出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中卻又有着淺淺的苦澀,随即他們的視線,又不約而同地都移了開去。
人在江湖,又豈會不受絲毫的束縛?能夠有這樣的一個夜晚,暫時忘卻自己的身份和責任,已經實屬難得,他們又怎敢奢求更多?
十幾裏路轉瞬即過,悄無聲息地,吳風與那黑衣人已經再次站在三分酒家的門前。
店門已關,但站在牆頭向內望去,還能看見後院亮着燈火,想必是李老板和他的家人、店裏的夥計們尚未就寝。
萬籁俱寂,吳風四顧無人,便向那黑衣人做了個手勢,随即縱身一躍,在屋檐上輕巧地走了幾步,便飄然落地。
他剛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後院中,便聽得身後風聲微起,無須回頭,已經知道是那黑衣人也落在了自己的身畔。
稍微辨認了一下方向,兩個人便不約而同地指了指後院一角,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
隐隐正有撲鼻的酒香自那裏傳來,看來便是酒窖的所在之處了。
然而剛剛走出幾步,黑衣胡人忽地輕輕拉住了吳風的手臂,目光中現出警覺的神色。
吳風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瞧見了他的眼神,亦見他雙唇微動,卻是以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在向自己說話。
“有些不對勁。”
吳風也已經有所覺察。
酒窖中的酒應該尚未開封,那麽現在自己所嗅見的香味又是從何而來?
而且,院子裏的幾間房屋中雖然有燈光漏出,卻絲毫聽不見有人說話和走動的聲音,這也極為可疑。
吳風和那黑衣人視線一碰,便知道對方也跟自己一樣看出了這些破綻,但也同樣有些猶疑不定,不知是先向那散發出酒香的地方去,還是先瞧瞧那兩間仍亮着燈光的屋子裏到底是何情形。
忽然之間,又聽得空氣中傳來輕微的風聲,兩人的耳目都是極為靈敏,頓時聽出那是夜行人飛掠的腳步聲,于是同時輕一閃身,已經如同鬼魅般地隐入不易為人所察覺的黑暗角落中。
只見那散發出濃烈酒香的角落裏,忽然有扇暗門被人“砰”地推開,随即飛快地掠出幾名黑衣蒙面人來。
他們的手裏各自托着兩壇酒,卻在向那兩間亮着燈的屋子掠去的途中,不約而同地一揮手,将其中一壇摔碎在院子裏。
那些酒壇碎在各處,一時之間,整個院中全都溢滿了撲鼻的酒香,倘若是不會喝酒的人,恐怕單只嗅見這種香味,也要立刻醉倒。
那黑衣胡人和吳風,卻都是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大叫“可惜”。
這些被封為酒中聖品的青梅酒,竟就被這樣随便地糟蹋掉,若不是想要弄清楚這些蒙面人的意圖,他們早已經出手相救。
黑衣人本來就已經有了三分醉意,如今又被這濃郁的酒香所包圍,冷冷的夜風一激,不禁更是酒意上湧。
然而他卻是越醉卻不會顯山露水的類型,面上不僅沒有泛起潮紅,反而愈見蒼白,碧綠的眼眸也仍沉靜如水。
卻不知道那漢人少年,可還能抵受得住這樣濃郁的酒香。
如此想着,黑衣人禁不住微微側目,向身畔的吳風望了一眼。
卻見對方的雙眸仍如夜空中的繁星般清澈明亮,而如玉般溫潤白皙的面頰上則已泛起了微微的紅暈,這令得他本就已經俊美無匹的容顏,更是美得找不到詞來形容。
那黑衣人不禁看得呆了,心中忽然生出些許異樣的感覺,竟然借着酒意,有些想要伸出手去,輕輕撫摩一下吳風的面頰,好知道他究竟是個真實的存在,還只是一個美麗的夢幻。
吳風卻并沒有注意到身側人的視線,他只是盯着那幾名蒙面人,見他們掠進了亮着燈火的屋內,立即身形微動,便已悄無聲息地掠到了那間屋子的窗前。
正凝視着吳風的黑衣人,那一刻竟連身外所發生的一切都無心顧及,卻是吳風的行動驚醒了他,令他陡然間覺得自己有些失态,急急收回視線,心跳卻已沒來由地快了半拍。
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随即也掠至吳風的身旁,跟他一起隐身在窗外,同時向半開的窗內望去。
只見李老板一家,連同幾名店夥計,都僵直地或坐或卧在屋內地上,似乎是被人點了穴道。
而剛才的那幾名黑衣蒙面人都立在屋中,不懷好意地望定了他們。
被制住的人臉上滿是迷惘疑惑和憤怒之色,卻苦于穴道被制,連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那些蒙面人瞧見了他們的眼神,不由得意地輕笑,其中一人已開口道:“還道你這三分酒家有多大的能耐,三日前大爺們經過之時,居然還敢瞧不起咱們,不肯賣酒給我們。”
另一人冷笑道:“要不是當時有幾個自命正義之士的家夥在場,早就滅了你們,哪會讓你們還多活這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