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哥帶我到大煦境內,等我沐浴用膳過後,又來問我吃吃究竟是誰。

我左右看看,先跟他數了一遍我的好,然後方才扭捏着告訴他:“就是藺尚書家的幺女。”

二哥點點頭:“哦,藺尚書家的……幺女?”

我更加害羞,就見二哥猛地拍了下桌子,将我放在棋盤邊上的點心都震掉了,還怒道:“不行!”

念念急忙收拾好,我讓她重新拿一盤過來,問二哥:“怎麽不行?吃吃相貌好,學問高,最最要緊的是,與我兩小無猜,門當戶對!”

“你瘋了嗎?”二哥吼道:“就憑你嫁不出去,她娶不進門,就不行!”

我翻了個白眼,二哥指着我道:“瞧瞧你現在的體統!”

“體統體統,整天就知道揪我的體統!”

“行!我們不說體統,我們說吃——藺姑娘,你怎麽就給人家起了個這麽惡心的名號?你身為公主的體——”二哥沒說下去,我曉得他要說什麽。

可是“吃吃怎麽了?這是愛稱!父皇都沒嫌我惡心!”

二哥點點頭:“對,說到父皇,怎麽,你覺得父皇寵你,便會答應這事?”

“我沒有!”我沖他吼道:“所以才要拉上你幫忙啊!”

“瞅瞅瞅瞅!”二哥輕蔑地看着我,“你哪件事不要我背鍋?背不了也要擡一下。我就知道!無事獻殷勤。”

我氣極:“我要回京告訴父皇,二哥欺負我!”

“去吧!”二哥忽然又坐下了,接過念念剛端過來的點心一口一個,拿水沖下去道:“我就告訴父皇你觊觎人家大臣的女兒。”

“你!”我糾正他:“這叫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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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咳了一聲,我立刻轉身:“你咳什麽你咳什麽?”

“呵。”二哥又是一口一個,拿水沖下:“合着真是觊觎。”

我委屈地一把奪過點心:“你走!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

這個糟心的站起來還嘲笑了我一下:“啧啧啧啧,真是可憐見的。”

我塞了口點心,被噎住了。

念念遞過來茶水,可我不想理她,自己坐到床上,抱柱一邊流淚,一邊艱難地往下咽。

翌日,二哥親自把我送上馬車,又挑了幾名兵士,要我們從陸上走,還囑咐我:“不要老是肖想別人是自己的心上人。”

本宮下輩子都不想搭理他了。

幾日之後,我們終于和大舫彙合,舫上并未見到克爾泉。

夜間坐着烏篷船看州官安排的歌舞時,我瞧着和蓉蓉相談甚歡的吃吃,只覺得心中悲恸不已。

“誦誦。”我說,“我想念詩,你知道什麽離別悲傷的詩句嗎?”

我不想跟念念說話,讓她得償所願給韓承灏送老頭子獨家秘方去了。

誦誦搖頭:“回殿下,奴婢不知。”

“唉!”我一口氣嘆了老長,平日裏甚是喜歡的佳人舞此刻看來,都覺得不美了。

念念此時回來了,瞧着簡直得意的好似渾身都在與我說一句話:“我和我家灏灏情投意合,兩情相悅。”

我心中怒極:“回京本宮就給你指個婚!”

念念大概覺得她和我畢竟不一樣,她是和心上人互通心意的,而我是個單相思的,故此都不屑與我說話。我更加生氣,直言指明道:“以為會讓你嫁給韓花菜嗎?哼,愚蠢的女人。”

“韓花菜?”念念瞅着我問:“幹他何事?”

看吧!人總是如此,一戳着痛腳就迫不及待跳出來了。我冷笑道:“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對他有意,鎮日在本宮面前眉來眼去,是不是覺得可得意?”

念念翻了個白眼,我愈發肯定道:“你得意什麽?本宮和吃吃之間的情誼豈是你們這種膚淺的愛戀能比的?”

念念把剝了個荔枝放我嘴裏問:“那奴婢鬥膽問一問,殿下與藺姑娘的情誼是哪般的不同尋常?”

我把核吐她手心,一時僵住了。

念念又剝了個塞我嘴裏,小聲道:“那邊藺姑娘正瞧着殿下,殿下可千萬穩住,當心說了什麽有失體統的話。”

我險些把核又咽下去,窩在嘴裏好一會兒。念念瞪大了眼睛,就要給我端茶。我擺擺手,把核吐到她手裏,斜了她一眼:“你就非在我吃荔枝時說這些麽?”

我冥思苦想許久,終于想到了句情詩,剛要清清嗓子背出來,就聽念念道:“殿下別說了,藺姑娘和杜姑娘撐着烏篷船去買糖吃了。”

我一扭頭,可不是,吃吃還将自己手中一個糖人遞給了蓉蓉。

我攥着念念的手,計上心頭:“你去叫那賣糖人的糊個吃吃,上頭加上我的名,送給吃吃。”

念念很是鄙視:“殿下指望一個糖人就收買了藺姑娘的心?”

“非也非也。”我晃晃手指頭:“念念,這你就不懂了。吃吃一介尚書家的幺女,又能詩能書,什麽場面沒有見過?本宮便是将天下奇珍捧到她面前,也不會讓她多看一眼。對這樣的人來說,往往這些小玩意,才最最戳心。”

見她聽得仔細,我興頭上來又道:“且父皇曾說過,民以食為天,心上人也是民,逃不過去。不然你以為,本宮為何要學蓮蓉糕?”

念念不說話,我心下不免得意。

為了不讓吃吃覺得我小氣,我又讓念念給蓉蓉也糊個:“蓉蓉那個就不必加名了。”

念念起身又回頭問我:“殿下,藺姑娘若是問起,要怎麽說?”

我趕她:“這種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問出來就顯得不美了,你盡管去。吃吃不會問。”

念念走後,我湊到誦誦跟前道:“父皇曾與本宮講過,武功高強之人,總能聽到尋常人聽不到的細微動靜,譬如隔牆有耳之類。這是真的嗎?”

誦誦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大體上,可說是的。”

我頓時來了勁頭,又湊近些,暗戳戳道:“你聽聽,那邊吃吃和蓉蓉在說些什麽?”

誦誦往那邊瞧了瞧,便收回目光,也不說話。

我心道:難道這是覺得我太猥瑣了?也是,父皇說過,習武之人總是有些傲氣以及正氣的。想來誦誦大概心裏有些瞧不上我這主意,又礙着我的身份,不好明說罷。

我憂心地退回去,就聽誦誦開口道:“杜姑娘問藺姑娘糖人好不好吃,藺姑娘沒說話,杜姑娘又說臺上的舞不錯,‘不過沒有你跳得好’。”

什麽叫“沒有你跳得好”?難道吃吃給蓉蓉跳過舞?

“藺姑娘說,‘過獎’。藺姑娘和杜姑娘又說臺上‘腿擡高了’,‘這裏轉個圈更好’。”

我瞧着念念把糖人送到了吃吃和蓉蓉手裏,誦誦又道:“杜姑娘讓念念替她向殿下道謝。”

“唉那就不必了。”我擺擺手:“夠了。”

誦誦不說話了,念念回來道:“杜姑娘向殿下謝恩,藺姑娘——”

我忽然不是很想知曉,要船家直接擺槳回岸。

岸上遇到白賀之等人,我問他們做什麽去。王安楚道:“‘努力加餐飯’。”

還真是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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