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殿下被幾路人馬追殺,這倒是費心的大事。李明悠青秀的臉上難得透着一股凝重。

景朝還未立儲,聖上年事漸高,最近朝臣都在奏請這事。當今聖上成年的皇子共三位。皇後膝下只有三皇子,而其餘的兩位皇子皆是李貴妃所出,所以後宮中皇後和李貴妃鬥得如火如荼。

“父親,女兒一直沒明白,為何大殿下會流落在外?”

知道女兒聰慧過人後,李遠敬一直将她當兒子培養,所以平日也會将朝政之事講與她聽。

“當年李貴妃生了雙胎。你也知道咱們景朝都信奉雙胎不祥,所以生了雙胎是很不吉利的事。但因為當時聖上繼位多年卻一直沒有子嗣,這好不容易盼來了,而且還是倆,正是天大的喜事,所以朝野上下自然沒人提這個……卻沒想到李貴妃竟然去自請處置大皇子,留下二皇子。”

“為什麽?”

“原因至今不明,當時她根本沒有與李氏宗族商量就直接跑到了聖上面前,族裏的長老為此都氣病了幾個。”

李明悠覺得這李貴妃真有意思,憑着李氏的資源進宮做了貴妃,但像處置皇子這種大事卻連招呼都不打,太不把族內的人放在眼裏了。而且稍微有腦子的都知道多一個皇子就多一個籌碼,而她卻直接奏請處置一個,當真是好生任性。

“後來呢?”

“虎毒尚且不食子,聖上自然是不同意。後來李氏族長夫人進宮訓斥了李貴妃,李貴妃這才消停了下來。但她死活鬧着要将大皇子送走,聖上無奈,只得将大皇子養在了李氏莊園裏。”

專權不利于家族發展,所以景朝的世家,族長和家主一般都不是同一人擔任。族長是族內德高望重的老人擔任,負責家風與人才的培養,而家主便是族內佼佼者擔任,負責家族的繁榮發展。李氏家族,這一任的家主是李遠敬,而族長是他的一個族叔。

李明悠聽到這裏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會不會是李貴妃想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她也知道雙胎不祥,朝臣們一時不說不代表以後不會說,所以在最喜慶的時候将這事兒擺在明面上,想着至少先保住一個。”畢竟能在後宮中榮寵多年,李貴妃人應該不蠢。

“暫且算她這麽想的吧……可沒想到啊,李貴妃當真是看走了眼。你看看她留下的二皇子是個什麽樣的?除了娶了個顧氏女還有什麽用?優柔寡斷唯唯諾諾沒個主見!而被她丢棄的那個,如今卻憑着自己的本事,私産遍地,成了北方十三個州郡最大的莊園主。”

李明悠贊同的點點頭。大皇子的出類拔萃與二皇子的軟弱無能她都有所耳聞。

“這麽說來,”李明悠聽了這段往事,準确的抓到了其中一點,“大殿下跟李貴妃的關系應該也并不好……現在這局面也好,父親。”

“怎麽說?”李遠敬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知道她聰慧,可能又想到了什麽,于是耐心聽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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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貴妃最近有什麽事情都是直接聯絡了她的胞兄李遠斌。父親也知道,李遠斌的野心不小,一直打着二皇子的名義在撺掇族裏更換家主,甚至想分家自成一派。”

李貴妃那一脈是庶出,當年她借的李家嫡脈的勢才進宮登上了貴妃之位,現在得勢了卻想扶持她那一脈。

哪有這個道理?

李遠敬聽後也是一臉不豫,“想我李家百年大族,豈容許他們這般胡鬧?哼,一群淺薄無知的東西!就算她生的孩子繼位,難道她就能高枕無憂?別忘了外面還有衆多世家在虎視眈眈,到時候看她是否壓制得住!”

“所以,既然她有異心,我們為何不棄了她?”李明悠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之前是因為皇子都是她生的,我們不得不敬着,但剛剛聽了父親說的往事,要是大殿下知道真相,定會與李貴妃疏遠。我們幹脆阻了他們的見面,然後搶先一步找到大殿下,告知當年真相,趁機将大殿下拉攏到我們這邊來……我們扶持大殿下。”

“……悠兒的主意可!”李遠敬聽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二殿下一直與庶枝親厚,若是他繼位咱們嫡枝估計沒什麽好果子吃。而大殿下長在莊園,與李貴妃并不親,我們提前與大殿下打好關系,将他拉攏過來,到時候他繼位,便可保我嫡枝一脈。”李遠敬撫了撫自己的胡子,“至于怎麽拉攏,這還得費心思索一番。聽說大殿下脾性孤僻古怪,乖僻邪謬,無喜好。”

“放心吧父親,這個女兒自有辦法。”李明悠胸有成竹。

其實她的辦法很簡單。大殿下是男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想她才貌雙全,很有信心将他拿下……到時候,自己成了大皇子妃,大殿下自然是站在自己這邊了。

按着李明悠之前的想法,她是不打算嫁人的。因為她覺得與自己門當戶對的那些人,都俗了些。好在大殿下尤其優秀,她雖然沒有見過他,卻多少知道他的事跡,心內對他着實傾佩。

看着女兒一臉的勢在必得,李遠敬甚是欣慰,但随即眼色漸漸晦暗,透着滿滿的遺憾。

“悠兒這般聰慧,若是個男兒就好了。”

這樣的感嘆李悠明已經聽過太多次,和往常一樣,她垂着眼眸沒有說話。

而後又偏頭看向窗子,那裏陽光傾斜,照在趴在窗子上偷聽的大哥身上。她忽然想,是啊,自己若是個男兒,該多好……

而窗子外剛被放下來的李為雍一臉的憤憤不平。每次都罵自己這也不懂那也不懂,這每次議事都不叫上他,讓他怎麽懂?

剛剛他們在說什麽來着?

算了,管他!現在最重要的便是那個私生子!

而此時李為雍口中的私生子,正在一輛青色帷幕的馬車上。小雨淅瀝,煙雨蒙蒙,馬車在青石板上噠噠而過。

馬車裏暖意融融,陸菀将自己的大氅搭蓋在了小可憐身上,裹得嚴實,而自己捧着盞熱茶小口小口的暖着胃。

一張芙蓉小臉,膚如凝脂,眉眼精致,只是眼眶微微發紅,看得出剛剛有哭過。

知書看着自家姑娘冷得瑟瑟發抖,忙将準備好的湯婆子遞給她。

陸菀放下茶盞,接過湯婆子,她打算放在小可憐腳邊給他暖暖。小可憐身形高大,這能将自己全部兜住的大氅蓋在他身上,立刻顯得異常嬌小,只能遮到膝蓋處。

不過,小可憐腳上怎麽穿的是名貴的繡祥雲皂靴?陸菀皺眉,她看了眼小可憐,因為雙眼緊閉,發絲淩亂,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是虛弱。

陸菀腦中有點亂,似乎有什麽重要事情正在一點點清晰起來,但就差那麽一點。

“姑娘,您真的要将他,帶回去嗎?”知書現在很不安,從剛才在小巷裏見到姑娘開始,就發現她的言行舉止跟平時很不一樣。

反應遲鈍,動作笨拙,甚至做出将陌生男子帶進府這般驚世駭俗的事情。

她的姑娘到底是怎麽了啊。

“嗯?”陸菀被知書的話打斷了思緒,幹脆也沒再繼續想了,“對啊知書,反正我也缺一個小厮,這樣正好啊。”

“可是姑娘,奴婢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就這麽帶他回去,不合适。”

陸菀蹙眉想了想,她沒覺得不合适。

“哪裏不合适?”

“肯定不合适啊,他……他是男的啊,姑娘怎麽能帶回府呢?還讓他留在姑娘院裏當小厮,這,”這可不是士族女郎能幹出的事兒啊,而且你們倆舉止還這般親密……

知書不好意思說出口。

“可知武也是男的啊,他不是也在我的院子裏做小厮嗎?知武可以,那小可憐為什麽不可以?”陸菀疑惑的看了看知書。

“這,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陸菀将自己心中所想分析給知書聽,而後又問了一句,“有什麽不一樣?”

這,知書一時詞窮了,她聽得姑娘說得頭頭是道,想想也是這麽回事,但總覺得哪裏有問題。

哪裏不一樣?在馬車外趕着馬的知武抓了抓頭發。

肯定不一樣啊。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那家夥身形高大挺拔,棱角冷峻,即使穿着粗布短衣,但知武總覺得那人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矜貴。

确定是小厮?那樣的氣度樣貌,說他是主子才有人信吧。

所以一看就不是個老實本分的!

知武一時想得遠,覺得莫不是那人在之前的主家不安分所以才被這麽凄慘的趕了出來。

想着想着,分了神沒看路,結果車軸許是壓了路邊的石子,馬車突然打滑劇烈的颠簸了一下。

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趕緊拉住缰繩穩住馬,正要朝馬車裏問姑娘有沒有事,卻突然聽到了姑娘帶着哭腔的喊聲。

“小可憐,小可憐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啊。”

馬車裏的陸菀一臉驚慌,剛剛馬車颠簸她有知書拉住,沒什麽事。但小可憐卻直接撞到了車架上,然後整個人就像個破布娃娃般摔離了車墊。陸菀撲過去将他半抱起,見他臉色越來越差,頓時慌了,轉眼便閃着淚珠子,“嗚小可憐你怎麽樣?怎麽還在流血?你別吓我啊。”

她的小手按在小可憐額頭上,之前的傷口處有鮮血陸續冒出,從她白嫩的指尖流出來。

陸菀越發的慌亂。

“嗚知書,快!快去找劉大夫,小可憐,小可憐他怕是不行了……嗚嗚嗚。”

陸菀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

慕容褚剛被重物磕出了一點意識,半昏半醒,耳邊便一直有個女人在嗚嗚的哭。

淡淡的清香萦繞,有點熟悉。

該死!他居然被個女人摟在懷裏,按着頭。還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掉下來,砸到了他的臉上。

女人,這個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陸菀:小可憐,嗚嗚嗚,我可憐的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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