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坦白

一頓折騰之後，林瑞趴在床上，望着被厚厚的窗簾擋住的窗，腦中一陣放空。劉藝倚着床頭，拿着手機翻着微博，卻什麽都沒看下去。劉藝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當在網上看到林瑞時，他一眼就知道林瑞是個好對象。林瑞幹淨，簡單，長的雖然一般，但是身材不錯，青澀的樣子也是他的菜，兩個人第一次接吻，林瑞連舌吻都不會，直發抖，手心全是汗，一看就純的不行。最最重要的是，林瑞的矜持讓他做不出作的事兒。将來他是一定要結婚生子的，現在他只想找一個不出去亂搞只守着他，将來一拍兩散各自歡喜卻又不會糾纏不清的，林瑞簡直太适合了。簡單的說，好上也好扔。他嘴上不饒人，總是說林瑞應該減肥，應該祛痘，應該注意一下個人形象。但是每次說完這些，他都會給個甜棗，其他方面也都盡量寵着林瑞，因為心裏深處，他是覺得對不起林瑞的。人都是這樣的，知道既定結局之後，過程中所有的行動都會随之改變，盡管有點抱歉。

但是林瑞上次拒絕了他，又一個月沒找他，他突然覺得有點慌。今天又看到那輛銀灰色的賓利送林瑞過來，他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是嫉妒了。一直覺得自己在這段關系裏處于絕對的主導地位，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什麽方式讓自己最開心，都是他的決定。可今天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慢慢的變了。他以前覺得林瑞很單純，不知道他已經單方面的把他們的未來釘死在了他走向“正常家庭生活”的路上。今天他突然覺得，也許林瑞不是單純，他只是心冷。他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既然知道一定會被抛下，那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真的去上他劉藝這輛車。林瑞也一樣，沒有打算過他們的将來。等兩個人真的分手的那一天，林瑞可能不哭不鬧，連心裏都不會有任何的波瀾。想到林瑞有一天聽到他要結婚的消息時，可能會冷靜的祝福，送禮物，然後毫無眷戀的删除他的電話，用不了一分鐘的時間就将他踢出自己的生活，然後move on，劉藝覺得心煩的很。

他糾結了很久，還是問了，“那個送你來的人。。。”林瑞知道這是劉藝一貫的講話方式，他只會開個頭，不問具體問題，等着對方來說。劉藝以前教過他，這樣有助于談判，因為對方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會給出更多的信息。想到這兒，林瑞不禁有點失笑，原來這點招數最終也用在他身上了。可還是好脾氣的說，“你說秦越啊，我兼職的公司的同事，今天剪頭發的時候在商場裏碰見了，當時正愁怎麽過來，他就幫忙捎了我一下。”想了想，又說，“噢，別擔心，我跟他說外地的朋友來北京玩兒，他不會想到什麽的。”林瑞隐去了看電影的一段，覺得沒必要讓劉藝因為這麽件事有所誤會。劉藝聽了果然送了口氣，但還是加了一句，“別跟他走的太近，一看就跟咱麽不是一路人。”林瑞乖巧的點頭，心裏卻想，“你其實也跟我不是一路人。我的路上只有一個人。”

兩個人折騰到現在都餓了，于是穿衣服準備出去吃飯。正準備出門，劉藝卻接到了他媽的電話，剛一接通，劉媽媽的大嗓門就清楚的傳了出來，“藝藝啊，老王家女兒剛回國，就是妹妹啊，你們小時候一個小學的，整天紮兩個羊角辮的那個。下周末兩家一起吃個飯，啊。你跟哪兒呢，沒事就早點回來，給你琢磨琢磨衣裳。哎你聽見沒有啊？”劉藝一臉無奈，“聽見了聽見了，嗯，下周再說啊。”然後就挂斷了電話，然後尴尬的看着林瑞。林瑞看着他笑了一下，看上去甚至有些安慰的意思。劉藝剛剛壓下去的心慌的感覺再次浮了上來，“算了，母上大人召喚，我先回了。你要不。。。”林瑞馬上接過話茬，“噢沒事，你有事快去吧，我洗個澡，完事兒回學校吃就行。”

一路搖搖晃晃做公車回到學校，林瑞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他正準備去食堂吃個粥，卻收到了海明的短信，“在不？”林瑞在大腦反應之前已經回了，“在啊。”“出來吃飯？”“好。東門見。”其實已經9點了，早就過了飯點兒，但是這是林瑞和海明一貫的相處方式。林瑞永遠在，不在也要在。林瑞永遠有空，沒有空創造條件也要有空。他沒有約會的時候把午餐晚餐的時間向後調了兩個小時，總要等到覺得海明絕對不會找他吃飯了再去，以免錯過任何一起見面的機會。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就是簡單的吃飯，一點粉紅色的苗頭都沒有，可他就是覺得，見一面，說說話，他就很開心。

他拿上錢包，走向東門。東門外那麽多人，可是林瑞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他心中一曬，走過去。海明看到了林瑞，像往常一樣笑了，可是随着林瑞走近，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複雜。林瑞心中惴惴，難道新發型不好看？從秦越的反應來看應該還可以啊。還是說衣服髒了？他一邊走一邊抽空檢查自己的衣服，褲子，都沒有弄髒的痕跡，不由得心中莫名其妙又惴惴不安。直到二人坐進一家拉面店，林瑞還是滿腦子問號，不斷找機會檢查自己哪裏儀表不整。海明也發現了他的不自在，幹咳了一聲，然後點了點自己的脖子右側。林瑞沒明白，還是一臉茫然，傻子似的看着他。海明沒有辦法，只好向林瑞伸過右手，在他脖子右側點了一下。一股電流通過，林瑞整個人傻在座位上，臉也騰的紅到脖子根。這下海明終于無奈了，“唉，你脖子右邊，嗯，咳咳，你女朋友挺熱情，咳。”然後右手握拳放在嘴邊，低頭喝水。林瑞愣了三秒，突然明白過來，向窗子的倒影看過去，才發現他右邊脖子上，赫然一個吻痕。他一把捂住，然後立起襯衫的領子，覺得不行，又放下，然後把扣子系到最上面。他的臉已經快冒煙了，頭皮也開始發麻。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你。。。”“我。。。”

“你先說。。。”“你先說。。。”

兩個人互相看着，然後同時笑了，終于不那麽尴尬了。

年輕人就是這樣，一旦跨過某個界限，就可以當哥們兒一樣話題百無禁忌。海明好奇的問道，“你女朋友也是P大的麽？”林瑞腦補了一下劉藝穿着裙子小鳥依人的樣子，打了個寒顫，“呃不是，他工作了。碼工。”海明嗆了一下，“哇，好酷啊。”他有點吃驚，很難想象林瑞這麽一個腼腆幹淨像個小姑娘一樣的人有個做IT的女朋友。他沖口而出，“她什麽樣啊？“然後反應過來這個問題不合适，馬上解釋道，”不是，我就是，呃，就是好奇而已。”林瑞笑了，“沒事兒，嗯，他嘛，短頭發，挺幹練的，北京人，有點貧。”海明想象了一下，感覺有點方，卻沒有傻到再問什麽，“嗯，挺好的。”林瑞給自己打了一下氣，然後問到，“你呢？你這麽帥，肯定有女朋友吧？”然後低下頭喝水，卻支起耳朵，手心微微的出了汗。“嗯，上個月剛剛分手。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忽略了她的感受，我的錯。呵呵，所以一直賴着你一起吃飯啊。”林瑞一邊有點失望，“果然是個直的”，一邊卻又有點慶幸，“他身邊沒有人。”兩個人都餓了，各自點了面，沒再說什麽，認真吃面。

吃完了飯，兩人慢慢往回走。海明看着林瑞，“對了，我剛剛就想說，你剪頭發了吧？好看多了。我是說，以前也不錯，不過現在更清爽。”秦越和劉藝都贊了他的發型，他只是禮貌道謝，可是這個肯定卻讓他開心不已。快到校門口了，林瑞突然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他站住了，望着地面，做着最後的心理鬥争。海明走出幾步發現林瑞沒有跟上，納悶着向他走了回來，“怎麽啦？崴腳啦？”林瑞突然擡頭望向他，眼光明亮，一臉認真，吓了海明一跳。“海明，我們是朋友吧？”海明一臉莫名其妙，“是啊，你怎麽啦？”林瑞咬了一下下唇，然後慢慢的，卻又清清楚楚的說，“我沒有女朋友，我剛剛講的，是我男朋友。”海明整個人愣在原地，半天沒有任何反應。林瑞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心卻一點點沉下去。心裏瘋狂的罵自己，“林瑞你有病吧，挺好的幹嘛找不痛快！現在好了，他吓到了，馬上要跟你絕交了，看吧，他覺得你惡心了。”卻固執的不肯移開眼睛，就這麽梗着脖子望着海明。過了一會兒，海明籲了一口氣，“你啊，幹嘛不早說。一直覺得你特別敏感，特別不自在，我還以為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或者我無意中得罪了你。原來是這樣啊。這有什麽啊，真是的。你有男朋友還是女朋友，我們都是朋友啊。”

這句話有點繞，但是林瑞卻聽的無比清楚。晚上10點的五道口，各種喧嚣尾氣各種味道甚嚣塵上，林瑞卻覺得陽光普照，春暖花開，周圍的一切都是明媚的，敞亮的，連車笛聲和叫賣聲都前所未有的好聽。海明看他的表情終于不那麽嚴肅了，笑着大膽的開他的玩笑，“不過，要是有一天你交了男女朋友，還是告訴我一聲，讓我重啓一下三觀，免得系統不兼容。”兩個人開心的笑了起來，一路繼續走回學校。一路上，林瑞不時的望向海明，心裏想，“上天真的待我不薄，梁總，葉姐姐，現在是海明，都對我報以最大的善意。其實就這樣挺好，什麽都不講，他就不會推開我，有個這樣寬容的人在身邊，做一輩子的朋友，已經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