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泉之行

第二天,一行人正式去公司參觀調研。早飯碰頭時,林瑞和海明都默契的對于頭一天晚上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林瑞紅腫的眼睛還在昭示着前一天夜裏的失态。

一周的調研結束後,一行人回北京。天陰陰的,坐在公司送他們去機場的路上,林瑞看着後視鏡裏逐漸遠去的景象呆呆的想着,那天晚上就像一場夢,和這個霧氣蒙蒙的城市一起,被留在了記憶中,慢慢遠去,褪色,埋藏在記憶的深處。他突然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人的一生就是一場注定孤獨的旅行,所有的人和事都只是過客,區別只是流逝的速度,最終拼盡全力,卻什麽都留不住。孑然一生而來,孑然一身而去。心慌的感覺快要将他淹沒。

海明發現了他的低落,皺了皺眉,卻什麽也沒說。等到登了機,海明跟梁總換位子,坐在了林瑞左邊,從背包裏拿出一個MP3,将耳機的一端塞進林瑞的左耳,另一端塞進自己右耳,在林瑞呆呆望着他的眼神裏,突然笑了,“你請我聽了你喜歡的音樂,現在換我請你聽我最喜歡的歌手的歌。”音樂聲響起,出乎林瑞的意料,居然是小野麗莎。沙啞性感的聲線裏,林瑞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慢慢隐去,他輕輕的靠在海明的肩上,閉上了眼睛。海明也閉着眼睛,慢慢伸過胳膊,像哄小孩子睡覺一樣,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飛機起飛了,轟鳴的聲音裏,林瑞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然後慢慢的睡着了。海明将左手搭在額頭上,隐去了所有的表情。

回到北京的林瑞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陷入糾結和悲傷不能自拔,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時間,調研總結,兼職的公司的事情,導師的項目,忙的團團轉。每天晚上一沾床就睡死過去,完全沒來得及繼續他“明媚的憂傷”。轉眼又到了周末,劉藝約他見面,突然想起來劉藝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林瑞一時間發愁應該送個什麽禮物。梁總的意見是,他還是沒有正式工作,于情于理都不用送什麽貴重的禮物,吃個飯送個蛋糕之類的就行了。林瑞左想右想,還是決定送游戲點卡,反正劉藝喜歡玩兒游戲,左右不會浪費。

到了周六上午,林瑞正收拾着準備出門去見劉藝,盤算着吃飯,看電影,然後回酒店,一天時間剛剛好,沒想到劉藝打電話跟他說在學校門口等他,帶他去泡溫泉。林瑞本來是抱着平常過周末的心情,此刻卻真的有點期待了。迅速收拾好東西,背着包走到校門口,就看劉藝站在那兒發短信。他迅速跑過去,劉藝擡起頭,開心的把包甩到背上,然後拉着他走向公交站。一邊走,劉藝一邊跟他講起來這個計劃的來歷。他的一個同事托人搞到兩張溫泉會所的票,本來是準備帶老婆去過結婚紀念日的,結果在出發的前一個星期他老婆突然發現懷孕了,一家人高興壞了,卻也不能去泡溫泉了。準爸爸開心大酬賓,索性就把票送給劉藝了,讓他用來追女孩子。林瑞不在乎做一次“被追的女孩子”,對泡溫泉充滿期待。兩個鄉巴佬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到了會所還是驚到了。兩個人一面自嘲着第一次來這種“奢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一面進了會所。Check in 之後進了房間,一張超級大床非常震撼的擺在房間正中,劉藝非常鎮定的給了行李小哥20塊小費,然後關上門,兩個人對視一下,然後倒在床上直樂。樂着樂着氣氛就變了,看着林瑞笑得眼睛都彎了,臉紅紅的,劉藝撲了上去。

等到兩個人想起要泡溫泉這茬,已經是2個小時後了。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4點,兩個人午飯還沒吃,所以幹脆去吃東西,準備吃飽了再去折騰。到了餐廳,發現是High tea style。林瑞開心極了,劉藝卻沒什麽感覺。他打小兒喝豆汁兒吃油餅兒長大,屬于吃肉那一挂的,對于精美的三明治小甜點只有三個字兒:“不管飽”。但是看着林瑞這麽開心,還是心情愉悅的去拿吃的。林瑞站在一排各色甜點前猶豫不決,黑森林,紅色天鵝絨,提拉米蘇,他每一樣都想吃,可還是沒忘記自己要保持身材這件事,不斷告誡自己只能選一個,正糾結的要死,突然聽見身邊的人“撲哧”笑了一聲,他的臉秒速紅了,心想糟了,丢臉讓人看見了。不好意思的一回頭,卻驚訝的張大了嘴,居然是秦越。秦越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看着他,旁邊還站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穿着特別休閑的大T-shirt配大短褲,一臉的痞笑。秦越笑着介紹,“這是林瑞,我們公司一小孩兒。這是鄭非,你叫大非哥就成。”然後又懶洋洋的說,“真是走哪兒都能碰見你哈。”林瑞心想對方反正都已經知道自己的秘密了,索性大方的說,“嗯,跟朋友來玩兒。”秦越挑了一下眉,“那正好,一起坐吧。”說完推着林瑞的肩膀去了靠窗的桌子。劉藝看到了這一幕,立刻端着盤子走了過來,然後警惕的看着秦越。林瑞看見劉藝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得覺得頭疼,“這是我朋友,劉藝。”轉過頭拉了一下劉藝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給他介紹說“這是秦越,我兼職的公司的同事。”“公司同事”四個字讓劉藝立刻警惕起來,他突然想起來上次的那個“賓利男”也是林瑞的公司同事,看林瑞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同一個人。秦越看到他的表情和林瑞的尴尬,好脾氣的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劉藝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青,心裏不爽,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鄭非饒有興致的看着三個人演戲,心想這趟沒白來,有意思了。秦越又給劉藝介紹了鄭非,四個人一邊吃飯,一邊假模假式的聊天。林瑞食不知味,他覺得自己緊張的莫名其妙,但又無法抑制,很快就吃不下了。劉藝看他吃好了,就跟秦越道別,“林瑞今天暈車了,不是很舒服,我們先回去,回見。”看着兩個人的身影,鄭非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長的看着秦越,“怎麽着,秦哥哥,解釋一下呗。”秦越頭都沒回,“收起你的八卦之心,小孩子不善交際而已,沒有你要的猛料。”鄭非看着他一黑到底的臉色,“還小孩子!也就你覺得他們是小孩子。”眼看着秦越要發飙,“行行行!您老人家繼續您的表演,我不說話,我就安靜的看着。嘿嘿嘿~”

回了房間,劉藝坐下看手機,也不說話,林瑞覺得尴尬極了,最尴尬的是自己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坐在劉藝旁邊低聲細語的說,“我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兒碰見他們。不過,往好的方面想,我拉了你的手,明顯表示你是我男朋友,他們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啊,說明沒往心裏去,秦越也不是亂八卦的人。”然後拉住他的袖子輕輕的晃着。看着他軟聲軟語的撒嬌,劉藝的氣也順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可能是對于對方年輕有為的嫉妒,可能是對于彼此差距的不甘,也可能是最直白的雄性生物領地的戒備,他不想深思,一把推倒林瑞,“光暗示我是你男朋友怎麽夠,來,老公你給蓋個章。”林瑞一心想讓他消氣,放松身體任他折騰。這樣的乖巧終于取悅的劉藝,兩個人一直折騰到晚上7點過。終于決定去泡溫泉。

到了溫泉的樓層,兩個人心情恢複了最初的愉悅,準備把各種溫泉泡個遍。剛剛走進第一間,就看見劉藝的臉色迅速黑了下來。林瑞莫名其妙的一回頭,無語了,秦越也是一臉的無奈。可是這個時候退出去就太尴尬了,兩個人硬着頭皮走進來,但是大家都不再說話,所有人閉目養神,詭異的很。過了一會兒,秦越終于決定不跟小孩子計較,所以站起身走出溫泉。林瑞慢慢的松了一口氣,祈禱着別再碰到了。泡溫泉非常耗體力,白天兩個人又折騰了一番,剛試了兩個房間,兩個人就累的不行了,決定收兵休息,去吃晚飯。回房間換好衣服出門,剛走到電梯前,劉藝就接到了他媽媽的電話,母上大人一如既往的大嗓門穿出來,“藝藝啊~我跟你說啊,妹妹。。。”劉藝迅速的瞄了一眼林瑞,然後往房間走回去。林瑞懂事的沒有跟去,慢慢的走到走廊的窗前看着燈火通明的城市發呆。秦越出了房間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讓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林瑞的情形,他也是站在窗前,也是憂郁的望着窗外,像是一只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又對未知充滿不安的小動物。所以他一只叫林瑞“小孩兒”,不只是因為林瑞比他小了好幾歲,而是因為他第一次看到林瑞,就在心裏給他定義為“小動物”,闖進成人世界的,孤單無助的小動物。他一陣頭疼,在退回房間和打招呼之間躊躇了三秒鐘,突然就生了氣,“我他媽的也沒做錯什麽,躲個屁!”于是大剌剌的走過去,“嘿,小林子!”林瑞一驚,下意識回過頭,秦越愣住了,林瑞眼睛裏亮晶晶的,卻是因為蓄滿了淚水。他一眨眼,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那樣流下來,毫無征兆又悄無聲息。

秦越心裏咯噔一下,立馬想走上前去,卻又硬生生的留在原地。他告訴自己,不論是什麽事情,這都是人家兩個人之間的事,他再關心再氣憤再心疼,也只能束手旁觀,這不是無情冷漠,而是尊重。他在國外生活了很久,處事方式已經同化,平常大家可以各種不正經各種吊兒郎當,可是涉及到私人生活,界限就是界限,再好的關系也有一個私人領域的界限。除非別人要求你進入領地,否則,你只能旁觀。他心裏想被一張磨砂紙來回的揉搓,又疼又癢想要打人,兜裏的手攥的死死的,臉上卻不露半點。林瑞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慢慢的回過身,繼續望着窗外發呆。秦越停了幾秒鐘,然後默默的走回了房間,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酸疼酸疼的。

林瑞的心裏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他是單純,可并不是真正的傻白甜。相反的,他相當敏感,他能感受到和秦越之間的暧昧氣息,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個殘忍的事實:他不會往前一步,不是因為膽小,也不是因為留戀劉藝,而是因為沒有意義。跟劉藝在一起沒有未來,跟秦越在一起也是一樣。他不知道秦越會不會像劉藝一樣永遠藏在櫃子裏,然後結婚生子,他甚至都沒有那麽确定秦越是不是彎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就算秦越是彎的,就算秦越會找一個男人在一起,這個人也不會是他。他們之間隔着一個叫做現實的東西。秦越沒有說過在公司的職務,可是能開賓利的人不會跟他一樣,他們階層不同,決定了他們對世界的看法不會相同,他們彼此圈子的游戲規則不同,眼界不同,注定了兩個人沒有長久在一起的基礎。什麽金錢門第,都是表面的,真正讓人無法逾越的,就是價值體系的差距。剛剛那一分鐘是他這一天最脆弱的一分鐘,他自暴自棄的想,如果秦越肯走過來,他就跟他走,一夜情也好,地下情人也罷,反正都是一樣的,沒有未來,也不會更糟。他總是要做些什麽瘋狂的事發洩一下。可是秦越的修養告訴他要理智,他紳士的退了回去。林瑞自嘲的想到,看吧,這就是價值體系的差距。

因為劉藝媽媽約了妹妹周日上午來家裏做客,劉藝被勒令回家過夜,以便周日早上做好準備待客。劉藝覺得非常對不起林瑞,想了很久,還是說,“你要不然在這兒再玩兒一下再回去吧。”他其實心裏非常不願意林瑞留在這,因為威脅就在眼前,但是責任在他,況且他相信林瑞不是亂來的人。林瑞卻出乎意外的平靜,“好啊,那我再留一下好了。明天早上吃個早午餐再走,免得浪費了這麽貴的票。你回去小心點,到了家給我一個短信。”劉藝更加覺得對不起林瑞,抱了他好一會兒,直到劉母再催,不得已走出會所打車回家。

林瑞去刷了牙,洗了個澡,然後平靜的擦幹了頭發,換了衣服,然後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等着劉藝的短信,又過了10分鐘,劉藝的短信到了,“寶兒,我到家了。你早點休息。愛你!”林瑞面無表情的回信,“好好休息,晚安。”然後打開mini bar,開了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一口喝下。辛辣的感覺刺激着他的食道和胃,他劇烈的咳嗽了好一陣,然後平複了一下,打開了門,走向秦越的房間。他記得秦越今天站的位置大概就是在1709和1711之間。他想了想,先敲了敲1709房間的門,不多會兒,門開了,秦越一臉震驚的看着他。

林瑞慢慢的走向他,秦越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門在背後關上,兩個人你退我進的方式到了床邊。秦越整個人陷在震驚中無法回神,他不明白,一個那麽羞澀內向的小動物到底發生了什麽。林瑞卻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酒勁兒湧上來,他眼前一片迷蒙,從臺燈倒秦越的臉都鑲嵌着暧昧的光,他突然間笑了一下,然後一把将秦越推到在床上,然後用力的吻了上去。秦越呆滞了大概幾秒鐘,然後突然驚醒将他按在床上,控制住雙手,擔憂的問,“你怎麽了?”林瑞就着這個暧昧的姿勢,慢慢的貼近秦越的耳朵,“Wrong answer。不是這句。最後給你一次機會。”秦越鉗住他雙手的力氣越來越大,眼神也越來越兇狠,終于親了上去。林瑞感受着自己身體的醉意,以及形成強烈對比的清醒的意識。他自暴自棄的想,“大家一起犯錯吧,誰也別想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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