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團錦簇 森森白骨

在各種deadline強大的淫威之下,林瑞終于把一切糟心的事兒撇在腦後,開始拼命工作了。

他跟公寓裏閉關三天,手機關機,對着一臺電腦瘋狂奮戰,餓了就下個速凍餃子。第三天終于出關的時候,他感覺整個人都獲得了新生一般,準備出去大吃一頓慶祝。

洗了澡,刮了胡子,換了衣服,開手機準備搜一下附近有什麽好吃的,結果就看到兩條微信。

一條是海明發的,約他打球,結果一看時間是兩天前,既然早已過期,他決定還是不回了。

剛開始還有點抱歉,可是立馬就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巴掌,不長記性!自作多情是病,得治!人家還不就是那麽一問,估計早忘了,有的是人跟他一起打球,你算哪根蔥。

另一條是個加好友的請求,備注是“靳宇”。這可讓他吃驚不小。

通過請求之後不到一分鐘,對方就發了信息過來,

“我是靳宇,約你吃個飯呗~(^_^)”

林瑞哂了一下,不明白現在的孩子們的習慣,顏文字滿天飛。他回了個“好啊”,結果對方秒回,“我在學校,你方便來接我麽?”

林瑞完全不覺得對方得寸進尺,相反,他非常喜歡這麽直接的孩子,比那些客客氣氣的禮貌周全的人讓他覺得放松自在多了。他于是回了個“成,到門口給你微信”,拿了鑰匙,直奔美院而去。

堵了40多分鐘,終于蹭到地兒了。

這個點兒,校門口全是人以及接人的車。他準備用微信通知靳宇,結果發現對方已經發過來一串電話號碼,還加了一句,“這我號兒,方便聯系(^з^)”

林瑞打過去,三分鐘以後,靳宇出現在校門口,白T恤配牛仔褲,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幹淨,青春飛揚。林瑞打開車窗向他招手,結果對方看到他立馬笑了,然後飛奔過來。

坐進車裏,系好安全帶,靳宇沖他露出一口白牙和一對梨窩,“你還真快啊!從學校過來麽?”

林瑞被他的笑容帶得心情很好,也笑着說,“沒有,從家裏,哦就是公寓那邊過來。說吧,少爺想吃什麽?”

靳宇眼睛亮亮的,一秒脫口而出,“潮州牛肉鍋!”

Advertisement

林瑞失笑,這得是饞了多久啊。

這個時間已經來不及預約了,靳宇做人形導航儀指揮着林瑞開去了一家街邊的小館子。停好車,一邊往店裏走,靳宇還一邊介紹着,“瑞哥,別看這家點小小的,特別正宗!”

林瑞被這聲“瑞哥”叫的愣了一下,然後想到“老秦”,不由得笑了,嗯,改天得讓秦越聽聽這倆稱呼的差別,調戲一下他。

靳宇完全沒有客氣的意思,點了慢慢一桌子,林瑞逗他,“怎麽着,大畫家,奮筆疾書,餓着了?”沒想到靳宇卻非常認真的回答,“是啊,一直在忙新學期畫展的事兒,今天到現在就吃了一個包子,餓死我了。”林

瑞立馬開啓家長模式,“再忙也得吃飯,好吃不好吃的另說,但總要吃東西。你現在還年輕,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身體的重要性了。”

靳宇噗嗤笑了,“你跟老秦一樣,喜歡唠叨着‘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們什麽年紀啊?真是誇張。”

林瑞也笑了,“現在5年甚至3年就一個代溝了,這麽一算,我簡直早你半個世紀。”

靳宇不給面子,“哦,那我今天回去就跟秦越說,你教的,說他老我半個世紀。”

林瑞差點被一口茶噎死,一邊咳着,一邊指着靳宇,半天緩過氣來,“熊孩子。”

菜上來了,兩個人都餓得不行,立馬不再說話,悶頭吃鍋。吃了一大碗,林瑞終于覺得滿血複活了,這才慢下來,狀若無意的問,“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吃飯了?你們家老秦呢?”

靳宇吃的起勁,額頭上冒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把嘴裏的丸子咽下去,又夾了一筷子牛肉,這才看向林瑞,

“瑞哥,說實話,我今天叫你出來吃飯,是想拜托你件事兒。”

林瑞心想,“我就知道。”無奈的說,“說吧,什麽事。”

靳宇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然後面色認真的說,“我想請你當我的模特。”

這下林瑞真的驚訝了,他接到靳宇的微信的時候就知道,靳宇不會閑的沒事單純找他吃飯,但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件事兒。

在林瑞的意識裏,自己長得不好看已經是一個根深蒂固的事實了,年輕那會兒,這種自卑是顯而易見的,從劉藝到海明,無論是站在誰的身邊,他總帶着一種“自己不夠好”的覺悟。現在三十大幾了,長相這件事早已經被他忽略了,就是偶爾臭美的時候,他也更重視氣質和品味。現在靳宇突然間說要他做模特,他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對方開了個玩笑。

靳宇看他一臉的不相信,着急的解釋到,“我沒開玩笑,瑞哥,我是認真的。你也知道,我正在忙新學期畫展的事。本來,我已經找好模特了,可突然間對以前的創意沒有感覺了,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前兩天我把自己關在畫室裏好久,突然想明白了,我對于以前的創意沒有了想要表達的欲望。對我而言,畫畫兒是一種表達,必須要有強烈的表達欲望,才能夠有震撼人心的作品。”

靳宇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格外的認真,和那個長不大的小吃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眼鏡亮亮的,真個人煥發着年輕的神采。

林瑞突然間想起有一次自己去意大利開會,也是去一個小館子吃飯,坐在鄰桌的是兩個中國留學生,一看就是剛剛過去讀書的,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兩個人叫了一桌子菜,吃得特別開心,從歌劇聊到建築,其中一個還帶着點嬰兒肥的男孩兒說,将來有一天,他要進行一次世界巡演,然後第一站就要在國家大劇院,還要是免費的,他要讓全國人民都領略到歌劇的魅力,讓大家都看到我們自己的歌劇藝術家的表演。

他那時想,自己真的老了,不僅僅是年齡上,更是心态上的。這兩個孩子,朝氣蓬勃,熱情而無畏,他們的話題裏沒有生活的沉重,沒有迷茫和頹廢,甚至沒有女人和車子,只有勇往直前和對未來的向往。你可以說他們天真,你可以笑他們沒有經過生活的洗禮,可是這樣的純粹和勇敢,卻是他這樣一個未老先衰的靈魂所缺失的。

靳宇也是這樣,熱情,直接,大膽,他有想要表達的東西,也有表達的勇氣。他忽然覺得真羨慕,既羨慕靳宇,也羨慕秦越。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靳宇看林瑞不說話,還以為他不願意,着急的解釋道,“瑞哥,真的,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知道,你身上有我想要表達那種沖突感。”

林瑞笑了,“什麽沖突感?你可不要告訴我是中西方文化結合。”

靳宇沒有接他的笑話,而是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的說,“堅強背後的傷痕,快樂之下的憂傷。”

林瑞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了。堅強背後的傷痕,快樂之下的憂傷。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沒想到看穿自己的竟然是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一個二十歲的孩子。

靳宇自顧自的講下去,甚至有點激動,“瑞哥,你別覺得我中二,我說的都是我的真實想法。怎麽講呢,嗯,我看到你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一幅特別有沖突的畫面。就是那種,繁花錦簇,掩蓋森森白骨。”

林瑞突然間抖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頸椎僵硬,呼吸急促,牙關緊閉,他覺得自己被剝掉了所有的僞裝,晾在衆人的審視中。

靳宇終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自問平時挺懂事的,很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可是一旦談到畫畫談到創作,他就一瞬間變成了那個不懂得審時度勢不懂得輕重的愣小子。

他看到林瑞一張臉褪去了血色,白的吓人,連忙道歉,“瑞哥,我,我不是,唉呀,你別生氣。”

林瑞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熱茶緩緩的溫暖着他,他也漸漸的回過神來,“沒有,你沒有說錯話。我只是驚訝于你的敏銳。”他夾了一片青菜,慢慢的咀嚼,咽下,然後擡頭,看着靳宇笑了,“好,我答應你。”

他想要看看,以一個第三方的視角看看,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靳宇本以為林瑞不會答應了,甚至有可能不再願意跟他交朋友了,現在卻是大喜過望,開心的說,“謝謝瑞哥!這頓我請!”

林瑞怎麽可能讓他請客,于是說。“當然是我請。有未來的大畫家為我畫像,求之不得,榮幸之至。”兩個人以茶代酒,捧杯而笑,好像剛才一瞬間的僵硬和涼意從來不存在。

林瑞打包了份牛肉粥讓靳宇帶回家給秦越當夜宵。送靳宇回家後,他慢慢驅車回公寓,突然間覺得氣悶,不由得打開了車窗。清涼的夜風吹進車裏,驅散了他一身的陰霾,也吹散了他身上的熱氣。

靳宇打開門,發現秦越正在燒水,“你回來了?不是說見客戶?我還以為你要很晚呢。”

秦越走過來抱了他一下,親了親他的發旋,“意思一下就行了,接下來的事有老王他們,我就回來了。”

靳宇可惜的說,“唉呀,早知道我就請瑞哥上來坐坐了。”

“林瑞?”秦越驚訝極了,“你們怎麽一起?”

靳宇一邊把粥倒在碗裏,一邊說,“晚上跟瑞哥一起吃的飯,我說你去見客戶了,瑞哥就幫你打包了牛肉粥做夜宵。”說着把碗擺在秦瑞面前,“我還以為等你回來得熱熱,這下好了,還熱着呢。你吃點再睡,我得去洗個澡,然後今晚估計就跟畫室裏耗着了,你早點睡,別等我哈。”

他溫柔的抱了秦越一會兒,然後親了親他泛着青的胡茬,然後在秦越準備回親之前立馬放開他奔向了浴室,到了門口,還狡黠的回頭給了秦越一個飛吻。

秦越失笑不已,坐在飯桌旁,看着那一碗牛肉粥。粥的賣相很好,還能看到熱氣,他用勺子慢慢的攪動着,然後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一整碗,享受着胃裏漸漸充實起來的溫暖。

靳宇果然沒有誇張,接連一個星期他都超級的忙。

他跟學校租了一個畫室,每天下午1點到4點之間可以單獨用。林瑞也每天按時報道,第一天去發現靳宇果然忘記吃午餐之後,他就每次去的時候順便給靳宇帶午餐,都是些粥啊,包子啊之類的,好消化的食物。靳宇不讓他看沒有完成的畫稿,所以林瑞對于這幅作品越來越期待,越來越好奇了。

秦越也覺得非常好奇。靳宇一連整個星期都半夜兩三點才上床睡覺,一爬上床就立刻呼呼大睡,用靳宇自己的話說,累的像條狗。一開始,靳宇說自己好好吃晚飯了,結果秦越在廚房發現了方便面的盒子之後大怒,每天晚上盡全力回家做飯給靳宇,跟他一起吃了,才去書房繼續工作。結果等他工作完了,發現靳宇比他還晚,不由得又好奇又心疼。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秦越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猛然發現已經8點了,他惦記着靳宇有沒有吃晚飯,急急匆匆的回家,結果發現靳宇整個人開心的坐在沙發上吃着外賣,看樣子有飯有菜,還是熱的,秦越總算是放下心。靳宇看到他回來,像個小鋼炮一樣沖過來抱住他,秦越又好笑又窩心,“怎麽,大作完成了?讓我看看,大畫家累瘦了沒?”

靳宇挽着他的手臂,“我要你做我作品的第一個觀衆。”說着拉着他就往畫室走。秦越鞋也沒來得及換,西裝也沒來的及脫,只能順手将公文包仍在沙發上,老老實實的被靳宇拉去畫室。

靳宇打開燈,站在一張等人高的畫板面前。畫板用一塊布蓋住了,空氣中彌漫着畫料的氣味。

靳宇眼睛亮亮的看着秦越,“準備好了沒?”

秦越失笑,“嗯,準備好了,大師,請揭開畫布吧。”

“刷”的一聲,靳宇揭開了畫布,細微的灰塵飛舞着,在燈光的照射下,彌漫出了一種蒙太奇的效果。眼前的畫板上,出現了林瑞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交界處。他穿着淡藍色的襯衫和西褲,露出了略顯硬朗的面部線條。靳宇的色彩掌握的很好,他勾勒出了林瑞薄薄的襯衫中凸顯的瘦削的肩胛骨和挺得筆直筆直的背。畫中的林瑞站在窗前,窗外則是濃重的黑夜。他另半邊側臉從玻璃窗的倒影中浮現出來,看得出略微緊鎖的眉頭。室內充溢暖色,窗外一片漆黑無邊無際。秦越呆呆的看着這幅畫裏面的林瑞,他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跳和脈搏,感覺到了他的呼吸,他甚至能感到他的堅強和孤獨。

秦越定定的望着那副畫,他感到一陣窒息。在這樣的窒息中,他的血液開始嘶吼,沖擊着血管,帶給他周身一陣陣尖銳的疼痛,久久無法平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查看了前幾章,發現因為太多着急寫故事而忽略了質量。很多細節不清不楚,文筆不三不四,錯字連篇,覺得很對不起看文的朋友們。所以重新改過一遍。再次致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