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沒有人置身事外

日子平淡的過着，轉眼快到厲天的生日了。想到這個，厲天有點糾結。

過去這些年，他的生日都是跟海明一起過的。從他認識海明開始，對方就一直單身，而他雖然這些年身邊來來往往過客匆匆，卻沒有認真定下來的，所以兩個“難兄難弟”總是湊在一起給彼此過生日。今年，他身邊有了林瑞，自然是想跟林瑞一起過，可他再怎麽不想讓林瑞見海明，也不能在這樣的日子裏直接把海明排除在外。

在一次吃晚飯的時候，厲天貌似無意的提起，“對了，你下周末有時間麽？”

林瑞略微想了一下，點頭，“應該有，怎麽了？”

厲天笑了，“哦，下周六我生日。”

林瑞一愣，“真的？哦，好，那你有沒有什麽生日計劃？”

厲天想了想，斟酌着說，“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以往每年就是跟海明一起吃個飯，喝個酒而已。”停了一下，接着說，“我這些年的生日都是跟海明一起過的，所以，今年，我想可能還是會邀請他一起來熱鬧熱鬧。”

林瑞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好啊，那就周末一起吃飯？你要是有什麽想做的也告訴我，我好提前做好準備。”

厲天看着他的眼睛，試圖在他的目光裏捕捉到一點點的不自然，可是林瑞目光坦蕩，一覽無餘，沒有一絲一毫的尴尬或者痛苦的神色。厲天有點驚訝，卻也更放心了些，“好啊，那就周六，來家裏吃飯。”

林瑞點點頭，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只是接下來，夾到好幾次姜絲，他吃到嘴裏才發覺，然後淡定的咽了下去。

林瑞和厲天想的其實是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海明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不碰面還好說，只要不刻意的往這個話題上扯就行了。可是不主動講和隐瞞還是有本質的不同的。周六大家見了面，難道他還要裝作跟厲天不熟的樣子？那就太過了。

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姿态面對海明，海明又會怎麽看他？

哦，對白月光求而不得，結果就和白月光的兄弟在一起了，怎麽聽怎麽別扭。

而且，他心裏不确定，在海明面前他還能不能跟厲天自然相處。一旦做出什麽不自然的舉動，不僅僅是讓大家都尴尬，還會傷害到厲天。

厲天更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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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希望又不希望讓海明和林瑞有相處的機會。他跟林瑞之間看上去風平浪靜，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他知道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期，再往前進一步卻并不容易。這個時候往前邁一步的主動權不在他，而在林瑞。而海明就像一塊試金石，如果林瑞在跟海明相處的時候，發現心裏再沒有那種悸動的感覺，那麽他和林瑞兩個人的關系就能夠真正的再進一步。可是他又擔心，萬一林瑞真的還是愛着海明，對方一點點的溫暖就能夠讓林瑞棄他而去，他過去的努力就全白費了。就像薛定谔的貓，問題在于，他有沒有膽量冒這個險。

兩個人各懷心思，卻都表面上風平浪靜。

就在這樣的糾結當中，周六到了。

林瑞在衆多的想法中徘徊不定了好久，終于選定了一個限量版的手辦，價格倒是不貴，但厲天很喜歡那個漫畫角色，想來應該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所謂的聚會，其實就是三個人吃吃飯聊聊天，所以也沒什麽具體的時間。林瑞上午去買了個蛋糕，就直接去厲天家裏了，想着要是海明還沒到，他就陪厲天多待一會兒，就當過周末了。

結果到了厲天家裏，開門的是海明。一照面，兩個人都吃了一驚。林瑞沒想到海明到的這麽早，而海明沒想到林瑞居然捧着一個淡藍色盒子裝着的大蛋糕。。。

林瑞見到海明，頓時有點渾身緊張，他其實什麽都沒多想，但是這種反應已經成了條件反射了。他渾身緊繃的換了鞋，進了客廳，把蛋糕放在了餐桌上，就聽見厲天的賤賤的笑聲在背後響起，“你居然買了蛋糕！叔叔，你真好！”

林瑞給了他一個大白眼，“過生日啊，吃蛋糕不是很正常的嘛？”

結果厲天和海明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笑開了，海明無情補刀，“我們從上中學開始，就不吃生日蛋糕了。”

林瑞這下臉紅了，喏喏的說，“啊？這樣啊。我不知道，我以為，大家都是吃生日蛋糕的。”

這下，厲天和海明都安靜了，海明看着林瑞，眼裏滿滿的都是心疼。

厲天突然間笑了，“那我們可得看好你，一塊蛋糕就能騙走。”

“啧！”林瑞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海明隐隐的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什麽不一樣了。

三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把生日蛋糕留到晚上再吃，中午還是一起欣賞“厲大廚”的手藝。厲大廚一如既往的對于“現學現賣”沒有任何的羞恥心，這會兒正一邊跟着網上的教程腌制牛小排，一邊跟坐在沙發上的林大爺和海大爺扯皮。

厲天在茶幾上擺了個零食籃，裏面各種小零食，海明剛剛看到的時候還在奇怪，想說厲天什麽時候養成這個習慣了，這會兒倒是覺得他有先見之明了。

林瑞一坐下，海明就發現他總是不自覺地往零食籃裏面瞄，盡管面上還是淡淡的。海明心裏覺得好笑，就故意在籃子裏翻出了一包牛肉幹，打開，開始吃。有了海明帶頭，林瑞也不再覺得不好意思了，伸手挖出一包果幹，打開放在桌子上，表情還是淡淡的，吃的速度也不快，更沒顯得有多稀罕，但是這一片接一片的，一直停不下來。海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林瑞，覺得十分新鮮，還有點，嗯，可愛。

厲天那邊還在叨逼叨，一心二用，從政策變動談到業內的并購，從川普聊到普京，眼睛卻還是盯着ipad的屏幕不放松。

海明心不在焉的随意的應和着，注意力卻一直在身邊的林瑞身上。眼見着林瑞吃完最後一片果幹，伸手再拿發現空了，表情先是一愣，似乎不能接受自己吃完一整袋的事實，接着立刻淡定下來，把手伸向果凍。

海明實在忍不住了，靠近了小聲說，“一會兒就吃飯了，別吃太多。”林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饞樣全被海明看到了，收回手淡淡的應了一句，“哦。”臉卻一下就紅了，心裏恨恨的想，“都怪厲天，零食不收好，故意讓我出醜。”

厲天那邊兒正說的起勁兒，發現這邊兩個人沒人理他，擡頭望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海明湊到林瑞的耳邊說了什麽，林瑞滿臉通紅，海明看着他，意義不明的笑着。厲天心裏咯噔一下，頓時也沒了閑扯的心情，收回目光，手裏卻沒停。

看到林瑞不好意思了，海明也不想再繼續逗他，起身去洗手間。林瑞看着零食籃，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饞蟲襲擊，敵軍太過強大，他覺得自己恐怕馬上要投降，于是幹脆站起來，去廚房看看能不能給厲天幫把手。

他走到厲天身邊，背着手，用肩膀輕輕的撞了厲天一下，“做的怎麽樣啦，厲大廚？”

厲天沒說話，偏過頭幹淨利落的親了他腦門兒一下。林瑞一愣，繼而臉爆紅，不自覺地往洗手間的方向瞟了一眼，聲音放低着急的說，“你幹嘛？”

厲天一如既往的一臉愉悅加欠揍，“親你啊！想你了呗。”可聲音卻一下子放得很低。

厲天接着低下頭，拿起一邊的竹簽把腌好的牛肉和切成塊的青椒和蘑菇穿起來。

林瑞突然想起來，他上次說想吃烤牛肉和牛板筋，結果當天沒來得及，兩個人吃了牛肉面湊合了。沒想到，厲天卻記在心裏了，還專門買了材料回來做。

他看着一臉認真穿着烤肉串的厲天，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厲天跟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家過生日，卻連親一下都要偷偷摸摸的。林瑞覺得有點心酸，換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厲天都不用這樣，可以大大方方的在朋友面前秀恩愛，哪像現在。

他低頭想了一下，然後站到厲天的背後，貼近了，緩緩的伸出胳膊環住了厲天的腰，側過頭，輕輕的把臉靠在厲天的頸後，閉上了眼睛。

厲天明顯的一愣，繼而心裏湧起極大的喜悅，他懂得這簡單的動作背後的含義。

他想立刻拉住林瑞的手，想回抱他，想按住他的頭瘋狂的吻他，甚至想。。。可他什麽都沒做，悶着聲音笑了幾聲，繼續穿着肉串，臉上卻帶着滿滿的幸福，露出一口白牙。

林瑞敏銳的感受到厲天的情緒的變化，他知道，厲天懂他的意思，不由得也彎起了嘴角。

海明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第一次這麽想吐槽開放式的廚房和客廳，還真是，什麽都一目了然。

剛剛在洗手間他就産生了懷疑，毛巾，牙刷，都是兩個人的，他還在想厲天什麽時候帶了人回來過夜，這下全都有了解釋。他進洗手間本來就是為了緩解林瑞的不好意思，順便洗個手，根本沒想上廁所，所以自然也就沒發出任何沖水聲。因而這兩個人完全沒有發現他這個時候走了出來，一個全身心依賴，而另一個則笑得一臉溫柔。

畫面很美，可海明卻不想再看下去了。他默默的轉過身，回到洗手間，輕輕的再次關上了門。

所謂求仁得仁。他這麽多年畫地為牢，被愧疚綁架，不得解脫，無法釋懷。他永遠也不可能告訴林瑞，他十年來無法愛上任何一個人，不論男女。不是沒有人示好，可是每每看到對方的充滿期待的眼神，他就會想到那個偎在他身上哭的無比委屈的男孩，那雙從熱烈到黯淡終至一片寂寥的眼睛。而在林瑞回國後，他更是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陪伴着他，見證他得到幸福的一天。他以為那一天會是一切的救贖，一切的終點。一把枷鎖，兩人各持一邊，解脫了林瑞，也就拯救了他。從此真正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到了，他心裏充滿着的不是解脫，不是輕松，而是迷茫。

他不是一個感情濃烈的人，自初戀過後，這十年的感情波動全部都圍繞着這個人。現在突然告訴他，從此以後，跟他再沒有關系了，他一時間無所适從。接下來呢？他要把感情寄托在哪裏？他要愛上怎樣的一個人？或者說，在此之後，他還有沒有能力再去愛上一個人？這一刻，他是真的迷茫了。

海明看着鏡子裏被燈光打成青白的臉色，感到一陣眩暈，“林瑞，也許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牽動我所有情緒的人了。在我的生命裏，你永遠是獨一無二的，你高興麽？”

佛曰，心不動，不動則不傷。海明以為，愛了卻被辜負的人才是可憐的，可原來被愛的人也一樣不能逃脫。愛與被愛，只有向死而生，沒有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