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上部

村子裏靜悄悄的,被一排又一排的古樹圍着,像是一個監獄。

伽什進來的時候就覺得古怪,從進來開始就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即使還沒有發生什麽危險,但是……

看着突然出現的村子,他警惕的将手放到腰間的唐刀上,眉宇間染上一抹殺氣。他是來做任務的,可不是想來喪命的。

看着前方有說有笑走着的一群大小姐大少爺們,他罕見的覺得有些煩。啧,太吵了。

不對――

這不該是他會有的心态。

察覺到事情可能并非想象中那麽簡單,他也不慌,左右不過一個死字,早死早投胎。但是能活着,誰又想去死呢。

不過是跟老天爺偷命罷了。

像他這種人,多活一天都是跟閻王借的。

說來奇怪,若是以往,他想安安靜靜的走上這麽長時間可是不容易。每天上百起的意外事件讓他的神經時刻緊張着。

但是這一次,說不得是吃虧了還是什麽,或許,他還得感謝這種安靜?

走走停停,一群富二代加上唯一的保镖終于走到了村子的盡頭。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子,朱色的大門虛虛的掩着,透着點點的光。

危險!

他神色一變,極極的後退幾步,唐刀出鞘,橫劈而下――

空的。

緩緩的将刀插入刀鞘。

既來之,則安之。

沒什麽事還好,要是有誰不長眼的,他自當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又發什麽瘋”似是看不慣他,那群人不滿的抱怨,眼神中是擋不住的厭惡和畏懼。

也是,像他這種瘋子,怎麽可能讓人喜歡呢?

不管那群人的竊竊私語,他徑自走了進去。

有風吹過身體,冷飕飕的。那些人雖是怕他,但還是跟了上來,許是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拔刀,那群人很有眼色的安靜了下來,亦步亦趨的跟着他。

前方是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四周是已經凋零了的樹。

“有東西”提醒了一句,但不是太在意,他能感覺到不是針對他,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熟悉。果然,在他剛說完,一股黑風就吹了過來,是真正的黑風,卷着不知是什麽的雜物和屍體,隐隐的有一股腐爛的臭味。

在大自然面前人總是顯得無助,盡管他身似鬼魅,但還是被卷了進去。這風不同于一般的風,竟讓人感覺到一種刻骨的寒意。

身後傳來一聲又一聲謾罵,似乎是在怪他将他們帶到這鬼地方,随後,罵聲漸息,只能聽見幾聲微不可聞的哀鳴。

冷。真冷。

是那種幾乎可以将人的靈魂都凍住的陰寒。他漸漸的也有些受不住。索幸他生來命犯七煞,自小便與師傅上山,也是知道這是什麽,雖然麻煩,倒無性命之憂。

陰氣,古有傳聞,乃已死之人自身之怨氣。但是陰氣又不同于怨氣,陰氣是純粹的,僅僅是與與陰靈修為有關,而怨氣責承擔了陰靈死前執念,往往讓人苦不堪言。

而這黑風,就是這陰氣的一種在外形式。

陰氣他也見過,但是強到這種的還是罕見。而且,這陰氣中似乎還含了怨氣。

意識變弱,他狠狠的咬上自己的舌尖,來自口中的鈍痛和鮮血的腥味讓他意識清醒了些。

真是奇怪,他為什麽不反抗?

這力量雖強,但是他又不是沒遇見過比這更強的,更何況……

開了天眼,很容易看見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過是一個有些氣候的鬼物,連鬼修都算不上。這般強大的力量,也不知哪裏來的。但是這個樣子……

頭有點疼,總感覺有點熟悉。

“你回來啦”聲音輕輕揉揉,沒有一點屬于鬼的陰寒。

他面前是一個約莫雙十年年華的青年,廣袖長袍,端的是君子風範。不過……

不過是一個執念太深的鬼罷了。

“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記得了嗎?”

男鬼自言自語,似乎将他認成了另一個人。

他命犯七煞,是天生的天煞孤星,注定了一人在生死的邊緣徘徊,不可能會答應任何人任何事,更何況這鬼他是一點印象也無,更不可能平白答應什麽事情了。

不過……

“我……回來了”不由自主的張嘴,心口越來越疼,似是有什麽要沖出腦海。“不要傷心”他竟不由自主的安慰。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男鬼笑彎了一雙清澈的眼眸。

很可愛。

鬼牽着他走出去,獻寶似的帶他在這院子裏轉悠。“阿言你看”他指着一株有些幹枯的樹枝,枝頭有些泛綠。“你回來了,它也要開花了”。

不可能的。這樹生機全無,斷不可能開花。但他只是看着,不想說,也不必說。一個可憐的鬼,他又怎能斷了人家的念想?

“放了他們”他素來冷清卻并非見死不救之輩,只不知為何剛開始沒有想到這些?

那鬼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阿言是我一個人的”過了很久才聽到這一句。這語氣,終是像個鬼了。“我是伽什”平靜的陳述。雖然不知這鬼有什麽過往,但他……

始終只是他自己罷了。

“阿言……”那鬼的聲音聽着委屈,但是沒有了之前的陰森。抓着他袖子的手好像更透明了。看着他的眼神也好想帶了點可憐。

他沒有說話,只擡腿走了。他始終記得在他出山之前恩師批字“一生坎坷,害人誤己”所以他不能與人親近。

走了幾步不見那鬼,回頭發現那鬼竟蹲在地上……這是?

肩膀一抖一抖的,哭了?無奈的搖搖頭,斜眼看了看還在陰氣中掙紮的一群人,拔出刀在自己手背上劃了一刀,以血為引,瞬間就破了那鬼靈之氣構成的幻陣。他是會法術的,只是不太想用罷了。

做完了這些方才走回去将那男鬼從地上抱起來,卻不料還在滴血的手背竟是被那鬼頭舔了起來。

……

“阿言……我很有用,不要嫌棄我”那男鬼認真的盯着他,末了還加了一句“這是你以前交給我的呢”。

他心裏覺得好笑,卻不忍多加責備。只問他“你等了多久了?”鬼一臉迷茫,恐怕是自己也不記得等了有多長時間了。他只記得阿言說過在這裏等他,他會回來,他會……護他一生。

阿言會不會嫌棄他沒用?他也不想的,但是他真的是等了太久了啊。

“舒誠,我叫寂舒誠。阿言你給我起的呢”

“舒誠?”試探着說完竟是覺得沒由來的心情平靜,就好像一生漂泊終于有了居所一樣。

“阿言”

“嗯”

“阿言”

“恩?”

“阿言”

回頭看他。有事?

“真好,我叫就能聽見阿言的聲音,睜眼就能看見阿言。”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似是不安一樣一直看着他。

阿言他真的不會丢嗎?以前阿言就喜歡丢呢,他可一定要好好看着。

春夏秋來,不知不覺以是過了三個春秋。

伽什在這裏生活了三年,再将那群大少爺大小姐送走後就一直呆在這裏,和一個……鬼。

這三年裏他沒有問那鬼和寄舒言的過去,和一只鬼在一起生活,一起看日出看日落,一回頭,就有一人(鬼)在你身邊,不用擔心随時随地的“意外”真的……很好。

緩步回來,手中提着好不容易找來的滋養靈魂之物,想必誠誠會很高興吧。

像往常一樣回來,還沒進來就感覺到了不對之處。

……推門,那個一直在等他的人不見了。

第一次黑了臉,煞氣擋不住的肆虐,三年不曾出竅的唐刀閃過一點猩紅。随處可見的打鬥痕跡很容易讓人猜到這裏發生了什麽。

一路追逐,終于在三天以後找到了蛛絲馬跡。

豪華的別墅裏,華麗的裝扮和黃色的道袍刺痛了他的眼。

那群人!

他讓他們回去竟是埋下了這麽大的隐患!

原本已經被養出了點人氣的誠誠奄奄一息的扒在籠子裏,籠子上的紫霄神雷符正在一點點消耗寂舒誠的力量。

紫霄神雷符!

這東西絕不是普通人拿得出來的,這字跡是……

師尊!

“阿言,快走,你打不過他們,阿言快走……”越來越冷越來越累,但是還是害怕阿言會過來救他,就像當初一樣。阿言,寂舒誠很弱,但是不想拖累……

不知怎麽成了如今這樣,看着師尊冷眼以對,看着寂舒誠奄奄一息,他竟什麽都做不了。

雙眼赤紅,誠誠不能再等,在等下去他會魂飛魄散的。“師尊,伽什從未求過你什麽,只求……”“放肆!你可知道他會危害蒼生,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他的師傅從來都是仙風道骨,何時這樣過?他心裏明白。但是,三年相處,他忘不了誠誠對他的依賴,忘不了他溫潤的眉眼,忘不了他為讨他歡心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弄傷的樣子,更忘不了他依在自己懷裏說“要看着,不然會丢”時的樣子。

“自你出生起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我相信我的弟子不會不知輕重”

他師傅也被他的執着弄的說不出話來,一生就這麽一個弟子,他視若親生。

“你可知道若是讓他活着遲早會引來那些殺星,倒時莫說是是你我,就是整個華夏也……”

“錯不在他”趁師尊走神間将鬼救了出來抱在懷裏,感覺到真實的觸感方才緩過神來。懷裏的鬼氣息微弱,他只得将那滋養靈魂的寶貝拿了出來。“阿言”懷裏的鬼神色迷離,透明的手指無力的垂了下去。阿言知道,知道他很壞了!

“我不是故意的”趴在他男人懷裏,攥緊衣袖,就好像這樣就沒人會注意了。

“我知道”伽什抱緊了懷中的鬼低頭笑的溫柔。

都說冰山若是融化那必然是極致的美景,伽什的笑更是讓見者動容。

南溪子知道恐怕這便是自家寶貝徒弟最後的笑容了。

“我們一起消失,我會陪你,不要怕”他不可能看天下蒼生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更不可能辜負他,那便和他一起消失好了。

……

一切重回平靜。

他看見年少的國師言笑晏晏的對着和他長相相同的男子說笑,他看見“自己”向他許諾待到班師回朝定會回來陪他到老。他看見屍山血海,看見一個全身雪白的男子失神的凝視着百萬敵軍中的黑發男子。看見……

原來如此。

千年前他是執掌天下的國師,他是戰神将軍,他救他與戰場,戀他與朝堂。他為天下重披戎裝,他為救他逆天改命,最終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他本福運無雙,即使成了鬼魂亦應是鬼中之仙,不落凡塵。奈何為等他蹉跎光陰。如今更是成了養鬼的最佳容器,他在一天,世間陰氣不自覺的增強一分。他愛他……何錯?

他不是消失了嗎?

“阿言……”

“傻子,寄舒言已死,我是伽什”

“那……阿什”

“恩”。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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