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洗幹淨,再來報答!
沐兒張着妩媚的眼兒, 琥珀色的瞳仁裏好像燃燒着小小的火苗。
她玲珑的鼻翼微微動了動,突然一抿紅潤的唇,朝太子直走了過去。
太子嘴角的笑意一僵, 腰上就多了一雙手,懷裏多了一個人。
沐兒把小臉蹭到太子的懷裏, “殿下, 妾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沐兒說得發自肺腑。
她此時其實很狼狽。
一頭濃密漆黑值得驕傲的秀發,因為裝太監,胡亂揪成一坨,東倒西歪地頂在腦門下。剛才被濺到的茶水, 在她雪白的領衫上洇出一圈黃。
她的身上似乎還殘留着沈家那奇怪的氣味。
太子不知道是太吃驚, 還是太憤怒, 竟然一動不動,就任由她這樣抱着。
嗅着太子身上的氣息,沐兒漆黑的眸子閃閃發亮。心想,不管她是個玩意兒也好, 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也好,她們都說太子被她勾了魂,她就試試。嗯……, 感覺好像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啊。
她得意地收了收手臂,抱得更緊。
半天, 頭頂上終于傳來太子的聲音。
“孤……”,太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吼道:“你臭死了, 先滾去洗幹淨,再來報答!”
沐兒:……哼,這麽嫌棄,像是被勾了魂的樣子嗎?!
*****
沐兒是真的想好好報答太子的。可是她昨晚上就沒睡好,今天一整天,體力和腦子都累得要虛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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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室又悶,在溫熱噴香的水裏沒泡一會兒,她就睜不開眼,在澡盆裏沉入了夢鄉。
若是流采在身邊,必定會恨不能潑她一臉冷水,叫她清醒清醒。可流采因為受了傷,自己換洗了衣裳,就去擦藥了。
當值的宮女們可沒這膽量,等了半天,見她甚至打起了小呼嚕,也不知道多久才醒。只好一邊保持水裏的溫度,一邊叫人通知了外面的公公。
外面的公公也不敢拿主意,便來請示太子。
正是點燈時分,太子自己早換洗幹淨,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家常衣裳,斜靠在圈椅裏,在火箱前拿了一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半幹的黑發披散着,火光淡淡映在他的面孔上,愈發顯得修眉深目,完美的下颌線好似在明暗中,勾出一副仙人畫兒來。
聽到這話,他擡起頭來,長眉挑了半天,嘴角一勾,扔下書本,擡腳就走。
浴房當值的宮女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看清來人,全體宮女:O口O。
太子筆直地站着,眼眸低垂。
她的身子全浸在水面下,浴盆水面上撒滿了一層厚厚的白色花瓣,散發出栀子的香氣。
她半仰着小臉,脖頸雪白細長,花頸般柔軟。
濕黑的頭發全都披在腦後,黑瀑布般直拖到墊了白色毛巾的青石地面上,像勾出了一幅揮灑自如的水墨畫兒。
她長長的黑睫毛濕潤地,濃密地藹然低垂着。
紅潤的唇瓣像花骨朵般翕開,發出細細的“呼呼”聲。
雖然這一幕很香-豔,但她……是真的睡着了,并不是引他來……報答他。
太子嘴角慢慢放平。
他的目光落在那本該潤澤如櫻的紅唇上。上面好似爬了一只小小的蟲蟻。
他彎下腰,湊近些,就見那是一道傷口,已經凝了血。
他眼神微暗,伸出手指,似乎不甘心般撚上去。
沐兒不舒服地扭了扭頭,細白的頸子,軟軟一擺,玲珑的頸窩凹下去,像一個玉琢的小坑,一滴水珠,水晶般,從她的脖頸滑入那坑裏。
太子眸色更深,長吸一口氣,有些遲疑。
半天,終是直起腰來,伸手道:“拿衣裳來!”
宮女們全都一驚。殿下這是舍不得叫醒夫人,要親抱夫人回房?
不免暗暗慶幸,剛才沒莽撞地叫醒夫人。
便都趕緊去拿沐兒的換洗衣裳。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稚氣的尖叫:“姑娘!”
太子惱怒地一回頭,就見流采腦門上抹着一片白藥膏,像只迷路的呆頭鵝,站在屋門口。
*****
沐兒迷迷糊糊被吵醒,半睜了眼,見眼前人影憧憧,她伸了個懶腰,從鼻腔裏嬌慵地哼了一聲:“唔……好吵?”
太子一回頭,見到眼前秀色,閉了閉眼,壓抑着嗓子吼:“全都滾出去!”
宮女們全都跟耗子聽了貓鈴铛,溜得飛快。
只有流采還站在門口發呆。
沒聽到關門的聲音,太子扭臉正要發作。
剛才的宮女中飛快地跑回一位,扯着流采的衣帶,把她給拖出了門外。
“咣當”,太子終于聽到身後,門關上了。
沐兒也徹底清醒過來,縮進大盆中,紅透了的小臉籠在薄薄的白霧裏,一雙眸子像小鹿般慌張:“殿……殿下……”
太子嘴角微彎,慢條斯理,伸手輕輕拉開了身上的腰帶:“孤……賞你一個好好報答的機會!”
*****
沐兒當晚又沒能吃飯。
到第二日起床時,渾身酸痛無比,比上一回還像是要散架。
可她半點不敢吭氣。
流采進來時,她脖子挺得筆直,裝沒事兒人。
流采小眼又往她脖子上直瞧,見沒什麽新傷,終于放了心。沐兒也瞧了瞧她臉上的傷,見已經結了一層皮,便又囑咐她別大意,要記得早晚抹藥。這才坐在黃花梨三屏牡丹妝臺前。
流采一邊在她身後忙活,一邊又開始閑話個不停。
“姑娘,你是不知道哦,昨日要不是馮公公,怕沒第二個人押得走陳夫人!”
沐兒拿起一枚鎏金紅寶把鏡,偷偷瞧了瞧自己的脖頸,見除了之前被撕時的那條青紫,果然白玉無瑕。她忍不住暗想,他對她,好像不再似之前那般……不管不顧了。她偷偷咬了下唇,臉兒騰地紅了,一直紅到了發根。
“姑娘很熱麽?也沒穿多呀。不是昨兒……涼着了吧!”說着流采就停了梳子,舉起小手,往沐兒額頭上摸。
沐兒羞得發慌,趕緊一偏頭:“我沒事,你……你接着說!說仔細些!”
“哦……。唉,聽說,陳夫人被馮公公押着,回到高明殿,就哭着不肯走。求馮公公替她在殿下跟前求個情。還拿出好大一塊金子給馮公公。”
沐兒放下把鏡,心裏嘆道,肯定是金磚,好大的手筆。不過她也明白,陳夫人為什麽不肯走。
這事要擱她身上,不算個大事。她說不得還開心能有機會出宮,玩耍幾天。
可是陳夫人那人……。
唉不得不說,殿下對她們個個的弱點都門兒清。
知道她窮,就愛錢,罰她都是罰錢。
知道陳夫人最要臉面,一旦她踏出宮門,再回來,這宮裏宮外的臉面就徹底沒了。
“馮公公哪缺那點銀子呀。真是的,要我說,她還不如來求姑娘呢。沒準姑娘瞧着金子的份兒上,真替她求個情兒!”
沐兒嘴角忍不住彎起……這家夥還真了解她!
“姑娘,今天要不要梳個飛仙髻?”流采問。
“又不出門。何必麻煩!”
梳了半天,她都餓死了。昨天到現在,她一共就吃了那半盤子點心。
“可是……萬一今天殿下又來了呢?!”
沐兒今日醒得極晚,太子又是早早不見蹤影。也沒人敢問他,今晚還來不來。
想起那天他說的話,他是想來就來,她可不能想不開門就不開門。
沐兒沉默了片刻:“要不……我先吃飯。回頭再來慢慢梳吧!”
一邊吃着早飯,才聽流采把陳夫人的閑話說完了。
陳夫人求着馮沖,可馮沖多了解太子呀。哪裏敢在他的氣頭上,替陳夫人說什麽話。只一個勁兒地勸陳夫人,說這是給陳夫人獨有的體面。別人可都沒有。又勸她,這大過節的,出宮過着,不比在宮裏自在百倍?
可陳夫人還是哭倒在床上,不肯動。
最後馮沖沒法子,便提起了萬夫人。
話是這麽說的,“也就是咱家,從小也識得夫人,勸你一句。當初萬夫人,殿下不要她去山莊,她非去,折騰出多少事來。結果,你看看如今落個什麽好兒……。殿下這脾氣,在氣頭上,誰也說不了情。您要是不肯走,只怕下場比萬夫人好不了。你若是出了宮呢,也可請陳太傅勸勸殿下。過幾日,殿下消了這口氣,你再回來,有陳太傅和打小的情分,還真能把你怎麽着不成?!”
也不知道陳夫人是被萬夫人吓着了,還是真覺得應該回家跟父親商量求情,便哭哭啼啼地收拾了東西出宮了。
沐兒聽到萬夫人,有些狐疑。她在山莊差點兒摔死,殿下不是說跟萬夫人無關麽?馮沖那話,是什麽意思?不過,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萬夫人,她實在是懶得多想。
*****
沐兒這裏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梳頭,柳夫人就來了。
沐兒只得讓流采匆匆替自己包上頭發見客。
柳夫人的态度比之前更是恭謹。
沐兒也感謝她行的方便,與她親親熱熱地說了會兒家常話兒。
聽說事情已經解決,曹家賠了屋子,柳夫人便道:“若是要搬家,布置屋子,這宮裏倒是可以派些人,去幫個手!”
沐兒心裏更是感激。她雖然說了不讓成了親的幾家搬過去,可是她爹那性子,四個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圍着一通鬧,沒準又亂了。
便道:“謝謝柳姐姐。那是最好不過。到時必叫姐姐知道。我這裏也派兩個人去。”
一時說定,柳夫人便喝了茶走了。
*****
好容易清靜下來,沐兒才又坐下,叫流采好好地替自己梳了個漂亮的飛仙髻。又特意把之前自己做的那三朵花兒戴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這才叫流采去請雲久,說她要找一匹好布。
不管怎麽說,經了九哥兒這事,她心裏總算是安定了許多。
她嫁的這個男人,并不會有多少溫柔體貼,說話也未必中聽,可是……若她真有了事,他總不會叫她吃大虧。
沒多久,雲久就帶着人,擡了十來匹最好的面料過來。就在條案上,一一擺出來,按着顏色深淺,排成一排,瞧着甚是壯觀。
行了禮,雲久便道:“夫人,這是庫裏最好的面料了。還有幾匹,極珍稀的,是給太子殿下的。奴婢不敢動用。”
沐兒笑笑,站起來,走到跟前,慢慢地把那些面料瞧過一遍,挑出一匹秋麒麟色的素織錦,點了點頭:“這就極好了。我知道這不在我的份例裏頭,可要多少銀子?”
雲久見那顏色,分明是男子常用,有些遲疑:“夫人好眼力。這匹是少見的素蜀錦。進貢品,也說不出個行價來。就給二十兩,方便記個帳吧。可若是……”想了想到底沒說全,若是給太子用的,收錢卻是不妥。
沐兒大抵知道她想說什麽。沒接話頭。
這蜀錦質地堅韌,以圖案多,顏色鮮著稱。這素色的,确是少見。二十兩也不貴。她歡歡喜喜地叫流采拿了錢給雲久。又囑咐她,她買面料這事,誰也別提。
待雲久走了,流采道:“姑娘想給殿下做衣裳,何不直接要那更珍稀的面料?”
沐兒臉上一紅,白了她一眼,翹了翹小嘴道:“過節時,我想拿這個給殿下做節禮。若是說明了給他的,豈不是叫他早早就知道了。”
流采斜眼捂着嘴,直朝她笑,笑得沐兒有些惱起來:“你眼尖着些,東西都收好了。可別叫他再瞧見了!”
流采撇了撇嘴角:“可是……怕姑娘沒工夫做得出來呢!就這幾天的工夫,若是日日都睡到這天兒起……”
羞得沐兒扔下布匹,直撲過去,要撕她的嘴。
兩人正鬧着,外面小照子興興頭頭地來叫:“夫人,殿下才派了人來,說請夫人到神仙殿去!”
沐兒:……。
神仙殿,那不是太子的宮室嗎?她進宮這麽久,還一次都沒去過呢!
“可說了是去做什麽?”沐兒一邊把面料遞給身邊的宮女,一邊叫流采準備出門的衣裳,随口問道。
“奴才不知……不過,聽說今兒承恩侯世子進了宮。”
沐兒手中的面料“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