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氏如今是孤的人
沐兒有點兒崩潰。
不管從哪個角度說, 她都應該給太子準備一份新年賀禮。可是……她偏偏還就真拿不出來。
之前她是準備替太子做件衣裳。若是沒別的事,不繡花兒,三天工夫, 她也能縫了來。可是先是皇後跟李業的事,接着是小廚房, 一件接一件, 她也就起了個頭,就忘了這做衣裳的事情了。
她還暗暗慶幸,之前沒跟太子提,否則倒成了食言。
她怎麽也沒想到, 太子會直接找她要賀禮, 而且還一副很肯定, 她一定準備好了的模樣。
若說她根本沒準備,好像又有點對不起太子。可若說她準備了個開頭,那衣裳也就剛裁成了個片兒,一針還沒縫, 實在也說不過去。
沐兒的腿就有些軟,臉上扯出一縷勉強的笑容,壯膽推了太子一把:“殿下身上的酒氣, 熏得慌。先去洗了來,再看罷。”
太子見她如此嬌嗔, 更覺歡喜,越發相信沐兒給他做了件衣裳,不然怎麽怕熏了酒氣呢?便乖乖地叫人伺候, 洗漱去了。
他前腳出門,沐兒後腳就把流采叫了進來,把事情一說,兩人都急得團團轉。
沐兒也真是窮,在家時就沒什麽像樣的貼身物件。偶然得了一兩件東西,她也想法子換成了錢。總不能串一竄銅錢給太子吧。安平伯夫人替她準備的嫁妝更是寒酸,沒一樣拿得出手。
流采整個身體都紮到沐兒的嫁妝箱子裏去,想找件合适的東西。可是箱子底都要挖穿了,也沒找到一件男人的物件。
她滿頭大汗,東張西望,目光落到妝臺。那個笑口常開挂在妝臺上,臺面上還放了本沐兒這幾日讀的雜書。
她無力地指了指:“姑娘,要不要把那書送殿下?”
沐兒:……。
那書叫《團扇記》,講的是個尚書家的小姐去游廟,瞧中了借讀在廟中的窮書生,便将一粒價值千金的夜明珠當作扇墜,連扇一起扔過了牆,資助他讀書。結果書生當了明珠,上京趕考,高中狀元。皇上要賜婚給公主,他拿出團扇來,說自己早就訂了親,只是不知道未婚妻在何處,還跪求皇上替他尋找。皇上喜他守信不貪圖富貴,還真讓官府發布告示。最後自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書要被她當作賀禮送給太子,太子便是真醉了,也絕對搪塞不過去呀。不知道太子會不會氣得當地把她給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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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兒垂了頭有點兒絕望。此時,門外“咚咚咚”敲了三下,就聽小星子在外頭說:“全公公叫奴才來告訴夫人,殿下已經出了淨房了。”
沐兒:……天呀,他今天怎麽洗得這麽快!
她又看了一眼那書,不行就真拿這個?真是要命,要送禮這件事上,她太沒天賦了。偏偏這事,還不能叫雲珠這個點子王來幫手,畢竟還不熟。
流采早吓得跐溜一聲跳了起來,趕緊把剛才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件往裏塞。
沐兒急得轉圈,走過去把那書拿在手裏,“吧唧”,書裏掉出一個黃黃的東西來。
沐兒一看,立刻叫了一聲“阿彌托福!”
*****
太子剛走到內室外,就見流采低着頭,從裏面退了出來。
他微微點了點頭,便進了門,裏面果然只有沐兒一人。他心裏甚悅。從小就被人環繞着,他其實習慣了周圍總有人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可就是跟沐兒在內室時,他不喜歡任何其餘的人在場。
沐兒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他,見他進門,便起了身,上來迎接,嘴裏道:“怎麽宮女們不拿毛巾進來,妾好替殿下擦擦頭發?”
太子一雙俊目眯了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沐兒:……這是酒真醒了,都忘了剛才跟他說好的事了。她暗暗一喜,不知道這禮物的事是不是也忘了?
她擡頭笑道:“那殿下想做什麽?天還早,要不要玩博戲?”
太子走近她,低頭,雙手一張,掐住她的小腰:“給孤的禮物呢?”
沐兒微微一笑:“妾還當殿下忘了呢?”
說着,她就擡起雙手,纖細的手指按在了領口上。
太子眼色一深,身體微僵:“你……不是……”
沐兒臉上一紅,他可不是想歪了麽!
沐兒嗔他一眼,細白的手指一掏,從領口處扯出一根紅線來。
太子:……。
就見沐兒一邊笑,一邊慢慢地将那紅線抽出來,紅線一端系着一個土黃色的小香袋。沐兒從項上将東西取下,笑道:“殿下可還記得圓覺寺那日?”
太子眼神盯着那小香袋,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東西,他從小到大,不知道收到過多少,還全都是高僧開了光的,就是廟裏免費取的平安符。
可是……這東西從沐兒身上取下,到底有些不同,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忍不住暗罵馮沖,不是诳他的吧?根本就沒有什麽秋麒麟色的衣裳?又或者……衣裳是有的,卻不是給他做的?安平伯?還是九哥兒?太子心裏酸酸地想。
沐兒見太子滿臉失望,心裏也是好像吹進了西北風,有些抖。可再抖也得硬着頭皮把這場子給圓過去。
她便嬌聲道:“那日被寒碧姑姑攆出了觀音堂,妾便去了大雄寶殿,求了這平安符。誰知道,會跟殿下有這樣的緣分?可不是個極吉利的東西麽?”
她看書,一時找不到湊手的書簽,便随手拿了來夾在書裏,有紅線套着,又不會掉,倒是極方便。出嫁時,便夾在書裏帶了來。這可不真是極吉利麽,不然她臨時上哪兒找個東西給太子作禮物呢?
太子低頭,皺眉盯着那平安符,冷聲道:“尋常并不見你戴?”
沐兒溫婉一笑,眸眼盈盈,黑長的睫毛根根分明。
“尋常殿下哪裏瞧得見呢?”說完,想起自己被撕過,忙又眉眼一垂,咽住,紅了臉,低聲補充道:“妾也不是日日都戴在身上。唉,妾也知道,這東西也不值什麽,若殿[獨]下嫌棄,妾便收回來,日後再尋好的,送給殿下。”
說完,便要把那平安符再套回脖頸上,卻被太子一把抓住,就聽太子道:“這是你我初見時的信物,意義自是不同。”
沐兒:……這關可算是度過了……阿彌托福。
正慶幸,就聽太子道,“你替孤戴上吧。”
沐兒有些意外,擡起了頭,見太子嘴角挂着笑意,手裏舉着那平安符,深情脈脈地看着她。
不知道怎麽地,她突然有些愧疚,心裏還湧起一絲莫名其妙的心痛情緒。
她怔怔地伸手接過,拉開紅線。
太子俯下頭來,她踮了腳,認認真真地把那平安符挂在了太子的脖子上,心情有些複雜。
挂完符,她手臂直接繞上了太子的脖子,并沒放下來。
她跟太子就這樣對視着,漸漸地,她紅唇湊近太子嘴邊,輕聲道:“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殿……”
殿字未完,她就被一雙薄唇堵住了剩下的話語。那唇滾湯,像剛剛出爐的糖炒栗子,又熱又甜,滾入人的心裏去。
*****
初二日,是皇後娘娘接見朝庭命婦的日子。
沐兒跟太子睡得很晚。太子今日得空,哪裏也沒去,吃過早飯,便興致極高,要布置暖閣。
沐兒也沒意見,都聽太子的。太子自小養出來的富貴眼,眼光極好。比如那百花寶蓮青燈,挂上去,沐兒覺得已經極好,結果太子卻嫌太過繁瑣,又叫人回去神仙殿,取了一盞素淨的水晶八角宮燈,一挂上,整個暖閣頓時有了些仙氣。沐兒也是不服不行。
一上午,就在暖閣裏消磨了。連中午飯也是在暖閣裏吃的。
兩人吃完,又牽着手在院子裏散了散,剛想回殿內歇個午覺,皇後娘娘跟前的杜太監就來請太子。說是前頭宮宴散了,承恩侯府的太夫人難得今日也進了宮,想見太子一面,叫太子往桂宮去。
沐兒在一旁聽了,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這事怕是跟李業有關,不覺有些心虛。
她偷眼去看太子,就見太子臉色如常,淡淡起了身。
*****
太子到了桂宮前殿。之前被燒過的地方,重新挂上了帷幔,上了新漆,殿裏的沉水香中,夾雜着一股新漆的味道。
他進門就見承恩候夫人和太夫人都在,雙方先敘國禮,再敘家禮,完畢,便都坐下。
宮女們送上果盤點心茶水,便無聲地退了下去。太子見狀,便也吩咐連馮沖也退下。
一時,偌大的殿中,竟然只有四人。
太子見承恩侯夫人與太夫人尴尴尬尬地跟自己寒暄,眼光一直閃爍,還彼此不斷遞眼色,明顯有事。可他只裝什麽都沒看見,一直臉帶和煦的微笑,好脾氣地跟她們繞着圈子。
最後還是皇後娘娘忍不住,長嘆一聲,道:“業兒那孩子真是被你們寵壞了,做出來的事,确實太過莽撞,殿下圈着他,也是怕他年節期間再闖下什麽禍來。”
承恩侯太夫人一聽,如釋重負,當即便拉着太子的手,紅了眼圈,道:“好孩子,外祖母年紀也大了,今兒來,就是想求你,你是哥哥,管教他原是該的,在這宮裏無論拘多久,外祖母也站你這一頭。可是……我怎麽聽說,你還要送他到邊關去呢,他這孩子從小沒吃過苦,那邊關苦寒……!”
太子聽到承恩侯太夫人的話,正想好好解釋一下,他為什麽要叫李業去邊關。他知道李業吃不了苦,可是李業還有臉提什麽唐狡。還說什麽寧可不要承恩侯世子之位,也要沐兒。他便讓李業先去邊關冷靜冷靜,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唐狡的本事。若是有,才有資格來跟他讨要賞賜。
他這樣做,一來是想把這禍精送得遠遠地,以免這禍精又跟安平伯再勾搭在一起。二來,也是想借這個機會,叫李業懂點兒人事。
可是他還沒開口,就聽承恩侯夫人道:“就是呀,殿下,業兒該打該罰,我們都不心痛,可是送到邊關去,這……這不跟流放充軍差不多麽?他跟你從小一塊兒長大,你就忍心為了一個侍妾這樣對他?”
“侍妾?沈氏是母後千挑萬選選出來的,是孤正正經經的夫人!”太子微擡了擡頭,揚起修長的黑眉,嘴唇一牽,冷道:“若是換個別人敢對她動這樣的心思,孤早就叫他人頭落地,還等得到你們來給他說情?”
一句話,震得在場的三個女人全白了臉。
誰不知道這夫人二字,只是個臨時的稱呼。等到太子妃進門,這些人重新論份位,以這沈氏犯過的錯,若不是太子護着,都可以直接攆出宮去。
可這“夫人”二字,從太子口中說出,卻有一種不同的味道,好像尋常人家管正妻叫夫人一般,竟像是個極尊貴的存在。
皇後忙道:“母後哪有千挑萬選?不過是看合适的人太少,塞她來湊個數兒。再說,她如今犯了許多錯,你就是不追究,可按宮裏的規矩,她這夫人,按理也是做不成的。”
可她話沒說完,太子一雙眼睛,已經如寒星一般射過來。那隐含的怒氣仿佛冬天的大海波濤,藏着冰山沒化掉的冰碴子。
皇後看得心頭一顫,忍不住氣得想拍桌子。可是太子身上的氣勢,又叫她不敢。
她緊緊地扯住自己的腰帶,道:“算了,別争議這沈氏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了。還是說說業兒的事。他雖然犯了錯,可是少年愛俏,他又是先瞧中這沈氏的。說來不過是發乎情止乎禮,也沒真作出什麽事兒來。總不至于到流放充軍這樣的罪過!燦兒……不如就讓他到西山軍營去歷練,你看如何?”
她話音剛落,就見太子“騰”地站了起來,像一頭發怒的獅子。
“他先瞧中沈氏的?他怎麽不先娶了去?!沈氏如今是孤的人,孤若連她一個小小女子都護不住,別說當太子,便是當個男人也不配!”
說完,他低頭冷眼看着承恩侯夫人:“本來想過了年,叫他回去跟你們話過別再上路。如今看來,倒是不必了!孤今兒就派人送他走!也不用去黑龍江,那邊甚是安寧。就去西北,聽說新可汗已經安定了內部,說不得就會有幾場戰事,也好叫他有機會建功立業!”
他話音剛落,承恩侯太夫人“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哭道:“殿下,殿下,是我們說錯了話兒。只要殿下放了他,我們保證打着罵着,讓他再也不敢肖想那沈氏!”
皇後也立刻站起了身,走下座來,親自去扶承恩侯太夫人,一邊扭着頭急道:“燦兒,家醜不可外揚,你真将他送去了邊關,豈不是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對沈氏的名聲也不好,不是?就把他送西山關起來,可不可以?算是母後求你,母後保證,以後給沈氏一個好位份。”
“不可以!”太子薄唇一扯,轉身就走,走到門口,腳步一頓,轉頭又看了一眼皇後:“沈氏的位分,孤将來會自己給她,不必勞動母後!”
*****
桂宮裏發生的事,沐兒自然是不知道的。太子走後,她就有些心緒不寧,怕李業的事又鬧得更大。可是她到底不是個喜歡無事憂愁的人,拿着那“笑口常開”呆了一會兒,便就放下了,準備散了頭發,好好睡個午覺,可剛在妝臺前坐下,就有人來通傳,說是萬夫人和柳夫人兩人一起來給她拜年了。
沐兒:……。
無論按什麽倫理,也是她該去跟人家兩個拜年,而不是反過來。
而且,柳氏好端端地,為什麽要拉上萬氏一起?明明知道她跟萬氏不對付?
怎麽想,她都覺得來者不善。
作者有話要說: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長命女·春日宴》五代十國南唐詞人馮延
四時多吉慶,八節永平安。-取自網絡
【本文姊妹篇預收《呆姑娘的幸福生活》】
鎮國将軍府的獨生女喬盈兒,長得肌膚如雪,嬌憨可愛。自幼就定給了武安郡王府的小世子。可及笄之後,世子竟嫌她呆蠢,愛上了父母雙亡,寄養在她家的表姐。他寧願舍棄一切,也要迎娶心中的白月光。
世子上門退親,喬盈兒不哭不鬧,笑嘻嘻地點頭同意,頓時坐實了呆傻之名。人人都笑話說,她日後必是嫁不出去了。
然而,她表姐前腳剛風光無限坐上花轎,鎮國将軍府就接到聖旨,指配喬盈兒為太子妃。
武安郡王府前世子後悔吐血:……是太子勸退我的。
太子楊陌斯文腹黑,據說心頭早有一粒朱砂痣,娶喬家姑娘為的只是喬家将。然而太子妃進門後,所有人才發現……朱砂痣?太子妃右眉尾上還真有一粒。
皇上生辰宴上,最受寵愛的六公主當衆嘲笑喬盈兒呆傻。
太子臉色平淡:“六妹欺淩親嫂,品行有虧。回去禁足三個月。”
然後,他當着衆人的面,捏了捏喬盈兒的小臉,親手給她夾了塊紅豔豔的松鼠魚:“慢慢吃,刺都炸酥了的。”
當場,筷子勺子掉了一地。
沐兒:……重生一回,全都不一樣了呢。
又名《重生追妻火葬場》《呆姑娘的幸福生活》
包甜,小天使,請你收藏一個吧!
最後感謝小天使的支持,數據再度10+。揭密小段子來了。
皇後:關西山,為什麽不行?
太子:離京城太近,離沐兒太近,孤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