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對着兩幅書畫作品怔了好久後,程楚翹一臉不得不服的表情嘆息着說:“陶君樸,難怪你剛才評價我的畫時口氣那麽大。以你的作品水準,你的确有資格那麽說。我甚至覺得……不是我拍你馬屁啊!我真覺得你的筆墨功底好像比方老夫子還要深厚呢。”
陶君樸瞥了她一眼,看似輕飄飄的眼風,眸底卻深藏着一份含蓄的欣賞——為她敏銳的藝術鑒賞眼光。語氣卻是淡然:“多謝誇獎。不過方老夫子可是當代著名的書畫大家,我作為一介後輩是不好跟他比的。”
“可是你的作品絕對有資格跟他比。雖然方老夫子一向以最擅魏碑著稱,但你這筆魏碑看起來比他還要強上幾分。”
“你這麽誇我,我會驕傲的。我一驕傲就沒有進步空間,所以請你別再誇了行不行?”
程楚翹嘆着氣從兩幅書畫上移開視線,神色很是有些郁悶:“陶君樸,我們年紀差不多,學習書畫的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可你的功底卻比我高出一大截,你真不愧是天才少年。”
欣賞完了書畫,程楚翹在長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棋盤,又好奇地擡手撥了撥琴弦。幽靜的古琴弦音極其清雅悠遠,讓人悠然而生遠古之思。她由衷贊嘆:“陶君樸,你這間書房真是雅得很,琴棋書畫都齊了——對了,這張古琴你會彈嗎?”
“會一點。”
陶君樸答得很謙虛,但程楚翹情知他肯定不只是會一點那麽簡單,沒準是個中高手。便興致勃勃地問:“那能不能聽你彈上一曲呀?”
“今天就算了吧。古琴是件雅物,而操琴是件雅事,古人規定彈琴之前要先焚香、靜心、潔身、淨手。我剛剛從廚房出來,不适宜操琴。”
程楚翹馬上縮回自己的手:“明白了,琴乃君子之器,不能随意觸碰。不好意思,我剛才碰了它。”
陶君樸笑了笑:“沒關系。你是客人,還是一位雅客,這張琴若有靈,想必也不會介意的。”
說話間,程楚翹的視線被不遠處那張紅木長案上擺着的東西吸引了,站起來走過去一一細看。長案上陳設簡潔,不過是一個筆筒;一只筆洗;一方石硯和一對龜形銅鎮紙。另外還有一卷畫軸半卷半開地随意攤在桌面上。
程楚翹一開始只專注看那方石硯,因為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中她最愛硯,自己就收藏着好幾塊古硯。那方石硯造型古樸,雕工精細,似乎是一件有些年頭的古物。她好奇地拿起硯臺細細端詳,只見石色青中泛紫,質理堅潤細膩,以手輕按硯心後,硯心沁出的墨綠水氣久久不幹,用指節輕叩時有金石之聲。硯背刻有硯銘:其色溫潤,其制古樸,何以致之,石渠秘閣,永宜寶之,書香是托。下钤镌“子瞻”篆文方印一個。
程楚翹頓時呀的一聲驚嘆:“陶君樸,你這硯不光是一方上等端硯,看起來還是蘇東坡的藏硯呢。你哪兒弄來的?”
陶君樸答得簡單:“祖傳的。”
“是嗎?看來你家祖上一定也是書香門第呢。這方端硯如果真是蘇大家的藏硯,既然有古物價格又有名人效益,價值最少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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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
“是啊!如果送去拍賣得話還可能翻倍。今年春天,我在香港一個歷代古玩字畫收藏拍賣會上看中了一只康熙綠端石雕雲龍紋硯臺,估價是三十萬左右,可是我花了七十萬才拍到手。沒辦法,喜歡的話就不會在乎多加一點錢了。尤其是可以把以前皇帝禦用的東西拿來自己用——本公主真是很開心啊!”
一邊說着,程楚翹一邊放下那方石硯去看別的物件,眼光斜溜到了那幅半卷半開的畫軸,随手就拿起來展開欣賞:“這幅也是你的畫作嗎?”
展開的一卷長軸是一幅古代仕女畫,畫中的美人绮羅珠履,雲髻半偏,正橫卧在一張石榻上香夢沉酣,身後是大株大株開得映日迷霞的海棠花,花面交相映,嬌美無限。整幅畫行筆秀勁缜密,畫工精致絕倫,美人被勾勒得惟妙惟肖楚楚動人。畫乍一入眼簾,程楚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幾乎是屏住呼吸将這幅美人畫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再将畫家落款與印章鑒定又鑒定,臉上的神色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激動與興奮。
良久後,程楚翹大大籲了一口長氣,用一種想要尖叫般的聲音宣布:“天啊!這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而且看起來像是真跡。這幅畫已經失傳好久了!怎麽會在你手裏呀?陶君樸,你是怎麽得到它的?”
陶君樸還是那句話:“也是祖傳的。”
“也是祖傳的——陶君樸,看來你家祖上不只是書香門第,還是土豪啊!要知道唐伯虎的畫作在明末清初就已經千金難購了。”
相對程楚翹的激動興奮,陶君樸則是一派磐石般的淡定從容:“你就那麽肯定它是真跡,也許是僞作呢?”
“別人的畫我可能說不準,但唐伯虎可是我的偶像,我研究學習他的作品好幾年了,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這幅畫是他的真跡。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幫你找人鑒定一下。如果鑒定結果是真跡,那陶君樸你就要發財了!去年北京的一個中國古代書畫拍賣專場上,唐伯虎的一幅《松崖別業圖》2400萬起拍,最後落槌價是6200萬。這幅失傳多年《海棠春睡圖》要是重新亮相傳世,一定十分轟動!估計拍出上億元也是有可能的。”
明末清初時,唐寅唐伯虎的名氣就已經非常高。而清初幾代皇帝也都是他的粉絲,大量收藏他的畫作于宮廷中,遺留在民間的非常少。現在唐伯虎的作品絕大多數收藏于故宮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館,如果民間又出現他的傳世真跡,那必然會成為收藏界的大事,絕對值得收藏家們一擲千金的競相争購。
上億元的金額即使對富豪來說也不算小數目,但陶君樸的反應卻只是淺淺一笑:“不用了,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我也沒打算拿出去賣。管它是真作還是僞作,我都要自己留着。”
陶君樸對金錢的态度一向淡然,這點程楚翹在那次送他一塊勞力士表作為謝禮時就已經發現了。但是這幅疑似唐伯虎的古畫一鑒定為真跡後就能至少到手幾千萬,他居然也這麽無動于衷,還是讓她頗有些意外:“陶君樸,幾千萬你都不動心,你還真是視錢財如糞土啊!”
戀戀不舍地把《海棠春睡圖》欣賞了好久後,程楚才翹終于下定決心放下這幅畫:“不看了,再看下去我都要舍不得放手了。”
在小書房随意地再踱上一圈,程楚翹又發現了令她萬分驚訝的東西——博古架上陳設着的一組十二生肖木雕。那組木雕雕工細膩剛勁,線條流暢自然,每一種動物都雕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木材的材質也極佳,紋理細密如絞絲,色澤深紫似漆色,溫潤古豔,如脂如玉,無需髹漆就有着一派天然的華美光澤。她情不自禁拿起一只生肖兔在手裏細看,不過一只巴掌大小的兔木雕,入手卻有着沉甸甸的墜感。
精湛的雕工與珍貴的木材,再加上這份墜手感,讓程楚翹基本可以證實自己的猜測。即使已經有所明了,她還是一臉的難掩驚色:“陶君樸,這些是寸檀寸金的紫檀木。光木頭本身就已經很值錢了,如果再加上精妙的雕工與傳世的年代,拿去拍賣場至少都是幾百上千萬一件的起價。你知道嗎?”
陶君樸微帶訝異地反問她:“你對書畫硯臺有所了解我不稀奇,可是紫檀木你怎麽也懂呢?”
陶君樸的反問無形默認了他很清楚這組紫檀木雕的價格,這讓程楚翹又倒抽一口冷氣。一般用來形容吃驚的詞是“大吃一驚”,可是這天晚上,她在這間書房裏何止是大吃一驚,都已經二三四五驚,驚得不能再驚了!
“其實我并不太懂了。只是今年我在香港拍回那只康熙龍紋硯時,有一位香港土豪朋友就花了1800萬拍了一件乾隆禦制紫檀木嵌百寶龍鳳紋筆筒。一塊木雕也能值這麽多錢讓我很驚訝,就請他指教了我一番,也拿着那只筆筒好好欣賞了一番。當時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今天才會認出你這組十二生肖也是紫檀木雕。這套木雕雖然沒鑲寶石,但雕工上佳,只要年代是出自清代或之前,那麽上千萬一件絕對沒問題。而你居然有一組十二件——天啊,價值一億多的東西你就這樣随随便便擺在架子上。陶君樸你才是真土豪哇!財富值都可以碾壓我了!對了,這一組木雕也是你家祖傳的嗎?”
陶君樸點點頭,程楚翹瞪大眼睛看着他下結論:“看來你的祖上不只是土豪,還是個大土豪——富可敵國的那種級別。而作為一個超級大土豪的後人,陶君樸你可實在是太太太低調了啊!這書房裏的東西加起來價值都幾個億了,你卻還在貸款買房,請問土豪你是來體驗生活的嗎?”
陶君樸笑微微:“算是吧。我不太喜歡炫富了。”
程楚翹苦笑不已:“你不喜歡炫富,但你卻把價值一億多的木雕随意當擺設用,一般人都是要鎖進銀行保險箱的呀!陶君樸,在我看來炫富的最高境界非你莫屬了,如果有花樣炫富大賽你一定可以拿冠軍。”
“這間小書房我從不用來招呼客人,而且一般人就算上來了也看不出這裏的東西有多值錢。程楚翹你是第一個慧眼獨具者,幫忙保守一下秘密如何?”
“行,沒問題。我不會大嘴巴到處跟人說你是超級土豪的,你可以繼續體驗生活。”
頓了頓後,程楚翹又好心建議:“不過,陶君樸,我還是建議你把這麽貴重的物品放進銀行比較保險。今天我能夠看出來,改天未必沒有其他人看出來,要知道這年頭小偷也是越來越有技術含量了。我還算是個有點身家的土豪小姐,絕不會見財起意來害你。如果換成其他人知道你的閣樓上有一筆巨財,陶君樸你就等着被謀財害命吧。”
程楚翹的建議,陶君樸沒有當場表态接受與否,只是微笑着說:“謝謝你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