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空氣中到處彌漫的血腥味;一個個遍體血污缺胳膊少腿的重傷員;急診室這一刻有着宛如地獄般的可怖景象。許多人都驚駭得不敢直視,陶君樸卻是一派熟視無睹般的冷靜如常……程楚翹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雖然陶君樸說過他懂一些醫學常識,會一些急救措施,但這一刻他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太尋常。
程楚翹記得自己上大學時也聽過幾堂急救知識的培訓課,在課堂上還有板有眼地學會了幾種急救手法,例如心肺複蘇術、止血包紮之類。然而學歸學,真正直面鮮血橫流的場面時就吓得什麽都忘了。畢竟不是醫生,在生死危機的關鍵時刻,沒辦法像個專業醫生那樣保持頭腦冷靜,容易驚慌失措。比如那一次她母親唐素蘭的頸動脈出血,她當時就吓得只會哭,可是陶君樸卻以超乎尋常的冷靜沉着立即展開了正确的急救術,表現得就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
急救知識可以臨時抱佛腳的現學,但在緊要關頭保持冷靜的頭腦、處變不驚,臨危不亂,這絕不是通過惡補就能獲得的優秀素質。每一個出色的醫生都是百煉成鋼的,只有參加過無數次緊張的搶救,面對過無數個錯綜複雜的救治局面,才能積累出豐富的應對經驗,訓練出冷靜的心理素質。陶君樸根本就不是醫生,可是他前前後後幾次處理意外突發的受傷事件時;此時此刻面對那麽多傷勢嚴重的傷者時;所凸現出的那份冷靜沉着卻完全不亞于一個專業的醫生。
程楚翹想破頭皮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忍不住喃喃地說:“陶君樸,我怎麽感覺你好像一位專業醫生似的?”
陶君樸沒有聽到程楚翹這句話,因為這時受傷的木工師傅已經縫好傷口走出了診室,他站起來迎向他。獨自留在座位上的程楚翹,一邊疑惑地看着他的身影,一邊費解地思索着:奇怪,他明明只是一個室內設計師,為什麽有時候卻給人一種專業醫生的感覺呢?
從醫院出來後,程楚翹開着車和陶君樸一起把木工師傅送回了家。他下車時再三道謝:“程小姐,謝謝你了。我自己不小心割傷了手,你又是送我去醫院,又是替我出醫藥費,還專程送我回家。你真是人美心善啊!”
程楚翹笑得不值一哂:“不用客氣,你好好休息。”
木工師傅受了傷,當天的主題牆工程已經暫停了,陶君樸打算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情。程楚翹又自告奮勇地送他,路上旁敲側擊地問:“對了,你昨天傍晚下班時遇見管嫣了是吧?”
陶君樸明了地一笑:“恐怕不是我遇見她,是她特意來等我吧。”
程楚翹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看出來了。沒錯,管嫣就是特意去等你下班的。因為前天晚上你一個打幾個的功夫秀讓她對你又很動心。心一動,她也就馬上行動了。”
陶君樸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程楚翹忍不住繼續刨根問底:“你既然看出來了她對你有意思,那她昨晚約你一起吃海鮮,你為什麽沒有答應啊?”
對于自己所問的問題,程楚翹期待中的回答是陶君樸表示對管嫣無感,所以才婉言拒絕了她。可是陶君樸的回答卻令她大失所望,他笑了笑說:“昨晚有事去不了,我也知道她有些不高興,要不今晚我請她吃飯好了。”
程楚翹聽得心裏一亂,前方路口亮起的紅燈一時都沒注意到,車子差點直接闖過去了。好在陶君樸及時提醒她:“紅燈,快停車。”
一個急剎車停住後,程楚翹看着眼前十字路口的洶湧車流驚出一身冷汗。副駕駛座上的陶君樸微帶一絲責備的語氣說她:“你怎麽回事?連紅燈都沒有注意到?開車這麽精神不集中是很危險的。”
程楚翹平時開車一向很小心,基本上從沒有闖過紅燈超過速,更沒出過任何狀況。今天卻被陶君樸一句話擾亂了心神,差點出了一個大纰漏。當他責備她時,她一排珍珠白的牙齒咬着珊瑚紅的唇瓣,滿臉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眼波粼粼流動間,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又嗔又怨——那是女性面對心儀的男子時才會有的蘊滿愛意的嗔怨。
這一眼,讓陶君樸頓有所悟地睜大眼睛脫口而出:“你不希望我請管嫣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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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陶君樸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程楚翹的臉驀然緋紅一片。慌亂中,她又羞又窘地矢口否認:“我可沒說啊!你要請誰吃飯跟關我什麽事呀!”
陶君樸定定地看了程楚翹一眼,雪亮的目光讓她感覺自己像被籠罩在一束追光下,整個人纖毫畢現地暴露着。她知道他已經看透了她的心事,但他卻什麽都沒說,而是扭過頭看着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沉默不語。她也不說話,臉紅心虛地保持着緘默。
直到車子在旭日公司樓下停住後,陶君樸才重新開口,若無其事的語氣:“謝謝你送我。再見。”
程楚翹也努力笑得若無其事:“不客氣。”
陶君樸下車後,程楚翹并沒有立即發動車子離開,而是不由自主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那個修長挺拔如白楊般的背影在走進大廈的玻璃大門時,稍微停頓了一下,與一個正好從裏面走出來的年輕女孩似乎是打了一個招呼。那女孩身材苗條,一頭波浪長鬈發襯得一張鵝蛋臉甚是嬌俏。她和陶君樸簡短地交談了兩句,臉上一直挂着笑。不過那笑容似乎蘊着一層苦澀的底色,讓她的笑顏看上去并不開心,相反還透着絲絲傷感與失落。
遠遠地看着,一開始程楚翹并沒認出那個長發女孩是誰。但是看見有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和陶君樸交談,她下意識地就提高了對對方的關注度,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後,終于認出了那是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她就是那天在半島酒店出現過的江雪,陶君樸的前女友。
程楚翹有些訝異:那個不是江雪嗎?她怎麽會在這裏出現?她是不是特意來找陶君樸的?是不是想挽回什麽?
這個念頭讓程楚翹心裏不太愉快,對于管嫣想要約會陶君樸她已經有些感到不安了。如果現在還殺出一個前女友來攪局,她的不安就要加倍了。有了這個念頭,在當江雪結束了與陶君樸的寒喧朝着馬路上走來時,程楚翹忍不住降下車窗,看着走到車旁的江雪試探着打了一個招呼:“嗨,你好,你是江雪吧?我還記得你,你記得我嗎?”
江雪看着程楚翹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想起了這個明豔照人的女孩子是誰了,禮貌地微笑着點頭:“當然,我記得,你是那天在半島酒店和湯敏達一塊喝下午茶的程小姐。你怎麽在這裏呀?”
說着說着,江雪自己反應過來了:“君樸剛剛進寫字樓,我才和他打過招呼,他是不是坐你的車一起過來的?”
“是啊,我送他過來的。”
江雪誤會了,臉上的表情帶一絲傷感失落,同時也夾雜着一絲快意愉悅:“你和君樸在一起了嗎?雖然我并不希望他這麽快就找到了新女朋友,不過如果那個人是你,我也就無話可說了!還有,我真想看一看湯敏達現在是什麽表情。”
看江雪的樣子對陶君樸已經死心了,倒也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不會糾纏不清的人。程楚翹不覺松了一口氣,對于她的誤會,她懷着一絲竊喜地并不否認,只是有些疑惑地詢問:“江雪,你怎麽在這裏呀?”
“哦,我也在這幢寫字樓上班。就在十一樓的一家旅行社當導游。”
程楚翹明白原來是自己多想了,江雪不是特意來找陶君樸想要挽回什麽,他們只是偶遇。她徹底放下心地粲然一笑:“原來你也在這裏上班呀!你現在要去哪兒?我可以順路送你一程。”
“我下了班打算回家,去附近搭地鐵就行了,不麻煩你了。”
“上車吧,不用客氣。”
得知了江雪對陶君樸沒有賴着要吃回頭草的打算後,程楚翹再看她就順眼多了,笑容真誠地堅持要送她一程。同時心裏還有一個小九九,江雪畢竟曾經是陶君樸的女朋友,她想跟她聊一聊問一問陶君樸的事。原本對于陶君樸這個人,她就十分好奇。如今對他的感覺又多了一份異樣情愫,更是令她加倍地想要了解他,對他的一切都特別關心在意。
江雪盛情難卻地上了車,程楚翹一邊開車一邊旁敲側擊地發問,問的每一個問題都和陶君樸有關。江雪也是一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雖然心裏還有一點點犯酸,但想一想陶君樸已經不屬于自己,當初自己放棄他選擇湯敏達,結果卻被湯敏達耍了。而這個漂亮的程小姐是湯敏達中意的人,她卻偏偏喜歡上了陶君樸。哪怕沖着報複湯敏達,她也要配合程楚翹對陶君樸的特別關注。
于是一路上,江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把她所了解的陶君樸的一切都告訴了程楚翹。程楚翹聽得很專注很用心,卻沒有聽出什麽特別的內容來。江雪所說的都是些她知道的事情,無非是陶君樸性格斯文脾氣溫和愛好廣泛,閑時喜歡種種花喂喂鳥練練書畫下下圍棋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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