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雖然當初因為湯敏達而放棄了陶君樸,但江雪現在提起他來還是贊不絕口:“君樸是美術學院畢業的,畫得一筆好書畫。雖然我不懂書畫,卻也看得出他畫得很好。因為看他畫的山水畫,感覺好像自己就在山水間漫步一樣,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他還喜歡下圍棋,閑時能自己和自己對弈,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把一個腦子分成兩個用的。對了,他還做得一手好菜,哪怕只是普通的家常小菜他都能炒得格外美味可口。”
江雪越說就越遺憾:“說起來,陶君樸這個人,絕對是一個上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全能複合型婚姻人才,再理想不過的結婚對象。老實說,我現在真後悔當初放棄他選擇了湯敏達。唉,後悔藥哪裏有賣呀?有的話我真想稱十斤。”
程楚翹愛莫能助地聳肩一笑:“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賣的。人生不像電腦程序,出了問題可以重啓來過。有些選擇做錯了就沒辦法再糾正了。”
“是啊,人生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直播,出了錯根本都沒有糾正的機會。當時我還以為自己有了更好更優的選擇,真是很傻很天真啊!我為什麽就沒有想一想湯敏達為什麽會那麽突兀地就對我一見鐘情了呢?也是小言看多了的後遺症,真以為自己是被王子愛上的灰姑娘,可以從此嫁入豪門過上幸福生活。”
程楚翹想了想說了一句公道話:“這也怪不得你,如果湯敏達存了心要引誘你,以他那麽優良的軟硬件,一個普通出身的女孩子能不被誘惑的概率基本為零。”
江雪眸中泛出一絲淚光:“程小姐,你說得對,我的出身非常普通,看得出來你的出身非常好。相比你這種富養長大的白富美,我就是一個窮養長大的*絲女。富養的女孩見識多,不會輕易被小恩小惠的利益所打動;窮養的女孩沒見過大世面,很容易被糖衣炮彈花言巧語攻陷。我們倆就是最好的兩個典型範例了!”
程楚翹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這個問題太沉重了,還是留給社會學家們去讨論吧。”
江雪嘆口氣:“好吧,不說這些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說起來命運對我其實也不是太差,至少它曾經安排我遇見過陶君樸,可我卻虛榮地放棄他選擇了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事到如今也怨不了別人,只能怨自己太貪心,有了好的還想要更好的。也怪我當時只看到湯敏達作為一個高富帥的好處,拿那些好處去對比君樸,覺得他沒有他家境好,也不如他潇灑風趣,還有一個基因缺陷,心就偏到湯敏達那邊去了。”
程楚翹點點頭:“陶君樸性格安靜,不太愛說話。如果你喜歡跟人說說笑笑,那倒是湯敏達更适合。”
“是呀,君樸的性格很斯文很安靜,有時候我難免就覺得他這個人有些悶。記得和他戀愛不久後正好是愚人節,大家都互相開玩笑捉弄人。他也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但是那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程楚翹随口一問:“什麽玩笑啊?”
“他問我相不相信靈魂的輪回轉世,還笑着說如果他就是一個輪回轉世的再生人,我會有什麽想法。你說這是什麽破玩笑啊!一點都不夠搞怪整蠱。”
程楚翹駕駛着車子正停在一個紅燈前等綠燈通行,江雪漫不經心的一番話,卻聽得她整個人都怔住了。紅燈已經轉為黃燈再轉為綠燈,排在她那輛保時捷前頭的車都開始發動前行了,她卻視而不見地怔着;排在她後頭的車子急不可耐地響起了喇叭聲催促她快點開車,她也聽而未聞地繼續怔着。江雪詫異地輕輕推了她一把:“程小姐,你在想什麽?綠燈了,要開車了。”
程楚翹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哦……好……開車。”
幾個月前的愚人節,陶君樸說過的一句玩笑話,在江雪聽來只是一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可是程楚翹聽了後卻有如醍醐灌頂,之前盤旋在心頭的許多想不通的疑惑,許多猜不透的謎團,忽然間就像是鎖眼遇上了鑰匙般全部迎刃而解。
記憶中十二年前的模糊畫面,曾經令程楚翹不敢确定陶君樸就是當年那個“開玩笑”自稱是周為鶴曾祖父的少年。即使可以确定就是他,她也不會相信他的那句“玩笑話”,因為那個所謂的玩笑實在太荒唐太別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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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至今日,程楚翹才終于明白陶君樸當年并不是在開玩笑,他說的應該是實話。雖然他的話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當年的她曾對此嗤之以鼻,可如今的她卻深信不疑。因為有很多細節可以印證他的話,譬如他對醫學知識的了解以及身上所具備的那種專業醫生的素質。她曾經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了解和素質,不過現在回想起下午與周為鶴的一番談話,她就徹底明白了。
“曾祖父當時是國民黨軍隊裏的一位上尉軍醫,參加過驚天動地的松滬會戰,在火線上救下了無數傷兵。”
陶君樸的前世如果真是周為鶴的曾祖父,那麽他曾經的火線軍醫身份,就很好解釋他現在時不時流露出的專業醫生素質了。
而程楚翹也後知後覺地想起,曾經有一次在陶家與陶君樸聊起過靈魂轉世的話題。當時他對靈魂不滅與轉世投胎的了解讓她很有些驚訝,因為當代的新新人類很少會關注這些玄學方面的東西。現在她才明白他為什麽會對靈魂學如此感興趣。極有可能他就是一個靈魂轉世的再生人,帶着前世記憶生活在今生。前世豐富的經歷與掌握的知識都還蘊藏在他腦子裏——應該說是靈魂裏。在他年僅二十六歲的年輕外表下,其實住着一個經歷過大半個世紀淪桑歲月的滄桑靈魂。難怪他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孩子,會對人性有着那麽深刻的認知;對人心有着那麽敏銳的洞察力;許多在人世浮沉多年的老人大都有着這樣的能力,因為這種能力的養成是一種長期積累的結果。在經歷過太多事見識了太多人後,才逐漸學會了透過別人表面做出的種種表演看穿他們的內心。
而陶君樸在目前為止短短二十六歲的生命中不可能學會的那麽多知識,程楚翹猜測應該都是出自前世周為鶴曾祖父的本事。周為鶴說過今年是他曾祖父的百歲冥誕,那位老爺子在人世間活了差不多七十年,有着足夠時間讓他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而且他看來應該是個興趣廣泛的人,陶君樸深厚的書畫功底一定源自于他,陶藝、廚藝、木工之類的技能可能也不例外。而作為一個戰場上的火線軍醫,想必周家曾老太爺也接受過一定的格鬥訓練,這就不難理解陶君樸的身手為什麽那麽好了。
唯一無法解釋的一點,就是陶君樸那間小書房裏價值數億的古玩字畫來自何處。靈魂轉世投胎而記憶不滅,自然可以帶着前世積累的無形知識來到今生,卻無法帶着有形的財富同行。就算他可以像賈寶玉一樣銜玉而生,那也只能是一枚含在嘴裏的小小玉石,不可能從娘胎裏同時生出一堆值錢的紫檀木雕。那些東西他究竟是怎麽得來的,程楚翹還是想不明白。
不過,能夠猜出陶君樸是靈魂轉世的再生人這個大秘密,已經讓程楚翹非常激動了。盡管這個猜測看起來像神話或鬼話一樣荒誕不經、虛妄離奇,但她直覺地認定自己是正确的。把江雪送到家後,她就想也不想地又将車子開回了旭日公司樓下,迫不及待地上了樓,想找陶君樸證明自己的猜想。
程楚翹急切地推開陶君樸的辦公室房門時,裏面并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管嫣笑語嫣然地坐在他對面:“……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忽然沖進門來的程楚翹讓陶君樸和管嫣雙雙一怔,管嫣很是驚訝地睜大眼睛:“楚翹,什麽事這麽着急呀?救火似的沖進來了?”
程楚翹沒有想到管嫣也在,啞然片刻才費力地解釋:“哦……我……心急來問我那套房子裝修得怎麽樣了。”
管嫣信以為真地笑:“幹嗎那麽着急呀!你又不等着房子住。”
陶君樸當然知道程楚翹的話純屬借口,卻也不會揭穿她,還順着她的話頭閑閑說了幾句有關房子裝修的事,她也配合地做出一副聽得專注的樣子直點頭。管嫣在一旁耐心地聽完後,拍手一笑:“好了,楚翹你房子裝修的事說完了,現在陶君樸你得去關心一下我的房子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陶君樸點點頭:“好,我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程楚翹不明白:“管嫣,他為什麽要去關心你的房子啊?”
管嫣一起站起來一邊解釋:“哦,我那套單身公寓也想換個裝修風格,特意來請陶君樸去看一看,給一點專業意見!”
程楚翹脫口而出:“你那套公寓去年剛剛按揭買下的,才搞完裝修不到一年就要換風格,不是吧?”
管嫣上前一步輕輕踩了程楚翹一腳,并朝她使了一個眼色:“雖然是去年搞的裝修,但今年我就不喜歡了,想換一下風格也沒關系吧?”
程楚翹頓時就明白了,這是管嫣找借口制造機會和陶君樸相處。她勉強一笑:“沒關系,當然沒關系。”